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豫王眯起眼看那馬車,揮了揮手,很快下人們四散退開。

虞姝揮開思嵐要扶她的手,跳下了馬車,小跑著過去,顧不得什麼儀錶,蹲下要扶起他。

賀雲槿的手腕一熱,那溫熱似是從血液流到了心口,餘光一瞥,一隻軟嫩溫熱的小手握住他冰冷的手,小手手背通紅,似是傲雪紅梅。

而他的手,醜陋不堪。

虞姝的視線落在賀雲槿的手上,心中的驚訝險些溢出了口,少年的手指本是白皙修長,可是他的指腹卻滿是老繭,手上布滿了一道道裂紋,一片片紅腫,指關節上裂開的傷口,似乎深可見骨,這是在冬日被凍傷的手。

再沾染上地上的污泥雪水,簡直無法直視,瞧著都疼。

「殿下,快些起來,地上冷。」虞姝的手往後移了移,不敢動他的手,生怕弄疼了他。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賀雲槿扶起,思嵐本想搭把手,可瞧見太子殿下凌厲的目光,最終還是退卻了,太子殿下好冷的眸子啊。

賀雲槿順勢起來,低眸看著虞姝的眼,瞧見他蒼老似老嫗的手,也不曾有嫌棄,眼中只流淌著盈盈的柔情。

那抹柔情撞擊了他的心扉,原來這世上還有這般柔和的眼。

「本王還道是誰,原來是長宣郡主回京了,本王有失遠迎,真是罪過,罪過。」

豫王轉變了臉色,長宣郡主可並非一般小丫頭,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有封地的郡主,整個大燕唯此一女,更惶論背後有虞家撐腰,他若想順利奪得儲君之位,就算得不到虞家的支持,也絕不能得罪虞家。

虞姝扶著賀雲槿站穩,這才側身看了一眼豫王,收攏了手屈膝一禮,「見過豫王殿下,多年未見,殿下英姿依舊。」

「哈哈哈,本王的身子骨自然是比四弟好上不少,四弟這身子,太醫說怕是難捱過這個冬天。」哪怕是在虞姝面前,豫王也絲毫不掩飾對太子的輕視。

「豫王慎言,太子殿下乃大燕儲君,是大燕國本所在,自有大燕列祖列宗庇佑,哪個太醫這般亂嚼舌根子,非得稟告聖上,拔了他的舌頭。」虞姝聲音不大,卻有透骨寒意,砸在眾人心上。

賀雲槿抬眼瞧她,方才她對著他溫柔小意,原來對著旁人也能說出這般狠厲的話。

他與她素昧平生,原不該為了得罪豫王而來救他這個無人重視的太子,可她來了,帶著堅定站在了他身旁,這麼多年,這是從未有過的關懷,讓人心裡發燙。

「呵呵,郡主想來是方回京,不懂這京中局勢,火氣大了些。」豫王也不在意,不必多久,她就會明白,在燕京,誰才是主子。

「豫王多慮了,我的手爐在豫王手中,我可冷的很,豫王可否歸還?」

虞姝直勾勾的看著那個手爐,還有捧著手爐的那隻手,想起夢中種種,滿是嫌惡,恨不得親手剁了他。

「哦,原來這是郡主的手爐,本王還道難得這般精緻,問四弟借來觀摩一番,既如此,還給郡主就是。」豫王笑著遞出手爐,本想直接給虞姝,奈何虞姝卻看了一眼凌珠。

凌珠頷首,從豫王手中接過,奉到虞姝跟前。

虞姝這才接過,扯掉了外邊包著的一層藕色絨布,不顧賀雲槿手上的污泥,抬起他的手把手爐塞到了他的手中,「殿下,手爐髒了,您暫且先這般拿著。」

「……」

豫王的笑意蕩然無存,當時便黑了臉,長宣郡主這是何意?這是嫌他摸過的東西就髒了嗎?

賀雲槿自然瞧見了豫王的臉色,那瞬間,唇邊莫名的勾出一絲笑,轉瞬即逝。

虞姝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賀雲槿又恢復了那般冷峻模樣,虞姝心嘆,肯定是她看錯了,哪有人被打了還笑得出來?

虞姝見太子拿著了手爐,轉身看向豫王,「確是我贈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子寒涼,我便先送殿下回府,改日再與豫王敘舊。」

賀雲槿的手冷冰冰的,完全感受不到溫度,再這樣下去,虞姝怕他會生一場大病。

「郡主的請求,本王本不該推辭,可四弟摔碎了先帝御賜之物,本王還想請四弟去父皇跟前理論一番。」到了此刻,豫王哪裡還不明白,虞姝這是要站到廢物那邊。

「先帝御賜之物?在哪,可讓我瞧瞧。」

「就這。」豫王指了指他的腳邊。

虞姝瞧了一眼,心中哼了哼,「豫王,先帝賞賜您的玉佩,您便負有保管之責,卻讓人無端摔碎,怕是也少不了責任,您真要鬧到聖上跟前去?」

那玉佩離賀雲槿十萬八千里,賀雲槿的手有這麼長?

這豫王也忒過分了。

虞姝側頭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賀雲槿,往後站了站,自然而然的,她頭上的那把油紙傘也就頂在了賀雲槿的頭上。

賀雲槿狹長的眸子閃了閃,手中的暖爐,頭頂的油紙傘,都是從未得到過的溫暖。

豫王看著這兩人眉來眼去,臉色越發難看,「哼,郡主可真是能言善辯,罷了,本王今日就給郡主這個面子,本王乏了,就先回了。」

今日有虞姝護著那廢物,他就算動得了那廢物也會得罪虞姝,得不償失,還不如先行離去,來日方長,遲早要那廢物好看。

豫王的車駕離開,虞姝心裡也鬆了些,真怕豫王要硬碰硬,她倒是不怕,可賀雲槿的身子卻受不住。

「殿下,又下雪了,我送您回去吧?」今日幸好她到的及時,要不然也不知會有怎樣的後果,豫王也真是膽大包天,竟敢當街毆打太子,可見往日是何種囂張跋扈。

賀雲槿垂下眼帘,沒說話,實則唇乾口澀,說不出話,但他卻轉身要走,似是不願坐虞姝的馬車。

虞姝幾步過去攔住他,賀雲槿抬頭,又是初見時那樣冷漠的神色,這一眼甚至讓虞姝覺得這些都是白費功夫。

虞姝壓下心裡的恐懼,放柔了音調,「殿下,求您了,您這樣走回去會傷了您的腿,我送您回去。」

女孩輕柔的聲音像是羽毛似的拂過賀雲槿的心上,心口微微一頓,他轉身走向了虞姝的馬車。

虞姝鬆了口氣,莞爾一笑,好在太子吃軟。

賀雲槿的腿太疼了,根本無法正常上馬車,周管家本想扶他一把,卻被賀雲槿冷冰冰的眼神嚇了一跳,不敢再伸手過去。

虞姝內心嘆息,過去把賀雲槿扶上了馬車,在這風雪的天,她後背都出汗了,凌珠本想來扶一把,誰知賀雲槿連碰都不要凌珠碰,她只得自己動手。

幸好虞姝在嶺南也學了些三腳貓的功夫強身健體,要不然她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還真扶不動十六歲的少年,不過賀雲槿又是真的瘦,易哥兒怕是都比他重些。

兩人上了馬車,虞姝坐在太子的對面,見他干皺的薄唇,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這馬車是爹爹特意打造,時時備上一壺熱茶還是有的。

賀雲槿看著那隻被凍的通紅的白嫩小手,端著的琉璃茶盞似乎都有些顫意,喉結上下滾了滾,眼中有躊躇。

虞姝心下嘆氣,看來太子殿下這是警惕她。

無奈,虞姝只好自己抿了一口,再看太子一眼,似乎在說:「瞧,沒毒。」

虞姝放下手中的茶盞,又倒了一杯遞給太子。

賀雲槿看著那杯冒著熱氣的茶盞,並不接,反而伸手把放在小几上,被虞姝喝過一口的茶盞端了起來,兀自喝了一口,哪怕是在這樣的處境,賀雲槿的儀態也是挑不出錯的。

除了,那杯茶,她方才喝過了……

為了防備她,竟喝她喝過的茶水,虞姝耳後發燙。

太子殿下的防備心好重。

賀雲槿喝完了那杯茶,卻並未放下茶盞,虞姝會意,接過茶盞,提起紫砂壺又倒了一杯。

這一次,虞姝不等賀雲槿發話,把茶盞中盈滿的茶水倒出了一些在另一個杯子,端起抿了一口,才把另一杯雙手奉上給賀雲槿。

賀雲槿握住茶盞的指尖顫了顫,視線落在虞姝臉上,他都這般防備她了,她竟也沒有惱怒。

虞姝察覺到賀雲槿的目光,莞爾一笑,眉眼柔和,「殿下慢些喝,有些燙。」

賀雲槿看見她的笑意,渾身不適,像是被針扎了似的難受,又蹙起了眉頭,抬手喝了那杯茶。

另一隻手攥緊了已無多少溫度的手爐。

虞姝瞧見太子這般,心裡寬慰起來,只要把握好那個度,親近太子還是很簡單的,今日也算成功。

這樣一想,彷彿距離虞家脫離「苦海」已經不遠了,可到了太子府門口,虞姝的好心情卻摔了個稀爛。

賀雲槿腿腳不便,走路艱難,她本想送他進去,卻被他拒之門外。

「留步。」賀雲槿冷冷淡淡的一句話,就把虞姝邁到一半的腳步收了回來。

「殿下,就我一人送您進去,她們不去。」虞姝以為賀雲槿是怕旁人擾他。

「不必。」賀雲槿轉身就走,拖著受傷的雙腿緩慢的往太子府去。

聲音無情,表情冷漠,似一盆冷水把虞姝的熱情澆滅,她僵硬的站定。

可在大門推開之前,一聲極輕的謝飄進虞姝的耳朵,她定了定神,卻只看見太子佝僂著的背影,再不似方才跪著那般挺拔堅毅,那聲謝,似乎是她的幻覺。

她站在外邊,看著賀雲槿推門進去,連頭都沒有回,反手關上了門,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虞姝「別靠近他」。

虞姝有些沮喪,看來這未來的大暴君,果然沒有這般容易討好。

「走吧。」虞姝轉身。

思嵐卻有些氣憤,「郡主,您待太子殿下這般好,怎的他卻這般待您,竟也不讓您進去坐坐。」

「無需多言。」虞姝提起裙子踩上腳踏,可不遠處的太子府內卻傳來瓷器碎裂之聲,其中夾雜著幾聲悶哼。

虞姝皺起眉,腳步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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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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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是個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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