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節 真相3

「師父，您不去嗎？」身邊的小徒弟有點不甘心的問道。

「為師都說了，」周道人嘆了口氣。「我今日早起，突然心血來潮，給自己算了一卦。若是去了，那就是大凶，有血光之災！」

這不是謊話，周道人確實精通梅花易數——當然這梅花易數到底準不準，是他自己都無法確定的事情。但話要說回來，冥冥之中似有定數。他也不知怎麼回事，就在出發前夕就莫名其妙的給自己算了一卦。而這一卦，直接打消了他出門的念頭。

「師父，有人求見。」大徒弟林傑在門外叫了一句。林傑倒是很禮貌規矩，小徒弟傅泉就差遠了，不過年齡小倒還能理解。

昔日的清心觀，如今改造完成。稱之為「觀」都不太合適，要稱之為「宮」了。當然裡面現在也只有周法凈一個道士——兩徒弟雖然以道士自居，但並不是真正概念上的道士。還只能說是弟子，不是出家人。

原本的清心觀，逼仄得連一個道士都有轉不過身的感覺。但現在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師徒三個人，但要是晚上關了門，都覺得空空蕩蕩有點心虛。事實上道觀里的工作人員遠不止他們三個，為了面對蜂擁而來的香客遊客，周道人不得不請了一批幫手雜役過來。隔壁一整排廂房，都是住得滿滿當當的。

而至於為什麼呢……當然就是周道人名聲傳出去了。

周法凈自從得了重霄一脈的秘傳法術，難免要實驗一二。有些法術自己看看就行，有些就必須找人實驗——比方說治病療傷之類，又比如捉妖降魔之類。儘管周道人儘力隱瞞，但人多口雜之下，「這個道士有真法力」的傳聞還是不翼而走，傳遍四方。這共和國境內，有道高功那是車載斗量，但有真法術的道士卻當真不多。哪怕在傳聞之中也不多。

除此之外，上次去工地里抓鬼的事情讓他有了額外的問題——他能治療自閉症的事情傳出去了。所以事情就變得有點複雜。

對於周道士來說，生活上最大的變化就是他現在整天窩家裡不出去了。原本出去做法事是他最重要的收入之一，現在邀請多到讓他不得不躲起來。等閑之人見面都見不到。都靠著林傑在外面撐著場面——雖然不是正牌道士，但畢竟是徒弟。名師出高徒這個說法國人還是認同的，所以大部分事情都讓大徒弟處理了。也虧這個徒弟著實能幹，居然都應付過來了。

至於小徒弟，年齡太小，還派不上用場。只能傳個話遞個訊什麼的。

但是有些事情卻沒辦法推。比方說這次來求見的。話是說「有人求見」，但人家上來捐了五十萬香火錢。這種手筆，出家人哪怕四大皆空，也是不見不行呀！

果不其然，來的是一家人。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兒子。這小孩看著就知道獃獃的，估計十有八九是自閉症。再開天眼看去時，果不其然，一團難以言喻的混沌覆蓋在他神魂之上。

十個自閉症中，大概有一兩個是這種情況。其他的都是神魂畸形或者殘缺。

以重霄派的說法，這叫做靈根錯位，壓制神魂。雖然長大之後靈根會自然而然的消亡，但如果不是幼時救治，那哪怕靈根消亡了也沒用，神魂無法恢復。但是這對修士是好事。修士到處降妖除魔，又治病救人。一則是為了積累善功，二則也是為了這些內丹靈根。這些東西由修士收入自身根基之中，最能補益元氣，增進功力。

特別是這種錯位的靈根——正常的靈根就像是他的小徒弟傅泉那般，不影響自身，彷彿神魂之中蘊含的一股靈光。這種錯位的靈根就反過來壓制神魂，變成自閉兒了。

周道人心中念動。當下也不多話，應付幾句之後就把家人送出去，只留小孩子一個人在殿中。然後他先給東海神君神像上了一炷香，又讓大徒弟林傑來到現場。

大徒弟樣樣都好，就是一點：沒天賦。不比小徒弟，神魂之中蘊藏靈光的。這一點讓周道人深以為憾事。但自從學到了重霄秘法之後，特別是目睹東海君的所作所為之後，周道人一直覺得這個事情並非不能補救。

自從嘗試過降妖除魔之後，周道人一直想試試能否將這些對俗人無用的靈根轉給林傑。

這件事情的靈感來自東海君。雖然現在東海君應該是回歸天界了，已經不再隨請隨到。但這麼做之前，他覺得還是有必要上一柱香。

上香完畢，他便施展法術，將患兒的靈根慢慢挪出，轉移到徒弟身上。

不幹不知道一干嚇一跳。這靈根自從挪移出了患兒的神魂，失去了庇護，那就是如煙消雲散一般迅速消散於天地之間。待到轉移到徒弟身上之時，十成靈根只剩下一兩成的檔次了。

果然這事情不好辦。周道人現在才知道為何重霄一脈不這麼做了……這樣子浪費太大了。

別看挪移到別人身上和被修士自身吸取很相似，但其中操作難度增加，時間也自然而然的延長。這個一延長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內丹靈根之類，按書上說，都是神物自晦，不能見風。也就是說脫離人體之後，那就是露珠一般，以極快速度消散。

按照周道人估計，想要讓林傑達到最低的標準，這種事情要做那麼七八次。這般之後，林傑就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來做而不需要周道人出場了。

古代社會和現代不一樣。現代社會信息發達，財富豐富，縱然自閉症之類疾病那也是可以及時發現。而古代就完全不同了，只認作小孩天生痴獃，哪裡會想這麼多。道士們走街串巷，能遇到一個都是千難萬難。如此機緣自然不會讓給別人，哪怕是自己的徒弟。更別說其中浪費實在讓人心痛不已。

當然更主要的是：昔日僧多粥少。重霄派至少也有那麼幾十號人（哪怕今天也有十幾個），而現在這邊卻只有周道人一個人，僧多粥少反了過來。

現在周道人也終於明白靈脈的重要性了。重霄派終究因靈脈存而興，也因靈脈斷而亡。他之前覺得有點奇怪，現在才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如果沒有靈脈，這麼師徒傳承，哪怕在現代社會也維持不了太多人，一個門派只容得下師徒寥寥數人罷了。這還是現代社會，放古代就更糟糕了。古代人少，交通不便，靠兩條腿走，哪裡能找得到那麼多的東西補充法力呢？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遇到什麼措手不及的天災人禍，那立刻就是道統斷絕的下場。

周道人心中感嘆，這修士傳統……終究是傳承太過於艱難了。或者說，一定要小心謹慎，護得自身才好。這就是為什麼古代修士雖有異術，卻基本上不敢和官府為難。最多也只是戲弄戲弄，不敢放手。這何嘗不是為了道統傳承。

但凡有什麼路見不平，什麼斬惡鋤奸，只有俠客卻沒有道士。終究起來，修士雖然有本事，但死不起啊！你死不起，自然就要明哲保身。膽敢肆意妄為的，那就等著道統斷絕，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吧。

然後又有某個人，因為某種意外緣故（就像是周道人自己），再次得到了機緣，掌握了法術。開創了一個新流派，或者是再興了一個已經沒落的門派。世事之間，起起伏伏，真是難名其妙啊。如今看來，一切緣法當真不可言。

嘆息之間，周道人把患兒送出去。沒了影響神魂的東西之後，小孩子狀態會在短時間內恢復。那家人自然千恩萬謝，暫時不提。回來之後，周道人問徒弟。「感覺如何？」

「師父，您剛才這是……」

「這是灌頂之法。」周道人一邊開天眼觀察徒弟一邊暗自嘆息。原來哪怕轉移到神魂之中，消散速度也只是減慢而已。以面前估計，在一兩個月內，周道人一定要再找個機會給林傑灌頂傳法，否則就白費了。「你先別說，我現在傳你一個靜心凝神之法，每日修行不可懈怠。」

這個方法理論上可以減慢力量揮發速度，但實際如何也只能天知道。

原本覺得要七八次，現在看來，非一二十次不可。難怪古來修士都是先挑選徒弟資質再看其他。這逆天改命之事，實在艱難。要不是現代社會還有搏一搏的希望，周道人此刻估計就已經放棄了。但哪怕如此，他覺得這非數年功夫不可。相反小徒弟一旦成年修行，就可以完全避開這個大坑。

卻不知道那些西方魔法師是怎麼傳承的。周道人忍不住這麼想。至少看起來，這些魔法師並非單身，而是有很多個。莫非他們也有一道靈脈？

……

不過這一次，公爵雖然這麼說了，但最終什麼都沒做。相反，幾秒后他再次把注意力轉移到面前的餐桌上來。

「您對於傳承有什麼看法？」雖然是一桌盛宴，但紅石吃的不算很多。當然他不是在意其中是否有什麼陷阱，而是他並沒有太多心思。相反，作為主人的公爵是結結實實吃了一個飽。此時此刻，他已經基本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那一份，而紅石只能說略微動了一動。

「傳承？這是個好問題。就像我和您說的一樣，我最初以為非天賦不能成就魔法師，但最後的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在傳承方面，天賦對我來說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但是，您明白的……」

「我知道您的意思。」公爵用一塊白餐巾擦了擦嘴。「正常您還有很多年時間可以慢慢考慮這個問題，可您現在考慮這個問題的話……我已經明白了，您希望能夠教導出一個弟子，然後再冒險去觸怒自然之靈，對嗎？」

「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紅石回答道。「而且，雖然這麼說可能是打擊，但您真的沒想過你的願望是無法實現的嗎？理論上都不可能的那一種。」

「我有百分百的確信，理論上是沒問題的。」

「這麼說，是古代魔法文明的成果？」

「算是吧。」公爵說道。「只能說我相信在我之前曾經有人成功過。或者說，他已經站在成功的邊緣。但因為某種原因導致這個成功並不完全。不過，關於傳授弟子的事情，您應該把您所知道的都教給那個安提庫斯了？」

「大部分。」紅石說道。「他已經可以說成為巫師沒問題，但成為大巫師……需要一次跨越生死的磨礪。我現在確信大部分人都要如此，需要用死亡擦亮自己靈魂的光芒。」

「原來如此，一段時間的考慮。」公爵說道。「既然如此，您好好去考慮一下吧。」

兩個人起身，公爵在前頭，帶著客人從遊艇甲板上進入船艙。但是實際上兩個人只是在船艙里轉悠了一小圈就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當然此刻桌子上殘羹冷炙之類已經收拾乾淨，兩個人乾乾淨淨的再次坐回原來位置上。

「您考慮清楚了嗎？」公爵問道。「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整整一周時間，足夠您考慮了，不是嗎？」

「能否給我一點提示？」紅石猶豫著問道。「您要如何說服合眾國政府。」

「這個問題嗎，」公爵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份雜誌。「看看這個。這裡，對，這裡。」

紅石注意到是一份著名的學術雜誌。所幸他自己也是高學歷，對於這些論文之類的東西哪怕不能說精通，至少能夠看懂。「這是……通過地殼振動……」

「對，共和國那邊的最新成果，通過專用的的機器，用地殼上採集的波動對地球深處的大陸板塊、岩漿之類運動進行準確的判斷。他們憑此成立了一個全球一同預防地震的機構，算是很出彩了。不過正是因為有了深入探測地殼深處的技術，以此為基礎，有了撬動大陸板塊的辦法……」

「利用核彈爆炸的能量……引發大陸板塊震動？」紅石驚呆了。

「具體來說就是如此。」公爵說道。「只需要一發核彈，美洲大陸就會被撕裂。當然我覺得這誇張一些。但至少可以產生……」他停頓了一下。「超過百米浪頭的海嘯，瞬間毀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