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人對弈
「走投無路?」鳳清歌倏爾出聲,冷冷地盯著他們:「先帝慈懷,賦稅減免到不及從前十分之三,但凡好手好腳做事,都不會餓著。你們是從哪裡來的,能用得上走投無路這四個字?」
先帝崇志皇帝勵精圖治,輕徭薄賦,大夏治內,少有流民。
為首的莽臉漢子啐了一口,瞪著她:「你一個嬌小姐,怎會懂我們農戶的慘。」
鳳清歌目光在漢子身上掃了掃,又瞥了一眼遮的嚴嚴實實的華貴馬車,勾唇,「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些義合村的百姓平時不事勞作,專靠攔路為生。至於你,你家主子派你來造謠生事,你就夥同刁民,刺殺王爺是也不是?」
莽臉漢子瞳孔一縮,下意識搖頭:「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鳳清歌不管旁人震驚的表情,看著他和那群刁民道:「真正的良善百姓,是從來不會在天災剛過的時候就生亂的。」
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沒幾個百姓會願意捨棄安穩日子,拿起兵刃過刀頭舔血的生活。
鳳清歌沒有忽略莽臉漢子臉上的陰狠。
眼看著對方就要暴起,她忽地疾抬一腳踢翻了對方。
「咔嚓!」莽臉漢子手腕寸斷,懷裡的染毒匕首亦暴露無遺。
「果然是刺客!」侍衛們震驚,持刀上前將人擒住,滿是感激地看著她。
鳳清歌轉頭望向馬車,行輯身禮,語氣真摯地道:「既然王爺想獎賞我,那小女斗膽說上一句,山上還有十餘人是他們的同夥,請王爺不要放過這些人,將他們送到順天府衙門裡去。若查出背後之人,也請告知小女。」
吳王勢大,對帝位虎視眈眈,門下謀士手段陰狠,只一個天災便能這麼快布局,其在京城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她要復仇,就必須摘奪權勢!
而除吳王,是她獲取皇帝信任的第一步。
「准。」華貴的馬車裡,俊逸的燁王抱著暖壺舒展眉頭,眸底閃過一絲興味。
「你們幾個看人,你去順天府多叫些人來,」乘風剛吩咐完,轉過頭看到鳳清歌時掛上熱情的笑容:「敢問小姐貴姓,家住何處,等處理完這樁事好派人通知您。」
「鳳家,南城,永安街慶臨巷。」
乘風笑容一滯,臉跨了下來:「原來是鳳相千金。」
不對啊,鳳欽那個蔫壞的老東西怎麼會養出這樣一個忠君愛國有勇有謀的女兒?
「鳳小姐若是上山,可以上來陋車坐一程。」馬車裡傳出燁王清醇的聲音。
乘風微愣,主子居然會對鳳老匹夫的女兒有興趣:「鳳小姐,主子請您上去。」
鳳清歌確實累了,她一夜沒有進食又奔勞半日,精神依舊身體卻有些扛不住。
她沒有拒絕燁王的好意,踩著車凳上了馬車,一掀開車簾,入目處,只見白色狐皮裹著車廂內圍,腳下踩著綿軟狼毛,因不透光,車頂懸著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而最耀眼的,當屬中間那人,錦帽貂裘,朗眉星目,容色如畫。
鳳清歌是第二次見到這人,儘管如此,她還是為之驚艷失神。
那人清峻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她恍然回神,腦海里只有一句話——翩翩我公子,機巧忽若神。
「見過九……燁王殿下。」差點叫他一聲九皇叔。
「免禮,」許久,宇文燁才抬起頭,視線在她身上掃過,見她額頭微微冒汗,勾了勾唇:「熱?」
鳳清歌感覺到車廂四周傳來的綿綿暖意,再看著對手一身襖袍,懷裡抱著暖爐,點頭:「有點。」
春寒消退,以京城的氣候,可以穿春衫了,但是燁王還穿了這麼多。
畏寒?前世沒聽說他有這樣的病症啊。
小沒良心的……宇文燁目光從她白皙的脖頸處掃過,指尖微微發燙,彷彿又觸摸到滑膩……
他輕咳一聲,道:「你知道山下有人鬧事?」
鳳清歌回視著,毫不遲疑地答道:「昨日地龍翻身,大災剛過相國寺上就混了人進來鬧事,小女覺得可疑,憶及去年吳王之事,便央求幾位師父下山看看。」
去年,崇志皇帝大喪,吳王鬧事,京中人人皆知。
「你很聰明,」宇文燁知道她是鳳欽的女兒,但不知道她的嗅覺如此靈敏。本以為是個蠢姑娘,原來是個內秀的。
「你來相國寺是?」宇文燁敲了敲棋盤,三月來這種地方被妹妹推進寒潭,是姐妹失和還是鳳家藏有陰私。
「來替家母還願。」鳳清歌看到他的示意,在小案几旁跪坐下,執起白子一子當先落在在天元。
宇文燁抿唇無奈搖頭,隨意落了一子。收起了對她內秀的評價,滿京城除了稚子,哪個懂棋的會這麼走。
你來我往,棋過大半,外面乘風道了句「主子,要上山了」,宇文燁此時才驚覺自己還未提對方一子。
而他,已經被偷提了四子。
「狡詐的小狐狸,」宇文燁看了她一眼不輕不淡道,索性放下暖爐,正襟危坐與她對弈。
「不能白得王爺一句誇獎。」鳳清歌微微一笑,白子落下,又提了他一子。
「不錯,」宇文燁勾了勾唇,饒有興緻地陪她繼續下。
鳳清歌棋力不如宇文燁,但她從前棋風本是大開大合,不計損失直擊要害,如今對於細微之處也十分留意,又有前面對方輕視自己時取得的優勢,最後竟險勝半子。
棋局結束,她滿頭大汗,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燁王爺,是我贏了。」
宇文燁看著她這副醜樣子,自己似乎也熱出汗來,渾身難受,他皺了皺眉:「下去。」
鳳清歌懵著下了車,春風微撫在身上帶來舒爽涼意,才發現已經到山門前。
贏了棋局,被趕下車,燁王這是惱羞成怒了?她望著那輛華貴的車架,後知後覺地腹誹,這還是陋車,別人家的馬車得叫什麼。
接下來的事有官府派人解決,相國寺也有燁王帶來的人維護修繕,鳳清歌等待消息便行。
眼下,她得回鳳府了。
衛三公子在她下山到時候就已經被衛府的人接走。
鳳家的馬車,也在午時剛過就上了山。
來接她的,是她的教養嬤嬤錢氏。
錢嬤嬤一見到她,就劈頭蓋臉地訓道:「虧你還是一品大員嫡出的小姐,不知愛護嫡妹在前,不及時回家惹得長輩挂念在後,我真是白教你了!」
鳳清歌許久沒聽到這訓斥,倒覺親切。
上了馬車,她抱著錢嬤嬤的胳膊,坐在她身邊,莞爾一笑:「好了好了,嬤嬤,我知錯了。您怎麼來接我來了?」
前世,她剛當上三皇子妃不久,錢氏就死了。是感染了風寒,藥石無醫,死前還說讓鳳清歌不要去見她,怕傳給她。
錢嬤嬤雖然愛訓人,心腸卻最軟。她是從宮裡放出來的,自記事起就一直是她教養照顧自己。
「髒兮兮的,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錢嬤嬤臉色稍緩,不輕不重地打在她手背上,冷哼了一聲:「二小姐的臉,是你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