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練劍
他愛潔,每天她都得伺候他。
可昨天那事之後,今天的她卻百般不自在。
要是泡的話……
那種晃眼的肉色和灼熱的通紅,隔著他整齊的衣裳彷彿仍能浮現在她的腦海中,讓她驚怯生疑。
不知不覺,她悄然抬起頭,目光落在了他背上。
燕暨持著一卷書飲茶,眼睛半睜不閉,背後突然一燙。
他眼眸低垂,心道:她在看他。
看得有點久了,還在看。
指尖微微一蹭,是長年持劍磨出的繭,粗糙堅硬,願意觸碰的溫熱,只有猩紅的血。
卻偏偏多了一點對那脆弱皓腕的渴望。
「子寧。」他突然叫她。
她愣了一下,恭敬應聲:「主子有何事吩咐?」
「拂雪劍法前七式,練得如何了?」
他翻了一頁書,似乎不太上心地隨口一問。
「…….......」
子寧臉色驀地漲紅了。
天天形影不離地伺候他,尤其是從漠北一路來崇州,一路奔波,她哪有時間練劍.........
子寧不信他不知道。
簡直是照著臉罵她不用心。
可拂雪劍法也的確是燕家不外傳的劍譜,燕氏看她內功有小成了才慎重地教給她,她沒好好練,實在是有些過分。
她窘迫道:「奴知錯,這陣子疏忽懈怠,不曾認真修行,請主子責罰。」
燕暨卻神色無異,放了手裡的書道:「無妨。」
「今日得閑,你便去練劍罷。」他說,「我與你一同。」
「謝主子........」
子寧更緊張了。
她有點怕跟他一起練劍,這還是第一回他要跟著監督她。
她是初學者,他已經是天下第一劍客。
她那幾下子錯漏百出的花拳繡腿,完全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兩人轉到後院,院中遍植崇州特有的君子竹,風吹竹響,蕭蕭瑟瑟。
中間有一片空地。
子寧低頭,苦思冥想回憶劍譜,懷裡抱著烏鞘劍,手指在那沉重烏黑的劍鞘上輕輕地滑。
燕暨覺得胸膛微癢,手心發燙。
子寧默背了兩遍劍譜,深吸一口氣,把烏鞘劍遞給他。
燕暨伸手接過烏鞘劍,先後退了兩步,靠在竹叢邊抱劍看她。
她拔劍出鞘。
子寧的劍一直掛在腰側,比起烏鞘劍偏短且輕,劍身纖薄,色如秋水,名為泓鏡。
子寧便執劍而舞。
從小習舞,她的動作十分準確,而且極美。起落從容有度,舞劍如臂使指,靈動隨心,翩若驚鴻,矯若游龍。
本就適合女子的拂雪劍法叫她試出來,說不出的旖旎風流,渾如天女臨凡,點點劍光如落雪紛揚,恍惚間霜雪滿目。
——只是不是舞劍,是劍舞。
前五式倏然一過,她執劍轉身,目如秋水,忽的瞥了他一眼。
燕暨心中驀然一跳,劍鞘未除,已翩然近前,烏鞘抵上她的劍鋒。
「主子!」子寧一驚,臉色漲得血紅。
燕暨卻低語「靜心」,壓低她的劍勢,領著她挽個雪似的劍花,引她到劍法第六式。
子寧怔怔地跟著他。
舉劍,旋身,收劍,出劍。
七式完畢,又回到一式。
一三,一四,二三,五七。
他與她喂招,拆招,兩柄劍沉默著起舞。
身周那些劍花依然如落雪,他的劍鞘烏黑,隨著她轉動。
她彷彿聽到了沙沙的落雪聲。
天地皆白,雪花零落,竹葉離枝飄揚。
他明明沒有除去劍鞘,可是她似乎快要死了。
這就是……
傳說中的殺氣嗎?
她看見了他的眼睛,漆黑,望著泓鏡劍的時候,神色有一點低回的柔軟。
心神一慌,她亂了步調,泓鏡的刃「叮」地一聲磕在烏鞘劍的劍鞘上。
燕暨撤劍,另一隻手扶了一下她持劍的手腕。
乾燥的指腹在她的腕上一擦,子寧像被燙了一下,抓穩了泓鏡劍。
他收回了手,聲音很輕:「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