第十六章 前度
葉落槐獨自徘徊在午夜街頭,感覺自己剛剛吃錯了葯。他實在不該褻黷一段單純的友情,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
他把鬼姐當成什麼人了?
真委瑣!他跟陸蓮娜之間的愛怨情仇,跟人家有什麼關係呢?
為什麼要說那麼輕挑的話呀?蝌蚪上腦?坦言玩一場遊戲,都比轉彎抹角的要好。
對方會不會理解錯了?
覺得他把她當成了那種女人。他只是不想對方誤會,他對她頗有好感,但他肯定不會同她結婚。
耳邊縈繞著《2046》的洗腦倫巴,再度想到了周慕雲。不論睡在身邊的女人是誰,都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豐悅似乎忘了收回他的家門鑰匙。再度推開大門的時候,已經是黎明時分。他開了燈,靜靜地坐在客廳里等了很久,夜靜的像一灘死水,盼望著有人推開房門說一聲「留下」。將發來的五千元錢拒收退還,默默上樓打包起自己的行李。站在客廳當中想要跟她告個別,幾番糾結,終究沒有敲響房門的勇氣。
將鑰匙輕輕擱在茶几上,拎起皮箱走向大門。轉頭看了一眼絕然緊閉的閨房門,莫名紅了眼眶……
豐悅輾轉一夜,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吵醒,隱約有一絲期許,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哪位?有事么?」昨晚似乎有些過份,她太情緒化了。
「悅兒,你在哪兒?我剛下飛機,安排一下馬上過去接你。」穆鼎秋再三糾結,還要不要打這個電話。耽擱了一些時間,感覺對方有些急切,大概是等急了。
「我在家,哪兒也沒去。」挑起食指在哭花的臉上沾幾兩下,努力調適著大起大落的情緒。
瞟了一眼腕上款式低調的江詩丹頓,柔聲囑咐道,「你收拾一下,我兩個小時后在街口的橋頭上等你。傍晚時,還有個會,午後要提前趕回南鄉,順便度個假,很久沒有好好地陪你了。」
「一晚上沒睡,熬得像鬼一樣。不想見人,我哪兒都不想去。」口氣淡若幽魂,冷然拉開距離。
「悅兒——」
三年又三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因為突如其來的一些變故,感情似已走到了窮途末路。
他經受不起,為什麼要將他蒙在鼓裡?他傷不起,南鄉更傷不起……
帶著幾分怨恨,又像是強迫自己遠離,為了受傷的心能夠平穩落地,終於開啟了「愛情呼叫轉移」。
或許,她都知道了吧?亦或許,只是心中猜忌。她突然鐵了心要同他分手,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也許這正是他的目的,如願了。他以為他可以瀟洒的放下,終於可以同她做個了斷。捨不得,他實在高估了自己,新的愛情並沒有衝散積壓在心頭的怨氣。他不知道自己還愛不愛她,亦或只是想聽她說一聲抱歉,又想狠狠教訓她一頓……「別鬧,乖,見了面再說,」疲憊至極,「賭氣解決不了問題。」心裡明白,她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她從不說傷感情的話,一旦說出來就是玩真的。
沉默了許久,勉為其難地應了下來,「好吧,難得有機會,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清楚的好。」
女人三十三,太陽要落山。
三十一周歲,青春的不羈該結束了。說好了三年,她不能一直這樣荒唐下去。她老了,越發的自卑,急流勇退,所謂之機。之前她只是太貪心,嚮往一生一世,渴望留住人間最美好的東西……
葉落槐來到老年食堂的時候,工裝活兒剛剛竣工,一群裝卸工正忙著上桌椅。應聘時被通知明天到崗,那時來一切都有了頭緒。
此時大廳里一片混亂,桌椅板凳隨處亂放,拆下的包裝堆得無處下腳。空氣里充斥著翻飛的灰塵,櫃檯上落了厚厚的一層浮土。肖總不在,只有一抹高挑而削秀的身影里裡外外的奔忙。她叫章曉慧,是「百壽堂」新近任命的美女店長。
葉落槐將行李鎖進暫時閑置的倉庫,學著工人們的樣子拆下桌椅板凳的包裝。餘光忍不住追隨著女人清秀的臉龐,與陸蓮娜居然有幾分相像。尤其鼻子以下的部分,不論是溫柔的笑容還是尖尖的下巴,都是資深宅男喜聞樂見的模樣。不同的是陸蓮娜的眼角微微下垂,多了幾分無辜的「少女感」。章曉慧的眼角微微上懸,平添幾分幹練與高不可攀。
忍不住上前搭訕,主動報上自己的名字。對方的態度也十分友善,舉手投足堪稱服務行業的標杆。印象出奇的好,恍惚覺得老天爺又給了他一次機會。直到傍晚時一輛大眾轎車緩緩停在門口,才知道對方已經名花有主了。
據對方介紹,她的未婚夫是一名海歸,早年就讀於俄洛斯公立大學金融系,目前跟朋友一起開公司。兩人結婚之後,她可能很快就會辭職。
葉落槐心裡隱隱有些失落,卻也未將那個「海歸」放在眼裡,所謂「近水樓台」,不到最後,誰知道女人會不會改變主意?當初陸蓮娜不是也同他談婚論嫁了么?
海誓山盟,有什麼用啊?
正要關閉店門,忽見一抹疾步而來的人影——襯衫、夾克,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幹練的軍寸,挺拔而乾淨。
「您好,還沒開業。您找哪位?」葉落槐走出門口,禮貌的招呼道。
男人左顧右盼,表情有些尷尬,鼓足勇氣問道,「你好。請問,豐悅來過么?我有急事找她。」
「豐總沒來過。您是她朋友么?如果方便的話,我盡量幫您轉達。」
「我叫龐飛,如果聯繫到她,請她馬上給我回電話。一直聯繫不上,我想知道她目前在什麼地方。」穆鼎秋回來了。她說過要跟對方分手,眼下看來,又要食言了。
「沒去家裡看一看么?」葉落槐一陣心慌。回憶昨晚的情形,對方不會做什麼傻事吧?不不不,鬼姐看起來不像那麼想不開的人,不會,不會的……
「去了。」落寞的搖了搖頭,「家裡沒人,車停在樓下。我擔心她出了意外,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揚手揉著太陽穴,遮住了緊鎖的眉宇,「單位還有事,我得先走了。」掏出一張名片塞到他手上,「這上面有我的電話,有消息聯繫我。」
呃,是名醫生么?
葉落槐簡單看了看名片,以為眼前這位「專家」多半是被豐悅甩了。對方不接他電話,只是因為不想接,就像對方從此不會再接他的電話一樣。
也可能另有新歡了吧?
鬼姐看起來溫柔、理智,卻是他見過的女人里最固執的一個。耳邊回放著昨日訣別的話,「行李也不要取了,通通換新的!特別重要的東西列個清單,我寄給你。你不認得我,遇見別再打招呼了……」
浴室里傳出淅淅瀝瀝的流水聲,穆鼎秋靠在一片混亂的大床上,執起丟在枕邊的眼鏡架上挺秀的鼻樑。養尊處優,加之保養得當,讓人猜不出他的實際年齡。
揚起手臂將凌亂的髮絲攏向腦後,迅速撫平了張揚而放肆的痕迹。睿智與冷靜再度佔據了俊美而緊實的臉龐,沉靜的目光透著處變不驚的從容與堅強。
隨便看了幾眼床頭的晚報,隨手丟在一旁。忽然起身進了浴室,展臂擁住水流下嚶嚶啜泣的背影,「怎麼了?悅兒,怎麼哭了?」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見你……」骨肉勻稱的雙臂交叉抱著雙肩,濡濕的長發如海藻般遮住蒼白的臉龐。
「說什麼傻話?悅兒,我可以明確的答覆你,我不接受你分手的提議。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我也一樣離不開你。如果你覺得我虧待了你,條件你隨便提,盡我所能,我全力滿足你。」
「我已經很滿足了,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你對我的幫助,我一輩子感激不盡。」
細吻著濕漉漉的鬢髮,將她抱得更緊,「悅兒啊,我答應你,往後多一點時間陪你。我跟她仔細溝通過,明年小孩出國,她一起去。南鄉的項目一上馬我就搬過來陪你,鑰匙老早就給了你,那房子是我的一片心意。提早搬過去吧,收拾一下,何苦擠在巴掌大的地方委屈自己?」喜歡風月留白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風月留白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