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少主
他閑下來的時候經常在這茶館坐著,經常一坐就是一天,其實洛明玉大多時候在裡面走動,他看不到,可好像只要知道那人就在與他隔著一條街的地方他就覺得踏實。
沈卓然曾說爭風吃醋是少年人乾的蠢事,晉衍從未料到自己也有這麼一天,因為他沒想過有朝一日洛明玉身邊會出現別的男子。
他不是小孩子,心裡想的什麼、又是因為什麼不舒服他很清楚。
那男子他認識,北疆王的小世子,從小養在京城,傳聞體弱多病,常年住在紅羽山莊深居簡出,宮宴都請不動的人,能出現在草堂,可見其對洛明玉的重視。
「爹,封氏一黨已經盡數誅殺,但是封氏管家說他們府里原本有個尚在襁褓中的女嬰,咱們的人過去之前被奶娘抱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晉衍收回思緒,順手關了茶館的窗戶,沒了風雪吹進來,茶館內一下子暖和了起來。
「嗯,你的意思呢?」
窮兒未做思忖,直言道:「封氏一族依附朝中黨派,這些年來作惡多端,出掉他們是為維護正道,可稚子無辜,況且尚在襁褓之中,孩兒以為既然這孩子已經走了,許是天意指引,咱們不若就順應天意,放她一條生路。」
他說罷小心抬眸覷著晉衍神色,他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但卻直覺父親不會答應,斬草除根是父親與祖父時常教導的。
靳家身份特殊,若留下禍患日後上門尋仇,豈不平添事端。
「靳家祖輩若都如你這般按照天意行事,恐怕今日咱們的大門都被仇人的後代踏平了。」晉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語氣淡淡說道。
窮兒下意識低下頭,其實父親的說法已經算是體面的了,從前祖父會直接說他性子軟弱難當大任,不過他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大任要建立在人命之上。
只因上次與母親被困林中,他認識到自己的不足,若他不強大就無法保護想保護的人,更無法扛起祖父說的重擔,日子久了看的死人多了,他漸漸有些麻木了。
但偶爾還是會動一下惻隱之心,就像這次清理封氏一族的事,他也認同祖父說的寧殺錯不放過,不曾對那些人手軟過,只念及曾經他小的時候也曾艱難度日,故對那孩子心軟了。
「窮兒,若我不同意,你當如何?」晉衍忽然問道。
窮兒一愣,不理解父親為何如此問,卻也照實說了,「我會聽父親的話繼續追殺那孩子,不過。。。我朝國土萬頃不止,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追到的。」
晉衍一笑,「陽奉陰違,為父的評價可準確?」
窮兒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孩兒自知欺瞞父親不對,我從入靳家門那天這雙手便算染上了鮮血,我不敢說死在靳家刀下的人都有罪,故不敢要求別人將心比心,在我危難之時放過我一馬,可人活於世,不求事事盡如人意,但求件件無愧我心,這孩子我不想殺。」
孩子對晉衍還是懼怕多於尊敬的,平日只要父親一個眼神他便不敢在多言,而今這番話卻說得不卑不亢,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好一個無愧我心。」晉衍難得在執行任務的事上對孩子露出笑意。
窮兒的成長速度是他始料未及的快,這孩子本就悟性高,從前又吃了不少苦,對於人情冷暖看的透徹。
晉衍想著,或許日後靳家也該革新了吧,而這重擔,將會落到下一任接班人身上!
「父親,孩兒年紀尚小,有些狂悖之言。。。」
「按你說的做。」晉衍沉聲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窮兒怔怔的抬起頭看向父親,晉衍直起身子拎起茶壺親手給他倒了杯茶遞過去,「吾兒虛懷若谷,又有鴻鵠之志,將來可擔重任,可成棟樑,應如蒼鷹一飛衝天,不能像只被馴化的猛獸,一輩子活在籠中。」
「大當家。。。」窮兒輕聲呢喃著,好半晌才紅著眼雙手接過茶杯,這一杯茶壓下了狂跳不止的心臟,彷彿佛他從父親手裡接過的不是一杯清茶,而是整個靳家!
自這一日起,窮兒不在每日被人看著練功,他可以自由出入靳家,也能隔三差五去找洛明玉待上一天半晌。
晉衍手中的權利一般分給了沈卓然,一半交給了孩子,只是窮兒年紀太小,很多時候他得幫襯著,但即使如此他也輕鬆多了,一個月有半個月是待在冰湖那邊的。
上次洛明玉出了事之後他就不太敢遠走了,平日就在冰湖寫寫畫畫,無聊就進城轉轉,這一日正好走到草堂門前,鬼使神差的就進了門。
「你是小少爺的父親吧?」賬房先生迎出來,一見晉衍便認出他來了,「我們夫人不在。」
晉衍不禁想起上次碰見的寧承柯,蹙眉問了一句:「她去哪了?跟誰去的?」
「跟小少爺出去玩了,說是得到晚上才能回來。」
晉衍聞言鬆了口氣,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酸個什麼勁,莫說洛明玉與寧承柯沒什麼,就是真有什麼也跟他沒關係,人家一個未娶,一個未嫁,男歡女愛在正常不過了。
但人總是很奇怪,從草堂離開后他便賭氣一般,直接回了冰湖!
洛明玉帶著窮兒在承天酒樓玩到了晚上才會草堂,老闆娘要臨盆了,她幫著選了穩婆,過幾日可能還得搬過去照顧她一陣。
回來路上窮兒問:「我喜歡嬸嬸的孩子,娘什麼時候在給我生一個弟弟妹妹?」
「你故意的吧?」洛明玉無奈的照著他的小腦袋彈了一下,這段時間看得出窮兒懂事不少,就算不懂男女之事也絕不會弱智到問出這種問題。
窮兒的確是開玩笑的,不過也是想試探一下母親的想法,他一直希望爹娘能在一起生活,雖然爹經常說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什麼的,不過他表示不想懂。
「你爹,最近好嗎?」
窮兒暗自挑眉,從親娘這短短几個字里聽出了擔憂與牽挂,還有哪些細枝末節的情意,再次抬頭時已換上愁容滿面,嘆著氣說:「爹爹病了,已經在冰湖待了很久都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