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傾覆(五十五)做戲

第515章 傾覆(五十五)做戲

後來,看著李懷、李銳,還有李彧那樣鬥爭,看著李卿、李思滿門死於「匪患」之手,他漸漸明白,無論皇后收養了哪個皇子,都將被視為絆腳石,欲除之而後快。

若是不能有絕對的謀算,即便做了太后的樣子,真的、也活不久。

而太后已經經歷過一次喪子之痛,大約也不想再爭了。

就那樣放任他們艱難的活著,無權無勢無寵,至少能活著,終將有離開皇宮、開府建衙的一日。

李岩跪下,深深磕了兩個頭:「給母后請安。」

周太后微微一嘆:「起來吧!」默了一瞬,「鬧成這樣,哀家也明白你們來做什麼。那麼皇帝,你自己怎麼想的?」

皇帝並不急著說話,因為他料定了,有人比他著急。

果不其然。

李潮一撩衣袍便進了正殿,敷衍的一禮,揚聲道:「數位太醫證實,皇帝已然沒有再誕育皇嗣的可能,自然得在宗室里選出太子人選。臣等的兒孫與皇帝的血脈到底遠了,楚王長子乃是嫡出,是皇帝的親侄子,又是文武全才,乃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的話剛落地,殿外便有人應和。

人聲如浪,伴著殿外晃晃的火把光亮撲進殿來。

「恪郡王。」周太后淡淡的口吻里有不容侵犯的赫赫威嚴,「哀家還是太后,即便新帝即位,哀家也是名正言順的太皇太后。哀家沒有問話,你當懂得尊卑規矩!」

李潮梗著嗓子道:「冊立太子是朝堂之事,太後身為女眷,本無過問的資格!」

周太後身上的暗紅色袍服暈起沉穩光暈,將她穩重的面孔攏得無比雍容,叫人想起佛堂里煙霧繚繞之後的神佛。

只可頂禮膜拜,不可褻瀆半分。

「先帝爺把嗣天子寶交給哀家保管,哀家就有資格過問,更有資格決定誰是太子!」

李潮冷笑:「笑話!一國儲君,豈容你一介婦人擅定!」

她徐徐一揚唇,嘴角淺淡的笑紋有凌厲的弧度:「你在朝中又是何職務?是進了宗人府還是任了宗正?區區一個旁支郡王,竟也有資格來論主支立儲之事了!」

李潮一揚下顎,倨傲道:「臣是李氏子孫,事關大周國祚綿延,自然有資格管!嗣天子寶乃是國之根本,本也不該是是太后一介女流來掌管,太后,還是快快交出來的好!」

周太后不緊不慢「哦」了一聲:「還沒推了新主子上位,就不把哀家這老婆子不放在眼裡了?有沒有問問你的主子,是否要廢了哀家啊!」

李岩對太后尚保有尊重,也是為新君的名聲考量,自當是要孝養周太后的。

當即面上一沉,低叱道:「恪郡王,不得對太後娘娘無禮!」

李潮被一叱,所有的囂張姿態被噎住,面色漲的通紅。

終究他是主。

可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麼可怕的,即便新君繼位,孝養也不過表面文章,還能讓這深宮婦人真來治他這個功臣的罪不成。

雖不說話了,卻依然目露凶光地盯著太后。

太后的笑色越發深刻,睇了李潮一眼:「看來是都盤算好了,今日就要在壽安宮好好搜一搜,把嗣天子寶從老婆子這裡搶走啊!」抬手輕輕撫了撫髮鬢,珠翠在燭火下有曳碧冷光,「是不是啊,聞國公,陶閣老。」

被點名的二人淡淡一揖。

聞國公的面頭白髮梳理的一絲不苟,在火把的光亮下有淡淡的微黃之色:「太後言重。不過是嗣天子寶從來都是歷代君王親自掌管,若叫百姓知道,立嗣傳國的玉璽竟不是皇帝陛下親自掌管,怕是要有損皇室的威望、皇帝的威嚴。」

周太后的眸光自殿外一群紅袍白須的朝臣面上掠過,最後定在一個被面罩攏住面孔的禁軍身上。

緩緩一笑:「冠冕堂皇的話從你們這些進士出身的國之大員嘴裡說出來,真是有辱先賢教導啊!如今損陛下顏面的不正是你們么?深夜擅闖禁宮,威脅皇帝,你們又何曾把皇家威望放在眼底?」

陶源渾不在意,上前虛走了幾步道:「太后以為臣等乃反臣、叛臣,卻不知臣等也是為難!為的也是先帝爺交託下來的江山能一直延續下去。」

整個壽安宮有一瞬的寂寂無聲,唯有火把廢夜風吹得左右晃動,風風作響。

那晴明不定的光落在他眼底,如洶湧的慾望在翻騰,又道:「皇帝年過五十,又服用了大量的丹藥,太醫院證實,已無傳嗣的可能。可皇帝不肯信,只以為那和貴人腹中是皇家血脈。然而太醫也證實,和貴人並未有孕,若是到時候真讓那不知何處而來的野種繼承了江山,老臣等又有和顏面去見先帝爺啊!」

夜色如江水漲潮,將夏日沉長的白晝迅速吞沒。

殿外火把的橘紅越顯深沉,垂在辛夷樹上的一脈藤蘿被光影一照,投了一抹影子在窗紗上晃動,將殿內的氣氛襯的更為幽冥詭異。

皇帝坐在周太後身側,用力抿著唇,臉色十分難看。

周太后看了皇帝一眼,並沒有太多的震驚,畢竟如此情景下,太醫的話也未必可信。

「太醫何在?」

被禁軍看守住的太醫們戰戰兢兢的上前,進了殿,一溜跪伏在朝陽丹鳳的地毯上:「參見太後娘娘。」

殿中簡素的輕紗輕輕揚起,阻隔燭火與火把的搖曳不定,余了淡如煙水緩緩流淌在空氣里,鎮定的語調把控了一切節奏:「皇帝的身子到底如何,你們一五一十的說。若是因為被拿捏了什麼而做謊言,出了這宮門哀家查得到,其他朝臣也能查得到,到時候不只是你們自己,滿門是何下場,哀家也能做得了主。」

一把白須的劉太醫叩首道:「微臣等不敢做謊言。」

皇帝一怒而起,額角的青筋累累而動,似一尾憤怒的小蛇隨時將鑽破皮囊撲向對方:「不敢?都敢來算計朕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劉太醫似乎承受不住皇帝的雷霆震怒,縮了縮身子:「那丹藥微臣看過,是有大補之效,也會催動血氣,使人看起來精神飽滿。」

所以皇帝每每服用丹藥都需妃嬪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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