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狀元郎
一屋子人就都看向了面容清瘦、精神不濟的孟氏。
孟氏也只是笑著點點頭。
徐長寧左眼的畫面一轉,噬心蠱越過了一道鯉魚戲蓮的鏤雕插屏,屏風另一側,二房的七姑娘徐長緋,用肩膀撞了一下長房的九姑娘徐長蘭。
「九妹妹,我看陳公子一直對你有意,說不定你很快就要做狀元夫人了。」
徐長蘭臉色羞紅,嗔道:「渾說什麼呢。」
「我看未必,」三房的八姑娘徐長蔓嗤笑了一聲,「沒見那天四姐姐不小心撞上陳公子,陳公子那眼神嗎?」
徐長蘭的笑容立即僵硬起來。
徐長緋冷著臉低聲道:「男子自然喜愛她那樣的容貌,可娶妻娶德,納妾才納色呢,陳公子是正經人,又怎會娶一個德行敗壞的女子?。」
「德行敗壞?」年紀最小的徐長媛不贊同地道,「七姐姐別亂說,四姐姐人又可愛又隨和,哪裡德行敗壞了。」
徐長緋嗤笑,將聲音壓的更低:「你們別天真了,北冀國那群蠻夷過的都是茹毛飲血的日子,那裡的男人一隻胳膊就能趕得上我的腰粗,你們只想想邊城被那群野蠻人劫掠了多少就知道了,徐長寧一個異國抓來的質子,卻能在那樣的地方活十年,她靠的是什麼?」
徐長蘭掩口壓下驚呼,眼眸中迅速蓄滿了淚:「七姐姐,你是說四姐姐早已經……」
徐長緋點頭,低聲道:「她若不靠著伺候男人,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陳公子是金科狀元,怎會娶一個殘花敗柳做夫人?」
畫面不見,聲音消失。
不多時徐長寧就感覺到噬心蠱回到了自己的耳墜子上。
女孩子們聚在一起說的話雖不好聽,但也是有因由的,徐長緋是二夫人的嫡女,她能說出這些,可見二夫人背後嚼舌了多少。
不過不打緊,收拾這些背後嚼舌的都是小事,她可以慢慢清算,只當是內宅生活的調劑。
只是,想到「預兆」中全家身首異處的畫面,陳青宣分明脫不了干係,這人竟還是她未來的夫君,徐長寧就覺得危機臨頭。
她不只自己不能嫁,就連陳青宣要娶徐家其他的姑娘,她都必須儘力阻攔。
「四姑姑,四姑姑,你蹲下呀,蹲下嘛。」
裙擺被拉了拉,徐長寧回過神,配合地蹲下:「怎麼啦?」
一枝桃花被簪在了她的鬢間,徐天寶摟住徐長寧的脖子:「四姑姑真好看。」
徐長寧心都要化了:「我們寶哥兒和佑哥兒才最好看。」
徐天佑一揚小下巴:「四姑姑好看就夠啦,爹爹說了,我們是男人,男人要好看沒用,我們將來都要做大英雄!」
「我也要做大英雄!」徐天寶也信誓旦旦握拳。
五歲孩子要當英雄,徐長寧被逗得禁不住笑,可想起戰死沙場的兄長,心裡不免一陣悶痛,母親生了一兒一女,取名「安、寧」,可她和大哥,誰都沒有得到安寧。
正當這時,院門前傳來僕從的問候聲,旋即就見徐閣老與二老爺、三老爺,一同帶著陳青宣走了進來。
徐長寧笑容依舊,只是眼中再無情緒,看著那一直對她避而不見的父親,起身恭敬地遠遠行禮,寶哥兒和佑哥兒也都憨態可掬的跟著行禮。
徐閣老看見徐長寧腳步一頓,面色冷沉。
倒是三老爺笑著開口道:「寧姐兒怎沒進屋去?」
「回三叔,老太君允我帶著佑哥兒和寶哥兒出來走走。」
三老爺便笑著點了下頭。
一旁的陳青宣望著粉白桃樹下容姿明艷的白衣少女,聽著那嬌鶯出谷一般柔軟的聲音,有一瞬的恍神。
徐長寧察覺到那有些冒撞的眼神,不悅地蹙眉垂眸。
陳青宣這才回過神,急忙低了頭,耳根通紅地咳嗽一聲,跟上了徐閣老、二老爺和三老爺的步伐。
徐長寧心中對這位新鮮出爐的狀元郎越發不喜,想離他遠點,索性繼續帶著兩個侄子在外面玩。
誰知不過片刻,屋內就傳來一陣善意的笑聲,腳步聲紛至傳來,正屋湘妃竹簾一撩,女孩子們說說笑笑的走了出來。
八姑娘徐長蔓遠遠地看到徐長寧,便笑著道喜:「恭喜四姐姐,要做狀元夫人了。」
「什麼?」徐長寧一愣,心下已有了不好的預感。
徐長蘭挽著徐長緋的手,抿著唇淚盈於睫,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長緋氣不過,咬牙切齒的走到徐長寧跟前,壓低聲音怒道:「好個不要臉的狐媚子,你用了什麼辦法,竟讓青宣哥哥與大伯父求娶你?你才剛回國來便要搶別人心上人,好歹毒的心思。
徐長寧驚訝的抬眸,事情來的竟這麼快?
想到她在「預兆」中經歷的一切:全家斬首,自己慘死,徐長寧原本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七妹妹這話,也是閨閣女子該說的嗎?」徐長寧不悅地沉下了臉。
「有什麼不能說的,難道四姐姐做出了齷齪事,還怕有人當面問你不成?」徐長緋膚色偏白,憤怒時雙頰桃粉,吊梢丹鳳眼眯起,更添幾分凌厲。
「閨中女子,素來不與外男私相授受,」徐長寧背脊筆直的端立在原處,剪水雙眸中冷意森然,氣勢迫人,「你左一句『狐媚子』,右一句『心上人』。敢問,是哪一位將外男當做了心上人?」
「你……」徐長緋被問的一噎。
徐長蘭聽得心頭劇跳,拉著徐長緋的手道:「七姐姐,算了吧……」像是懼怕極了,壓低聲音湊在徐長緋耳邊續道,「七姐姐不要如此,當日就連二嬸都吃了她的虧,你不是她的對手,咱們快走吧。」
徐長蘭的「勸解」,徹底勾起了徐長緋怒氣,想起母親受的委屈,再想想死去的二哥,憤然的點指著徐長寧:
「好個不要臉的東西,強詞奪理倒是厲害,我只問你,我二哥好歹是為了營救你才會戰死沙場,你內心毫無愧疚不說,反去坑害我母親,難道這就是你長房嫡女該有的規矩和氣度?」
徐長寧水眸眨了眨,滿眼的疑惑:「我又幾時坑害過二嬸了?當日明明是二嬸傷心過度著了魔,言語魯莽衝撞了老太君,二叔才會罰二嬸反省,這又與我有什麼相干?」
「若不是你說什麼菩薩託夢,我母親怎會衝撞老太君?」徐長緋氣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