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疑是故人來
豐悅整整一上午坐立不安，感覺自己快要裂開了。將窗台上的十二朵向日葵插在一隻陶罐里，對著窗台上的太湖石魂游太虛。
照劉元的描述，可能性很大。外形挨得上，還有窗台上的那束花。「啞巴」兩個字就像在她的心尖兒上戳了個洞，大概不是他吧，只是碰巧了；又怕是他，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啊？
從山區回來之後，再沒聯繫過任何人，決意跟過去的自己做個了結。
倘若一切正常，他大概已經結婚了。她知道對方心裡還念著她，要在婚姻中安定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也許三年，也許五年，孩子一天天長大，與妻子朝夕相伴，新的感情慢慢代替舊的感情，他們終於可以坦然面對彼此，再沒了幻想……
那個時候，他們就可以重逢了——
她四十歲，遠遠地看著他，像個彬彬有禮的女王。
無奈老天爺偏又跟她開這樣的玩笑，略使小技便奪走了她的理智和優雅。老毛病又犯了，頭疼、心悸、呼吸困難，抱著瑟瑟發抖的雙肩站在繁華似火的石榴樹下，想要打給什麼人問一問，終於，還是放棄了。
一個成了家的男人，不該再叨擾他了，她需要剋制，尤其是在不確定的情況之下。
反覆的崩潰，坐在藝術館門前的蓮花池邊哭了一場又一場：他沒事，一定沒事，她想多了……
葉落槐將熔化的金水倒入模具之後，恍然想起客戶預定的那些鳥。只顧著那束向日葵，竟把正事給忘了。心不在焉的脫模，取出來的毛坯糟糕透頂，將手裡的工具懶散丟在一旁，後腦勺一跳一跳的疼。
婭婭發覺他臉色不好，趕忙上前詢問道，「你沒事吧？哪兒不舒服了？」
搖了搖頭，對著她笑了笑，示意對方放心。
「回去睡一覺吧，最近活兒太忙，是不是累著了？」
點了點頭，起身收拾好工作台。不停地問自己：要不要再去一趟？還沒找到賣鳥的地方……
忽而又覺得他不是為了鳥兒，只是想知道後續的故事。她看見那束向日葵，能想到是他送的嗎？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找到那個地方……
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再次來到藝術館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古玩街上的遊人都散了，沿街的店鋪尚未打烊，看店的人兒早就心不在焉了。有人蹲在店門前下棋，有的逗狗，還有人從屋裡端出一碗炒好的大蒜苗。獨自一人穿過花香宜人的小街，像個隱形的幽靈，沒有人關注他。
劉元去吃飯了，豐悅一個人坐在店門口，抱著手機百無聊賴地刷新著經濟新聞。鼎榮集團進駐牧區之後，正式開始了基建項目……
幽幽嘆了口氣，感覺像是上輩子的事，目光投向燈火闌珊處……回憶一閃而過，彷彿一抹幻影，轟然起身，朝民宿前的奇石照壁翹首顧盼——
怪她神經過敏，忽而又陷入了不能自制的煩亂。想要給他打個電話，她不說話，對方不會知道是她。掙扎了許久，終於播出了他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大概是陌生號段，對方在猶豫吧？又耽擱了幾秒，忽然接通了。
她屏著呼吸，對方一聲不吭；她沒有問候，對方也沒掛斷。就這樣僵持了大約一分鐘，她終於撐不住了，彷彿印證了什麼，頹然掛斷了電話，瞬間爆發出崩潰的哭聲……
葉落槐站在窗口，眼看著她放下手機，起身跑回了店裡。恍惚覺得自己不該送那束花，不該接電話，不該惹她傷心。想不到會是這樣，他以為是驚喜，他以為會達成某種默契。他情願她的回憶里都是陽光，都是他年少輕狂的胡言亂語……
豐悅擦乾眼淚，枯坐到小街上的燈都熄了。無心再等待一去不返的劉元，關了燈，輕輕鎖閉了店門，打算到附近的夜市散散心。或許買點好吃的；亦或許該找個人閑聊幾句，問一問她走後的半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叫了碗餛飩，坐在小凳上長久發愣。思來想去，決定打給顧少楓。
「大悅悅？」電話對面傳來興奮的笑聲，「哈哈，你可算是回來了！一走半年多，連個信兒都沒有，突然就人間蒸發了。」
「呵呵，最近還好嗎？生意怎麼樣？」故作鎮定。
「天天賠錢，眼看就要破產了！你要是看得下去就別理我，要是心疼我就趕緊接手。不用你出錢，我給你乾股，年薪你說個數，我立馬把委任狀簽了。」
「呵呵……」臨行前葉落槐接手了豐楓，可見並不出彩，未能力挽狂瀾扭轉虧損的局面。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硬著頭皮說笑道，「看來那傢伙一點都不用心，否則不會這麼差勁。」
「唉！快別提了，自打那女的出現就沒一天安生日子。落槐出事之後就更指望不上了，胡馨馨湊和幫我管著呢。好在你之前定下那堆制度，依葫蘆畫瓢還能勉強維持，否則早就關門大吉了，眼下我真是頭疼的要命。」
出……
自動屏蔽生意的事，只聽見「出事了」三個字。再度印證了她的猜測，越來越不淡定了，「他……沒找個地方看看么？」啞了？這是得了什麼怪病？急火攻心？
「說是需要手術，可能還不只一次，之後能好點，不過避免不了後遺症。他自己有點灰心，不想治，別人勸也沒用。有時候看著他心疼，有時候又覺得他挺享受的——安靜。」默認豐悅聽說了那些事，他不可能是第一個接到電話的人。對方一定聯繫了葉落槐，或許都見過面了。也或許一直保持著聯繫，倆人都離不開對方。
「只要他家裡的人無所謂，隨他的意願吧。」
「找機會你還是勸勸他吧，本來就有點自閉，他爸媽這會兒是半個字都不敢提，生怕他再受什麼刺激。說實在的，我都震撼了！這年頭還有這麼想不開的人……我這心裏面一直挽著個大疙瘩，那瓶農藥還是我推薦給他的，聽他說屋裡的多肉起了蟲，誰曾想——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