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誰把這兒燒了
然而不管怎樣,他赫連銘既然明裡暗裡的吩咐他的屬下照看好她,她就不用擔心回艾府被艾甄找人欺負。正好她本來就打算回艾府查探究竟,倒省了她一份力氣。
「恩人慢走,恕不遠送了。」赫連銘溫和的笑,那目光深邃猶如萬丈深潭,令人無法琢磨。
艾九兒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必客氣,祝攝政王您福如東海!……淹死活該……」
赫連銘皺了皺眉,沒聽清後面那幾個聲音很小又說的模糊的字,但他本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話,於是他道:「彼此彼此,同樣的祝福也送給恩人。」
艾九兒無語,轉身便走。心道,你個混蛋還挺機警的,沒聽清我說什麼都能知道不是好話,看來日後對付你得多用幾分心思。
回艾府的路上,艾九兒一直在想沐澤深到底去哪兒了,他安排在皇城的弟子又都去哪兒了,如果他們都在,母親就不可能慘死。難道,是遭遇不測了嗎?
突然想到雲依和風七還在客棧等她,艾九兒掀開了車簾,大聲對那駕馬車的人道:「麻煩你們派人去通知我的……我的師兄師姐,他們還在等我,就說攝政王派人護送我回家了,不用擔心我。」
「好的,馬上叫人過去。」
放下帘子,艾九兒一點都不去想他們會不會找不到人,在她看來,赫連銘那樣的人用的手下也不會是草包,辦事效率絕對不低。而且,她看著這些侍衛有些眼熟,肯定有幾個是去過客棧請她的。
艾府很快便到了,艾九兒剛下車便聽到艾甄在好言好語的打發這七八個侍衛回去,還往那帶隊的人手裡袖子里塞東西,不用想也知道不是銀子就是金子之類的。
那隊長卻是不動聲色的笑著退後一步,雙手背到身後道:「艾大人,主上讓我等保護好姑娘,我等怕是要在府上叨擾幾日,直到主上下令讓我等回王府。這些日子,還請多多關照。」
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來,雙手遞給艾甄,「這是五百兩,只當是我們哥幾個近日的食宿費用,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進府為艾小姐醫治吧。」
說完,朝面色尷尬的艾甄微微俯身,便讓隨行的兩位丫鬟攙扶著艾九兒進去,小心別磕著絆著。
對此,艾九兒很是讚賞,朝那隊長笑了笑道:「那有勞各位了,日後有機會定當報答。」
「我等也是為主上辦事而已,姑娘無須客氣,請。」隊長做了請的姿勢,那姿態宛如這艾府就是他的一般,令艾甄很是不爽。
可他又能如何呢?這人是攝政王的貼身侍衛之一,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哪敢多說,只能笑著請他們進府,並安排僕人好生招待。
抬步往艾府走了兩步,艾九兒停頓下來,仰頭看著那木刻的「艾府」二字,微微眯眼冷笑,心道:「艾府,從今日起,你將雞犬不寧,永無翻身之日。」
再次抬步,那隊長緊隨她身後,艾甄也跟在了他身側,這種隊形讓艾九兒下心有了想法。於是,走到門口時,她故意讓門檻絆了她一腳。
她低叫著列跌,還沒來得及趁亂去扇艾甄一巴掌,便被兩名丫鬟非常及時的給扶了住,只好遺憾的道了聲謝,暫且作罷。
艾甄卻是被她嚇得一驚,虛驚之後慘白著臉擦擦汗,心都快要蹦了出來。
現在的艾九兒已經不只是他艾甄的女兒,還是攝政王相當照顧的恩人,若在他府上有了三長兩短,他也別想有好日過。
剛鬆了口氣,卻見艾九兒突然停住,轉身看向他,登時挺直了脊背,嚇得一個哆嗦,脫口問道:「你想幹什麼?」
艾九兒哈哈大笑,狀似瘋子:「我沒想幹什麼啊,就覺得這門檻太高了,以後肯定還會絆著人,想著要不要拆了。」
「你!」艾甄氣急,當著那隊長的面倒是沒法發作,只能忍著怒火道:「你不是好端端的嗎?小心著就是了。這門檻十多年了,未曾絆倒過人。」
艾九兒不依不饒道:「可剛才我就差點被絆倒了,若不是兩位姐姐及時扶住了我,只怕我就臉著地破了相了。兩位姐姐早晚是要回王府的,到時候我再出門,一不小心絆倒摔出去摔出個好歹來,父親您不心疼嗎?還是在您的眼裡我根本算不上是個人?」
「心疼,心疼,怎麼會不心疼呢?」艾甄面上乾笑著,心裡別疼了,可那是氣得疼!終於明白這個小賤人是跟他勢不兩立要報復他了!她明裡暗裡的都針對他,一身的殺氣,他絕不能再任由她這般狂妄!
「那就拆了吧。」艾九兒輕飄飄的道,不好意思的看了那隊長一眼,又看向艾甄道:「父親覺得是讓他們拆好呢,還是您派府里的人來拆比較好呢?」
「哪能勞煩各位大人,為父這就讓人把這門檻給拆了去。」說完,立馬招呼艾斌道:「快,找人把這門檻給拆了,再讓管家把廂房好好整理一下供各位大人歇息。」
「是,父親,孩兒這就去辦。」艾斌領了命,三步並作兩步的急急忙忙往他母親的院子里趕去,得儘早讓母親知道出大事了,真的要出大事了!
艾斌走後,艾九兒突然抱住了頭,痛呼道:「啊,我的頭,突然好痛……」
「肯定是發作了,快讓太醫給她開點葯吃!」艾甄忙不迭的叫著,預料到艾九兒是打算裝瘋賣傻的整他一番,忙借口內急,一溜兒煙的跑了。
看著艾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艾九兒冷笑一聲,回身對那隊長道:「實不相瞞,我在這裡不安全,人人視我為眼中釘,還麻煩你們跟我住到一個院子里。」
「這個自然,我等定會時刻守在姑娘左右。」那隊長好不猶如的答應。
想到自己曾住過的那個院子的破落模樣,艾九兒不好意思的道:「那多謝了,只是要委屈你們了。」
「不委屈,為姑娘效勞,也是我等的榮幸。」
聳肩攤手,艾九兒乾笑:「一會兒你們就知道委屈不委屈了。」說完叫了一個僕人,讓那僕人領路去三夫人的院子。
那僕人張口欲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了住,恭順的在前面弓著背低著頭小心翼翼的領路,看起來竟是很害怕的樣子,這讓艾九兒有些迷惑。
很快,目的地到了,卻是不見那木屋的影蹤。
拿走丫鬟手中的燈籠,艾九兒走上前去看個究竟,看到的卻是一片灰燼,滿目蒼夷,他們竟是把這兒給燒了個乾乾淨淨,一點什麼都沒給她留。
蹲下身來,她摸著那被燒得發黑的看起來是門框的木頭,心中怒火直喘,手上便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氣。
低微的聲響,那木頭被她握成了灰燼,眨眼間便被夜風吹散,只留下一層黑灰色的痕迹在手上。
「好,好,很好。」冷笑著,她起了身,轉而幾步逼近了那僕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凶神惡煞的逼問:「說!誰幹的!誰叫人把這兒給燒了的!」
「奴……奴……奴才不知,小姐饒命啊,奴才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奴才被嚇得哆嗦,害怕的求饒,看起來真不像是知情人。
一把鬆開了那僕人,艾九兒看向那隊長,凄然道:「本來以為還有個木屋讓你們住,現在卻是連個可以坐的凳子都沒了。你們去客房住吧,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
「去安排。」隊長扭頭對身邊人道,然後走到艾九兒面前道:「姑娘請節哀,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冷靜,不可傷了自己身心。」
「我也不想難過。」咬了咬唇,她苦澀的笑著,忍不住濕了眼眶。
她也不想難過的,她以為她不會這麼難過,可是,看著這一片灰燼,想著鳳秋臨終時的眼神,她就忍不住的悲傷。
上一世,她年幼喪母,童年的記憶里只有寥寥無幾的模糊印象,根本不知道母親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母愛又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可現在,她不但佔有了這個時代的艾九兒的身體,還擁有了她的記憶,便無法抑制這種喪母后的悲痛情緒,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
那些記憶告訴她,鳳秋和女兒相依為命,無私的疼愛著女兒,從不曾覺得日子清苦。
一個饅頭掰兩半,大的那一半是小的那一半的三倍,大的永遠是逼著艾九兒吃。
一碗粥,鳳秋只喝兩口,說最討厭喝粥,還是涼水喝的爽快。
一碗別人吃下的剩菜,她鳳秋從來不吃過一塊肉,說她從小就是吃素的。
她的棉衣,她改了又改,只為讓女兒在冬日裡不覺得那麼冷。
但凡有人來找事,她永遠擋在艾九兒身前。武功全廢的她那般虛弱,卻從不曾畏懼,緊緊的將女兒抱在懷裡,為她擋著拳腳棍棒。
眼淚肆意流淌,艾九兒恨自己沒有在醒來之後就來找鳳秋。如果她執意回來,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無法挽回的慘劇。如果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