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心蘭本以為是要回城,不想宋青書的宅子卻坐落在城外一個偏僻之地,周圍有條結冰的河流,河對面瞧著是荒蕪的田地,距離城鎮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因為著急探望將軍的傷勢,她也沒仔細查看人家的住所如何,跨進宅子外院的木門,只瞥見了許多不知名的草藥在空地上晾曬。
張無忌跟在最後面進來,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咦……是你?!」一個小姑娘正坐在屋外的小凳上百無聊賴,聽了聲音立即跳起來,似乎語帶驚喜。沒等人回話,她又沖著屋內叫道:「娘,青……恩人哥哥帶著鐵姑娘回來了!」
一個面容愁苦的女子走了出來,正是紀曉芙,她身上似還帶著輕傷。
她望著白衣公子努了努唇,沒有說話。
對著三人禮貌頜首后,又訓誡女兒道:「不悔,莫要在公子家中亂喊亂叫。」
她們母女二人似乎與宋青書熟識已久,也從他口中知道了自己現在名喚「鐵心蘭」,不知為何卻有意地不喊他的名字。
心蘭沒心思去琢磨這些,杏眸掃視了一圈沒找到自家狗子,也沒聽見它的聲音。正擔心時,年輕白衣公子溫聲道:「姑娘,隨我來。」
看來是安置在更裡面了。
兩人便朝屋後走,張無忌本要繼續跟著,卻被不悔給拉住了:「你又是什麼人?怎麼跟著一塊兒?」小姑娘仔細打量,覺得這一副村夫打扮的人或許是順便被救下的,興許是青書哥哥竟來不及打發他走。
沒關係,別的做不了,做這點小事報恩,她很可以。
誰知張無忌拿出了曾阿牛的樸實樣,含笑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一本正經道:「鐵老哥喊我跟著她嘞,我不好這就離開的。」
「……?」這人怎這般憨,分不清那是個姑娘家?!
但不悔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也怕搞錯了安排,便只是瞪著他,一心想套些話出來。
互不認識的兩人雞同鴨講地扯了半天。
紀曉芙深深蹙著秀氣的眉毛,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
難為了這謫仙般的白衣公子,竟在自家寬闊整潔的後院,搭建了個大大的狗窩讓它修養。
用的木頭和墊的毛毯,側上方還架了個小小的爐子在散發著熱量。雖自然不是多昂貴的材質,但瞧那待遇,比尋常人家裡睡覺的地方恐怕還舒服些。
「將軍它……這是怎麼傷的?」少女一時有些怔住。
不過兩日,眼前的巨犬卻不復從前的兇猛壯碩。
後腿和腹部都受了重傷,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惡狠狠地撕開或是咬斷了,原本柔順的長毛被血漬給凝在一起,更顯得腥臭可怖……有一些藥材覆在傷處,才沖淡了這股氣味。
將軍的身子飛快地打著顫。
那是心臟還在穩定工作,又或許……太快了一些?彷彿是奔跑后累極了,在吐舌頭哈著氣那樣的頻率。
可狗的眼睛只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長嘴也是半張不張的,也沾了血跡。
「方才那對母女,聽聞鐵姑娘與她們曾有一面之緣?」花無缺並沒有直接回答,忽而問道。
少女點了點頭:「她們於我有恩情。」
「紀夫人本是要帶著女兒,去昆崙山深處的坐忘峰,找自己的丈夫,不悔的生父……你們分別後,她們還未找到地方,便聽說那人已不知去向,狼狽趕回城內時更遭到了狼群的襲擊……是這條義犬救了她們。」
雖說得輕描淡寫,但想也知當時情境有多麼危急!
很受震撼的心蘭想去摸摸將軍的腦袋,又怕引得它亂動,再度撕裂傷口。
或許是察覺到主人的注視,將軍黃澄澄的眸子睜得大了些,喉嚨里勉力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心蘭眼圈都有些濕潤了,但忍住了沒落下淚。
頓了頓,她生怕自己手上不幹凈,用手背蹭了蹭狗子的脖頸處,像哄個聽得懂話的小孩子那樣對它說道:「將軍,你閉上眼睛乖一些別亂動,我會陪著你養好身體的。」
「宋公子,它要養好傷到能跑能跳的時候,大約需要多久呢?說起來挺不好意思的……我,我暫時還沒有銀錢支付,但不會拖太久的!」說到後頭要賒賬,雙頰染上一層粉色。
她連想都沒有想說什麼留下來打雜幫忙來抵扣銀兩的事情,倒不是念著男女有別不合適。
而是人家這大名鼎鼎的神醫,人長得又這副神仙相貌,擺明了不會缺個使喚的婢女廚娘什麼的,且自己恐怕也勝任不了,若問出口,怕是只徒增煩惱罷了。
既然有人要殺她,那剛好去查。
——賠錢,賠到他們傾家蕩產為止!
方才看見那些武家的僕人們,和那那射箭的疤頭漢子,她心中便已有了些成算:原本初入異界,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藏拙摸清了處境再行事,如今人家都直接下了殺手,再忍她就是只包子了。
「總要將養個十天半月待傷口癒合,鐵姑娘不必擔心,那些藥材並不是什麼名貴之物,在下也……不想收姑娘的酬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他輕輕反問道,彷彿若是她太過客氣,便是生分了。
「宋公子,雖說大恩不言謝,但還是得聊表心意的。」少女撫掌作揖硬是要朝對方深深鞠了一躬,弄得白衣公子避開也不是,不避開更不是,下意識便同她一起折了腰。
於是互相拜了對方。
再抬首時,無缺公子俊美無儔的容顏微微發紅。
鐵姑娘沒注意這些,使勁兒揉了揉濕潤的眼角,認真道:「您救了我,又救了我的狗,雖然朋友間談錢傷感情,但不談也傷感情……常言道:苟富貴,互相汪。不論我今後旺不旺,都把您先當債主看,再是朋友了!」這個態度,還是需要放端正的嘛。
也不知道這姑娘哪兒聽來的俚語。
花無缺眉心一跳,卻柔聲問道:「姑娘可是想好了要去做些什麼?恕在下冒昧……」
他飛快調整好了措辭,輕輕繼續:「將軍雖無性命之憂,但還需要主人照顧,且那些賊人未必肯就此罷手,在下既已經牽扯其中……姑娘不妨先住在舍下,待它康復,再考慮旁的也不遲。」
這確是一個艱難的問題。
他不說還好,一挑明說了,少女便有些憂慮:那些人既然要對付自己,再住在公孫大娘家裡,難保不會給她們帶來危險和麻煩。待會兒得趕緊去通個氣,不能連累了這對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
反而是宋青書這裡,宅子獨門獨戶不牽連旁人。
他的武功又是這樣高,神醫之名更是德高望重,甚至一度讓她誤以為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學究模樣。賊人們若要殺來這裡,總得好好掂量掂量……
可如今才第二面,自己已欠了對方許多人情,再加上方才後背離奇消失的箭口破洞,這位宋公子身上的謎團簡直不比自個兒少……
——他為什麼要待她這般好?還是說,他實在是個萬中無一的大好人,故待天下人都是一般的好?
心蘭抿了抿唇,半響沒有應答。
她有些警覺,但杏眸觸及那白衣公子溫潤的眉眼,又覺得自己在這兒簡直是胡思亂想,實不該懷疑其別有用心。
他長得這般好看,靠臉就可以使人信服了。
哪裡還需要去琢磨些陰謀詭計坑蒙拐騙哦?
「那就……麻煩宋公子了。」只當是,欠債太多反而不愁了罷。少女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
「鐵姑娘言重了。」緊繃的下頜線微微舒緩。
無缺公子定定地注視著眼前人,唇角自然地牽起一個弧度輕淺而柔和的笑容,溫聲道:
「——能幫上忙,吾心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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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楊逍到底去了哪裡?【狗頭】
某月某日,坐忘峰頂。
光明左使:「沒心情跟你比劍。」
西門劍神:「不比劍,有事專程來找你。」
光明左使:「謝邀,拒絕。」應允過曉芙在這裡等她回心轉意,萬一我走了,她來了,我怕自個兒得追妻火葬場。
西門劍神看了他一眼。
沒說話,更不糾纏,抬腳便要走。
……
光明左使:「不是,你來也不說個事兒?」
西門劍神:「沒什麼,我要去峨眉找滅絕師太,找回我的妻子,聽說你跟我差不多處境,便來問問,你不去就罷了。」
光明左使:「?帶我一個!!!」
——害,這可不就是,趕巧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