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妒紅顏
此時年羹堯扶著欄杆面色蒼白的走出廂房的門,手上還握著一柄帶血的長劍。」
「對不起,本不想麻煩你們,但實在不知道還能求誰幫我一把!」
年羹堯死死地咬著牙關,竟是噗通的一聲雙膝跪地,不住的朝著胤禛磕頭。
「若今日四阿哥能救出奴才的妹妹和雙親,奴才這條命就是四阿哥的,年羹堯發誓,餘生就算當牛做馬,也要還您的救命之恩!」
「奴才的母親柏氏之所以不知所蹤,是因為奴才的父在病重之前就將年家的家主令交由奴才母親保管。」
「四阿哥若能出手相助,待奴才奪回家主之位,年氏一族定供阿哥驅使。」
年羹堯這句話說的很直白,李金桂都聽明白個中含義,更何況四阿哥。
納蘭初見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緊隨年羹堯之後朝著四阿哥跪下。
「奴才雖是庶女,但奴才的阿瑪納蘭容若就奴才一個寶貝女兒。」
「奴才的瑪法最是疼愛奴才,奴才在納蘭家還是有些話語權的,若四阿哥肯出手相助,納蘭初見定不忘深恩!」
「本皇子只是來幫李金桂,至於你們說的這些是是非非本皇子一概不想知道!」
「這天下都是皇阿瑪的,你們也只能效忠於皇阿瑪一人,年遐齡與納蘭明珠沒教過你們什麼叫純臣?」
胤禛有些不悅的沉聲問道,被這二人揣測自己想要拉攏人心,若是傳到皇阿瑪的耳朵里,他將百口莫辯。
年羹堯與納蘭初見心思過於單純,這客棧內人多眼雜,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他們說的話,肯定以為四阿哥在結黨營私。
「別那麼多廢話!說說現在怎麼救出曉蝶,還有怎麼找到年羹堯的母親吧!再磨磨蹭蹭的,黃花菜都涼了!」
藍齊兒實在看不下去這幾人虛與委蛇互相試探的嘴臉。
於是不耐的打斷他們的對話。而此時打探情報的唐琉櫻也匆匆回到廂房內。
「查到了!曉蝶姑娘被關在土司府內,但年柏氏仍然不知所蹤。為今之計,只有夜闖土司府救出曉蝶姑娘!」
「還有一件事情,應該對年公子奪回年氏家主的位置有幫助!是有關於龍氏的秘密....」
........
已是三更時分,坐落於湘江畔的土司府後牆外,一個黑黢黢足有半人高的巨大圓形洞口此時正嘩啦啦的流淌著刺鼻腥臭的污水。
在凄涼的冷月照耀下,隱約可以看到一塊塊類似爛肉的紅色物體。
那些物體隨著水流被沖入湘江水中,頓時引起一群爭搶食物的魚兒瘋了似的圍過來,開始撕扯搶食起來。
划著扁舟的李金桂靠近才發現那些紅色的物體竟然些類似牛羊的不知名爛肉。
只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攪拌的看不出本來的形狀。
「這味道聞著好想吐!」
李金桂貼著牆壁,迎風揉著發酸的腦門。強忍著想要作嘔的衝動。
「金桂…害喜了就直說,大夥幫你想想辦法~」
藍齊兒帶著洞悉的壞笑,洞悉的眼神在李金桂與四阿哥之間來回逡巡。
「藍齊兒!」
李金桂面色一囧,垂眸嗔怒道,藍齊兒只能尷尬的訕笑幾聲。
「咦?這些是什麼鬼東西?」
好奇心重的藍齊兒面對未知的事物自然想要仔細觀察一探究竟。
「美人!」
藍齊兒好奇的朝著四周張望了一圈。這除了她最美,哪裡還有旁的美人。
「哪裡有美人?」
藍齊兒邊用隨身的袖劍撥拉著那堆爛肉。邊疑惑問道。
「我說你現在撥弄的那堆肉,是美人的肉。」
唐琉櫻再次好心的解釋道。
「靠!!」
藍齊兒嚇得騰的站起來,滿臉的震驚之色。
「還有更過分的。聽說附近失蹤的少女,都與土司府有關。」
唐琉櫻冷笑著看著一旁面色鐵青的年羹堯諷刺問道。
年羹堯的臉色頓時變了變,立即反駁道:
「只是謠言罷了,而且我是漢人,我又怎麼會知道龍氏一族?你不要揪著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喋喋不休!」
「哦?那我就讓你親眼見識見識謠言,我們走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聽聞湖廣總督年遐齡的髮妻龍氏,乃紅苗一族的聖女。
雖是半老徐娘,但容貌卻如二八年華青春少艾的豆蔻少女。」
「年公子,你讓我們涉險替你救人,可你卻不坦誠相待,真的要在下替你說出真相嗎?」
「長沙府自年遐齡管轄以來,每年都有芳齡在十四到十八歲的雲英少女失蹤,年公子就不想解釋解釋這些少女究竟魂歸何處?」
「住口!那是龍氏做的孽債,與我年氏一族無關!殺害那些女子的人是龍氏和她的父親龍克狄!」
「與年氏無關!!」
年羹堯憤怒的再次重申年氏一族的無辜,龍氏父女的惡行他多少知道一些。
但龍氏是年家的當家主母,若是龍氏獲罪,那年家也將朝不保夕。
「真是自欺欺人,年公子難道不知見死不救也是造孽?」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救出我妹妹和雙親,我可以帶著他們遠走他鄉,我可以讓年氏一族將年羹堯的名字從族譜中除名,只要妹妹和雙親能好好地活著。」
「我知道與你無關,否則你以為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與我詭辯?」
唐琉櫻看年羹堯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也知道此時要他來親口解釋這件事情實在太難為他。
「還是在下來說吧,龍氏為了永葆青春,竟是用女子的血來沐浴。」
「以活生生的生命為代價,來溫養肌膚!」
「而且還是活取!」
「啊!」
「更為令人髮指的是,被活取血的人,要等到一天多才能斷氣。如果被取血的人當場致命,行刑的人就要被處死。」
「而她們的血通過器具下安放的引血槽,匯入血池用以沐浴,直到失血過度,休剋死亡。」
「我也曾聽聞一二,但從來沒人發現被施行的刑具和受害者的屍首,謠言止於智者!」
這些都只是傳聞而已,若是沒有真憑實據眼見為實,李金桂根本就不能聽信片面之詞。
「地上這些碎肉不就是那些失蹤的少女!看那裡!」
眾人順著唐琉櫻劍尖所指的排污管道望去,但見沿途屍體流過的路線上都設有鋒利的刀。
這一條條垂直的地道就像通往地獄的血腥修羅場一般,充斥著罪惡的腐臭氣息。
而這些被鋒利的刀刃攪碎的屍塊裹攜著無數怨靈,就這麼凄涼的隨著污水沖入湘江中餵魚,不留任何痕迹。
聰慧如年羹堯其實也早就猜到這些。
但身為年氏子弟,看到年氏一族的榮耀感被龍氏骯髒醜陋的罪行踐踏,他只能選擇沉默來逃避醜陋不堪的真相。
眾人沿著漆黑的甬道摸索前行,不多時就走到一處圓形的暗門處。
「噓!有人在上面!」
唐琉櫻壓低聲音做出禁聲的手勢。一道嫵媚的女子聲音隱隱約約傳出。
「咳咳咳咳,我還沒死!這年家還輪不到你這個做主!」
「年遐齡!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呵,這十七年來我龍清秋雖是你名義上的正妻,但過的還不如一個死了夫君的寡婦!」
「你與柏如眉二人毀我一生!難道你們這對狗男女就沒有半分愧疚?」
「我只想讓我的兒子得到家主之位!這也算過分嗎?」
女子憤怒的質問著,她自稱龍清秋,不是年羹堯的嫡母龍氏又是誰?
「陛下賜婚,你我都只是遵照旨意,我並未苛待於你。」
「哈哈哈哈!好一個皇命難違,好一個並未苛待!」
「這些年來你年遐齡的后宅寵妾滅妻的故事早就傳遍官眷圈中,你可知我受盡多少冷嘲熱諷?」
「年遐齡,若是不想看著柏如眉這個賤人死在你面前,還是乖乖將家主令交給妾身吧!」
「哼,男人都是大豬蹄子,見一個愛一個,都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藍齊兒嘟嘟囔囔的在低聲咒罵著。而李金桂也有些同情這龍氏的境遇。
手心一暖,略帶寒意的手,被緊挨著她的四阿哥攥在手裡。
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注視著她,李金桂不禁啞然失笑。
「知道了……」
她輕聲回應道,這才見他緊蹙的眉峰舒展開來。
「龍清秋!咳咳咳咳…你要做什麼!你放開她!」
有重物從高處滾落的聲音傳來,好像是年遐齡從床榻上跌落。
「龍清秋!!放開她!」
「嘖嘖嘖,你看看她!年老色衰,連肌膚都充滿細紋,還有這張臉!」
「若是輸給比我年輕貌美的女子,我也不會如此憋屈噁心!」
「為什麼我會敗在這麼個又老又丑的女人手裡!我不甘心吶!我好恨!」
「你放開她!!!」
「呵,你看,連這兩個下賤的老乞丐都瞧不上的女人,你卻捧在手心裡如珠如玉一輩子!你真是瞎的厲害!」
眾人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這惡毒的龍氏竟是要當著病重的年遐齡面前,讓乞丐來要挾。
「先用蒙汗藥!」
胤禛將失去理智的年羹堯拽回,冷靜的下達指令。
「你們滾開!不準碰她!滾開!」
「如眉!」
「年遐齡,你怎麼像條狗一樣在地上爬?你為這個女人,連做人的尊嚴都不要嗎?」
他越是這樣為柏氏衝冠一怒不管不顧,龍氏就越是氣急敗壞。
「如眉!你快醒醒!龍清秋!你對如眉做了什麼?」
「求我啊,求我就告訴你,年遐齡!跪下求我!我就告訴你,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龍清秋近乎癲狂的放聲大笑起來。
「我…我求求你…放過她…只要你放過她,年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求你!」
噗通噗通,重重的磕頭聲鑽入耳膜,沒想到權傾朝野的年遐齡為心愛的女人竟是能拋棄尊嚴,實在令人動容。
「他實在太蠢!他越是如此,龍氏就越極端!」
胤禛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此時唐琉櫻與馬齊也開始取出蒙汗藥準備對付那屋內說話的人。
「唔…我沒告訴你,我不是君子,只是個身處后宅的婦人嗎?」
「毒婦!你出爾反爾!」
「如眉!!!」
果不其然,很快聽到年遐齡一聲驚呼,眾人暗道不妙,也顧不得許多,匆忙撞破那暗門殺入房中。
詭異的是此時房中哪裡有半個人影?就在此時,血池中冒出細微的氣泡。
「出來!」
原本平靜空無一人的血池內緩緩浮出一個人影。
眼前璀璨華燈下,一十七八歲的眉目如畫的少女正驚恐萬分的看著忽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此時她正泡在尚且冒著熱氣的紅色血池內。
「龍清秋在哪裡!我爹和娘在哪!」
年羹堯拔劍指著那泡在血池中的少女。
「奇怪!剛才明明聽到他們在爭執,為何轉移的如此迅速!」
「你們看夠了沒有!」
血池中的少女收起懼意,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竟是緩緩站起身來。
四阿哥與馬齊年羹堯一眾男子亦沒有料到,這個女人竟然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舉動,一時間有些尷尬的背過身去。
「你們是誰,…嗚嗚嗚…」
那少女哭的梨花帶雨令人憐惜。
「省省力氣吧,我是個女子,對著姑奶奶如此是無用功,你越是如此,我就越要撕破你這美女畫皮!看看骨子裡是究竟藏的什麼妖魔鬼怪!」
藍齊兒最討厭這種做作的菟絲花。真不明白男子怎麼大多都喜歡這樣的女子。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我只是龍祭司新納的妾室,你們要找大小姐嗎?她在太微閣內!」
「還有姑爺,姑爺此時應該和大小姐在一塊,這幾日來都是大小姐在照料重病中的姑爺!」
那女子無辜的抹抹眼角,終於是停止啜泣。
「其他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見過你們!」
她口中的小姐和姑爺自然就是指龍清秋和年遐齡。而大祭司自然就是龍清秋的父親龍克狄。
「能讓我先起來嗎?這雞血藤不能泡的太久,我好難受..」
她捂住心口,一臉痛苦的表情。
原來這紅色水是雞血藤的葯汁,難怪有一股子奇異的草藥香氣,李金桂還以為這是人血呢。
「起來吧,別整什麼幺蛾子,否則真要你好看,若你敢喊,別怪我一時手滑讓你破相!」
藍齊兒有些不耐的晃了晃手裡的利刃。
「放心吧,我一個弱女子怎能敵得過你們這麼多人,我真的很難受,求你了。」
「那還不快點!拖著過年嗎!!」
藍齊兒看她這幅瑟瑟發抖的模樣著實可憐,於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呵斥道。
那少女聞言這才邁著蓮步款款從血池中起身,然後旋身走到屏風后換起了衣服。
「咔噠咔噠咔噠……」
屏風后忽然響起一陣怪異的聲音。
「不好,這是機關牽引的聲音,那女子動了手腳!」
門外頓時想起兵器甲胄撞擊之聲。
「小姐您還好嗎?」
「救命啊!快進來抓刺客!」
那少女凄厲的呼救聲刮的人耳膜生疼,有僕從在瘋狂的撞門,眼看就要撞斷手臂粗的楠木門欄。
「奶奶的,我就不該心軟!」
藍齊兒飛身撲倒屏風,只見那少女被安全的罩在一個金鐘罩下,連人影都看不見。
「咻咻咻!!」
幾簇暗箭朝著她的面門撲來,都被她靈巧的躲開,箭矢落入血池后竟將血水都染的漆黑。
「你竟然想讓我死!你這蛇蠍心腸的小賤人!」
「你以為這樣就沒事?讓你嘗嘗居家必備毀容聖品——妒紅顏!」
唐琉櫻帶上羊皮手套摸出一顆小小的藥丸,謹慎的點燃后丟入金鐘罩的出氣口。
「走!」
眾人再次鑽入隱蔽在暗閣內的地道中。
「啊啊啊啊!!好癢啊!這是什麼東西!!好痛啊!」
少女的慘叫響徹整個樓宇,而僕從衝進來的時候,連李金桂等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她的臉這下可算是毀了!」
「哼,這都算便宜她,只是要她一張皮相罷了,下次見到我要捅死這蛇蠍美人!」
「只要她不主動去抓撓,過一個時辰就不會有事,阿彌陀佛,看來我還是太善良了!」
「得了吧,你那破葯的名字都取得這麼邪氣側漏,正常人誰能挺過去!」
「我還是想不通,為什麼明明近在咫尺,但我們衝進去后卻找不到人!」
李金桂百思不得其解。
「不對!那個女人就是龍清秋!」
年羹堯忽然恍然大悟,都怪他太大意輕敵。
「每隔五年龍清秋必定要回這土司府中小住一個月,待她回年家的時候,容貌總有說不出的異樣!」
「難怪她的眼神似曾相識,我們殺回去!」
後知後覺的年羹堯懊惱不已。但如今已經打草驚蛇,若是折返定無半分勝算。
「是口技!」
沉默一路的胤禛終於理清思路。
「從我們踏入土司府那一刻,龍清秋就已經發現我們的行蹤,從頭到尾,她都在設局讓我們自投羅網。」
「是口技也不是口技。」
「這是何意?」
四阿哥說的雲里霧裡,一會兒是一會否的,李金桂有些暈頭轉向。
「那些暗門內里有迴音壁,我們以為只是一牆之隔,其實隔著風馬牛不相及也不一定。」
「虛實之間讓人自亂陣腳,這算一種蠱惑人心的陣法。」
「如果我們見到的女子是龍清秋,那羞辱年遐齡的聲音又是誰?口技者模仿?」
「陣法分乾坤八卦與生門死門,爺若猜的沒錯,那血池之下就是連接通往年遐齡所在的入口!」
「年遐齡的確在太微閣!」
胤禛就著昏暗的火摺子觀察土司府地形圖許久,斬釘截鐵的說道。
「她這招故布疑陣的確高明!若我們反應過來她就是龍清秋,那根本就不會涉險,沒有人會蠢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這個女人心計縝密,謀算人心的伎倆的確厲害,若是讓她逃脫定後患無窮。
「事不宜遲,趁著龍清秋還沒有徹底防禦,我們馬上到太微閣救人!」
胤禛開始有條不紊的指揮眾人行事。
「馬齊和鄂爾泰,你們二人想辦法將年希堯活捉來!」
既然龍清秋能挾持人質,那他們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她的親兒子做人質,也多一分勝算。
「其餘人等一道前往太微閣。」
就在眾人準備分頭行事的時候,四周忽然傳來陣陣急促的鼓聲。
「咚咚咚!」
「不好,那是苗人的迎敵鼓!有外敵闖入土司府!」
唐琉櫻抽出腰間佩劍,謹慎的護在李金桂面前,少主特地交代過,要保護金桂姑娘,至於旁的人,她管不了那麼寬。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盟友!更何況來的是年家在軍中的心腹!」胤禛胸有成竹道。
還記得那夜唐突佳人後,為避免見面尷尬,於是他主動向太子殿下請命巡查軍營。
卻不想回宮卻不見李金桂的蹤跡,細問之下才知她竟是跟著藍齊兒前往長沙府營救年羹堯。
年家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曉,太子殿下屬意年希堯為年家新家主,他自然不想拂逆太子殿下的意思。
「這回他來長沙府不僅身負皇命,還帶著太子殿下的命令,那就是協助年希堯坐上年家主之位。」
原以為能置身事外,卻不想還是身不由己捲入其中,如今騎虎難下,他卻並未有任何抱怨。
誰叫她是李金桂,她就算把天捅破,他也要想方設法替她善後。
靠著滿腔熱血俠骨柔腸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關鍵時刻只能以殺止殺。
此時門外殺聲震天,不多時就有數名身披甲胄的軍中之人匆匆趕來。
「二少爺,龍克狄與大少爺挾持著我們的家眷,揚言今日若是我等不臣服於大少爺,就要當眾處死他們!」
原來是年家軍中的心腹前來支援,與年羹堯一道前來的兩名年家將領終於忍不住憂心忡忡道。
年羹堯自小就在年家軍中長大,失去年遐齡這個主心骨,軍中眾人自然唯年羹堯馬首是瞻。
眾人趕到前院之時,只見高高的祭台之上,數百名老弱婦孺脖子上架著利劍。其中不乏神色鎮定自若的家眷,
但絕大多數被挾持的家眷都是嚇得瑟瑟發抖,痛哭著對自己的親人呼救。
「母親救我!」
年希堯早已經嚇得面色蒼白,不住的對祭台上龍清秋父女二人呼嚎著。
眼前的景象令人覺得壓抑肅穆,在三尺高的祭台之上,李金桂看到了被綁著的年遐齡一家子。
堆砌如山的柴堆之上,一名白衣少女正眼神空洞的注視著人群。
「爺,人抓住了!」
不見蹤影許久的馬齊與鄂爾泰將五花大綁的年希堯扔在地上。
此時年希堯口中被塞著一塊破布,再一細看,卻見他的外袍有一灘明顯的水漬,竟是嚇尿了……
「將他帶過來,爺有話要單獨對他說!」
這個不成器的窩囊廢,竟是嚇的尿了褲子。胤禛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狠狠剜了一灘爛泥般蜷縮在地上的年希堯。
可無奈的是,他的使命就是要將這爛泥扶上牆。
李金桂看著四阿哥將年希堯拖到暗處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年希堯再度被押解到祭台下。
「年羹堯!放了我兒!否則我就讓這些人都跟著陪葬!」
「妹妹!母親!爹!」
年羹堯看著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親人頓時目赤欲裂,提劍就要衝上去拼個魚死網破。
「年羹堯!你到底降是不降?難道你真的要看你的好妹妹血濺當場么?」
「區區一個家主之位罷了,你竟忍心用至親的鮮血和白骨鋪就!」
龍清秋添油加醋的嘲諷道。
「回想起來爹病的蹊蹺,莫不是你們母子二人給爹下了毒!」
年羹堯忽然意識到什麼,斬釘截鐵的質問道。
「你胡說,說到父親的病,我還沒興師問罪於你,你倒是先倒打一耙顛倒是非黑白。」
年希堯忙不迭解釋道。
「整個年家都知道,在去京城之前,本少爺一直在軍營之中分身乏術,又如何謀害父親?」
「倒是二弟你!父親偏寵柏姨娘簡直到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地步,莫不是柏姨娘和你仗著有父親撐腰,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頭!」
「我年羹堯以自己的名譽前程立下誓言!若父親的病與我有半點關聯,我年羹堯定不得好死!五雷轟頂!」
「大哥你和母親有膽量立誓證明清白嗎?」
「年羹堯!父親最疼愛的人就是我!我又豈會做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情!」
「老妖婆!你還沒死啊!」唐琉櫻說著甩出一記飛鏢。
旁邊的僕從猝不及防,等到回防之時,龍清秋覆蓋在臉上的面紗早已經被暗器擊落,露出一道道結痂的猙獰傷痕。
「嘖嘖,這小嫩肌,恢復的比我家隔壁那皮糙肉厚的小翠還快……」
「小翠是誰?」
「哦,我家隔壁的老母豬。」
唐琉櫻好心向提問的藍齊兒解釋道。
「母親!!」
年羹堯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五花大綁著由兵丁粗魯的拖著前行,頓時眼中都盈滿擔憂心疼的淚光。
而柏氏的臉上都是縱橫交錯的刀疤,雖釵裙散亂狼狽不堪,但卻從容淡然,站的筆直。
「娘沒事,不要怕!」
她收起望著年羹堯的慈母柔情,轉過身去,一張憤怒的臉扭曲著,咬牙切齒對著龍清秋呵斥道:
「你敢說老爺的病與你無關!我找人查過老爺的癥狀就是中蠱毒所致。」
「你要這家主之位拿去就是,我和我兒子不稀罕這家主的位置!」
「放過老爺,一日夫妻百日恩,說到底都是我讓你不痛快,得罪你的人是我!是我柏如眉!」
「家主令就在你身上!你想不到吧!你心心念念牽腸掛肚的家主令就整日戴在你頭上!」
柏氏譏諷的看著龍清秋氣急敗壞的扭曲臉龐。
「賤人!」
龍清秋匆忙扯下髮髻上的紫玉發簪,這發簪是年家的傳家寶,只有身為當家主母的正妻才有資格佩戴。
她在年家沒有夫君的寵愛,空有這嫡妻的頭銜,她自然十分在意這唯一代表她地位的東西。故而幾乎是從不離身。
這發簪就是家主令!
她這個嫡妻被蒙在鼓裡,而柏氏這個妾室卻心知肚明。
難怪每回逼問柏氏關於家主令所在的時候,她會是那種譏諷嘲笑的表情。
龍清秋將那發簪緊緊的攥在手中,直到發簪刺破她的指尖,鑽心之痛瀰漫心間才緩緩回過神。
「年遐齡!我恨你!你究竟拿我當什麼東西?」
龍清秋痛哭流涕的舉著發簪衝到奄奄一息的年遐齡面前。
對這個男人愛之深則恨之切,最後才發現這半生的痴心竟是錯付,既然生不能同衿,那就死同穴吧!
「老爺!!」
柏氏驚呼一聲掙脫束縛衝到年遐齡面前,龍清秋手中的發簪不偏不倚正好刺中她的心口。
「母親!」
「不準過來!不準報仇!好好照顧你爹和你妹妹,否則我死也不能瞑目…」
「遐齡哥哥…如眉…如眉先行一步…」
「如眉…」
年遐齡虛弱的呼喚著心愛女子的名字,卻絕望的發現他只能無助的看著她倒在血泊中,近在咫尺間,卻將天人永隔。
「就算死,也是我與他同穴!你只是個妾室!賤人!來人!把她拖下去燒成灰燼!」
「龍清秋!」
胤禛將長劍抵在年希堯的脖子上,幽幽喊道。
「年遐齡還是年曉蝶,你選一個交換人質!否則你沒有嫡子繼承這偌大的家業豈不可惜?」
「希兒!你敢傷他試試!」
「如眉!!」
此時年遐齡跌跌撞撞地朝著燃燒的火堆跑去,但久病之軀行動卻無比遲緩。
他被龍清秋一把拽回,這男人竟然還想殉情。
「你想與他死在一處?做夢!我會命人將她的骨灰撒進湘江水中,讓她的魂魄只能流浪四海。」
「你們這對狗男女一個死後在水中,一個被埋在土裡,生生世世都無法相聚,哈哈哈!」
縱是如此,她心底仍是惡氣難消。
「把我兒交出來,這個廢物給你們!」
龍清秋抬起一腳將年遐齡踹下祭台,而年羹堯眼疾手快的將父親穩穩地接入懷中。
胤禛也信守承諾,運起內力將年希堯拋向祭台之上。
「今日我處理的是年家的家事,妾室柏如眉勾結外男做出苟且醜事,如今我已按照年氏家法將她處置。」
「區區后宅之事竟敢調用軍隊,年羹堯你想做什麼?這些將士都屬於陛下,你想造反謀逆不成!」
「我年希堯以年氏新任家主的身份保證!今日之事到此為止,絕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
「母親,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放他們走!將年羹堯兄妹逐出年氏,從家譜中除名即可!」
「還有爹爹,如今他的身體已不適合繼續從政,幾日前太子爺已奏請陛下。」
「過幾日陛下削去他職務的聖旨就會來,如今他對我們已經沒有威脅,您就放過他吧,他畢竟是我的親爹!」
「把我妹妹還給我!還有我娘的遺骸!」
「我此生不再踏入年家半步!」
「呵呵,她如今這幅模樣就算給你也沒用,不如到地下陪她娘,也好替柏如眉贖些罪孽!」
「曉蝶!!」
「娘!放過她吧!」
年希堯奪過龍清手中的火把,她怎麼能當著四阿哥的面肆意妄為,但卻不能點破四阿哥的真實身份。
「希堯,你今日為何變得如此畏首畏尾,若不將年羹堯兄妹斬草除根,你又如何能保住這得之不易的家主之位!」
龍清秋壓低聲音,用母子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呵斥道。
她豈能看不齣兒子的異常與閃躲,他自小就懦弱無能,事無巨細都要她這個為娘的操碎心。
「娘,這家主之位誰都搶不走,兒子身後有太子爺在撐腰!娘!您就聽我一句吧!」
「如今這局勢我們已經無法挽回敗局,讓那小兔崽子帶著爹和那丫頭離開又如何!」
「你究竟在怕什麼!如今這局勢里裡外外都是我們的人,那幾個武夫的家眷都在我們手中,眼看勝券在握,你為何說是敗局已定?」
「娘!!」
「閉嘴!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窩囊廢!」
「爹爹!快命人將這些刺客都殺光!」
龍清秋一轉頭卻發現站在身後的父親心口插著一把袖劍。
「爹!!」
「是誰…唔…」
「希堯…」
她吃痛的捂住脖子,有溫熱的液體噴涌而出,她滿手都是鮮血。
「畜生!」
兇手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她做夢都沒有想到為這個兒子籌謀一生卻換來如此凄涼下場。
「娘,你不明白!兒子不孝!但若是你再一意孤行,所有人都要死!兒子不想死!」
作惡多端的龍清秋最後竟死在最疼愛的親生兒子手中,真是報應不爽。
「年羹堯!今日開始你將不是我年氏子孫,帶著你妹妹和爹爹離開年家,離開長沙府,趁我還沒反悔前!」
「我娘和外祖已經一死謝罪,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年羹堯,爺只能護你到此!剩下的路還很長。」
如今這結局他已經儘力,若是再一意孤行定會開罪太子殿下,那麼到時候年氏兄妹和年遐齡的命都將保不住。
「可是…」
「羹堯…我已經失去你母親,你還想讓我失去你和曉蝶嗎?把劍給我,讓我隨你母親去吧……」
年遐齡最先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少年一身貴氣身份定是不凡。
再細端詳卻能從他的臉上找到陛下的影子。
再聯想兩個兒子在紫禁城內的境遇,眼前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罪臣年遐齡拜見四阿哥!」
「年大人不必如此客氣,本皇子也只是奉命行事。」
「四阿哥,您的恩情年羹堯謹記於心!大恩不言謝!奴才這條命今日開始歸四阿哥差遣!」
年羹堯感激涕零的跪在四阿哥身前,壓低嗓音對四阿哥說道。
而祭台之上的年希堯此時正匍匐於地嚇得瑟瑟發抖,根本就不敢朝四阿哥的方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