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苦心
門也沒關，桃夭夭背著手走進去，打量房間，一桌一椅一榻，青燈古佛，簡單的令人髮指，是個狠人。
她正了正神色，默不作聲，在蒲團上坐下，不動聲色的看著靜心。
靜心連眼皮都沒顫，青色的嘴唇動了動，寡淡道，「你想說什麼？」
桃夭夭笑笑，「真想像大師這樣簡簡單單，一人，一燈，一世界。」
聽聞此言，靜心挑開眼角，看向她，帶了幾分意外，問，「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有。明日把我娘親也帶去普惠寺，什麼意思。」嫵媚的眼角壓下來。
靜心看了她一眼，頓了頓，說道，「你娘常去普惠寺，由她和你一起出現，不會引起秦王懷疑。」
「明日我要去做的事，不可讓我娘親知道。」
「不用你說。」
「很好，明日我會全力以赴，至於會不會一步到位，還要看秦王上不上套，若成功，你們不可再糾纏我們母女，若不成功，那也不是我的問題，你們不能因此不依不饒，頂多，我再努力。」桃夭夭說完，站起身來。
逆著光，身姿窈窕無雙。
站這麼近，靜心能嗅到一點點魅惑的香氣，令人心旌搖蕩。一人，一燈，一世界，說的輕巧，整日整日一個人的孤寂，誰能明白？！
一陣風吹來，寒氣拂面，使她清醒了些，看著桃夭夭已走到禪房外。
這般狐媚，女人都無法抵擋，明日若不成功，怎麼可能呢？除非秦王不是男人。
桃夭夭回去時，王婆婆也剛回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廚房裡的老尼姑幫忙提著菜盒。
老尼姑一看桃夭夭來了，臉上笑出了菊花，「聽說小施主在，俺們又多加了兩個菜，好好吃著，有不滿意的，儘管提。」
炕桌上已擺滿幾盤菜肴，同她早上吃的已有天壤之別。
桃夭夭點點頭，幾個尼姑歡喜的退去。
王婆婆和楚氏對對眼，這幾個老尼姑怎麼對著桃夭夭點頭哈腰的，難道，從早上到現在，她們態度和飯食的改變，都是因了桃夭夭么？
桃夭夭凈了手，挨上炕桌，沖她們燦然一笑，「吃飯吧。」
王婆婆大抵已有些了解她了，楚氏卻是久久不能回神，女兒的笑容看起來雖然稚嫩，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看著她的人，心生安定，這是很難得的品質，非內心無比強大，無以得此靜水深流般的力量。這十年，她經歷了什麼呢？顯然，往日的黑暗，沒有打垮她，反而將她歷練的更好了。
楚氏的心裡暖和和的。
一夜，母女安心。
次日清晨，吃過飯後，靜心便催促她們出發。
王婆婆直到坐上了馬車，才知道夫人和小姐要一起去普惠寺做事。夫人只是沖著幫廚去的，而小姐恐怕被另安排了差事，猜測八成和那個秦王有關，不好同夫人講，一路忐忑不已。
因去寺廟，紅色太扎眼，桃夭夭穿了素色襦裙加杏色褙子，髮髻也簡單的束起來，沒加雕飾。奈何她身材高挑，於人群中還是能一眼就看到她。
桃夭夭一路低著頭，盡量掩藏起來，這趟來普惠寺，她是能躲就躲了。
普惠寺在郊外，起於一座山腰上，周圍被松林環繞，通往山門的路是一排黃土高高堆起的台階，台階西側是一大片田地，均是寺廟私產。
寺廟本就有田地，還去要了桃家的田，楚氏一踏上石階，便沉默起來，低著頭，牢牢拉著桃夭夭悶不做聲往上走。
今日香客不多，普通衣衫打扮的沒有多少，均是大戶人家來照例上香還願什麼的，桃夭夭內心稱讚，就要大戶人家在呢。
山門門口的知客僧比往日多，列在兩旁，同每個上來的人打招呼，借著審查他們的身份。
楚氏抬起頭看那幾個和尚，都是熟悉面孔，待他們目光看過來，迅速低下頭，牢牢掩著桃夭夭快步走。她不想停下來，讓他們有一寸的目光落到寶貝女兒身上。
但是她多慮了，這些僧人沒有一個人出來搭話，沒有人阻攔，一句話都沒說，就放她們過去了。
楚氏緊著步子越過他們，跨過山門，總算鬆了口氣，回頭看看桃夭夭，她正饒有興緻的欣賞寺廟周圍風景，眼神在院牆四周的山林逡巡，還露出稱讚的表情。
楚氏低下頭來，這裡的風景雖是好看，人心是黑的，女兒怎麼會知道呢？也沒必要讓女兒知道了。
行了一陣，路上遇到的一行行僧人，均都格外有禮，避著她們母女。定是因了秦王要來，規矩至此，楚氏稍稍放心了，廚房那種地方，雜役居多，不是正經僧人，就不讓女兒去了，在要轉彎的地方，停下來，囑託王婆婆，「帶著夭夭去女客多的地方玩吧，餓了就到大殿旁等我，弄出飯來，我就去給你們送去。」
王婆婆理解夫人意思，牢牢接了桃夭夭的手，握在手心裡。
楚氏急匆匆走了。路兩旁的荊棘灌木剮破她的衣衫，她也毫不所覺，同逃跑一樣逃走了。
此處是兩座佛堂的夾道，森寒的風夾裹了山外松林的凜冽，一圈圈的襲來。
「錚！」沉沉一道撞鐘響起，梵音四起。
觀自在....般若波羅蜜....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桃夭夭身姿挺立，目視楚氏消失的地方。
天光倒映在她眼底，落水無痕。
身形，因瘦削，而越發挺拔。王婆婆不得不仰視著她。
「婆婆，我們去廚房外等著猴子吧。」桃夭夭忽地說道。
「猴子？」
「是呀，她安排我也來幫廚，很明顯，想讓我在秦王的杯子里下藥，我可不能辜負她的苦心。」桃夭夭挑起步子，往前而行。
下藥.....，王婆婆僵化了，不下藥都難以自持，若是下藥，那....，她雖很想讓小姐和秦王婚配，可不能自傷啊。
偏離主路，沿著小路蜿蜿蜒蜒行了片刻，停在一處槐樹叢外，大廚房就在一顆大槐樹后，炊煙早已升起。
大槐樹枝丫敦實，又不高，是個休憩的好所在，桃夭夭兜起衣裙，三步兩步，手腳並用，爬了上去，窩在枝丫處，展目往廚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