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混個臉熟
透過紙窗，可見楚氏正低著頭聽一個老雜役訓斥，那雜役身子像水桶般，脖子都沒有，皮球似的腦袋直接蹲在肩膀上，腮幫上的肥肉甩的亂飛，還不時拿手去推搡楚氏。周圍的沙彌看著熱鬧，一臉嬉笑。
桃夭夭收回眼眸，摸了把腰間的匕首，呼一口氣，伸指採下枝頭一片槐葉，放在嘴邊，試了試，幽幽吹起一支曲調。
忽然，寺內鐘聲大起，一層接著一層，不停歇。如臨大敵般。
對面小路上過來一個黃臉僧人，小碎步跑來，徑直入了廚房。
一會兒又跑出來，探著腦袋四處看，才看到了桃夭夭和王婆婆，喊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幫廚？快來端茶具。」
王婆婆怔然站起來，要過去么？這是小姐等的那個猴子么？
桃夭夭脆生生答應一聲，「哎，來了。」
提著裙子，一下從樹上跳下來。
風展裙擺，媚香四散。
那僧人呆住了，獃獃立在地上，獃獃看著桃夭夭，眼裡露出渴望。
桃夭夭將裙擺放下來，遮蓋好，慢悠悠走到他們面前，停住，溫聲問道，「你們是靜心師太派來的？」
對方木然點頭。
「裡面有個老胖雜役，適才偷喝給貴人的茶，還詛咒鴻鳴大師，你去把他殺了。」
黃臉乖順的答應，進了廚房，提了胖雜役出來，夾裹到暗處，一刀了事。
廚房裡的小沙彌們已然嚇呆。
怎麼了這是，剛才還在眼前的大活人，能頤指氣使，能使喚婦人的「英雄」怎麼成了死豬了？
血腥氣撲出來后，黃臉僧才醒了。看著手裡的刀和地上的人，呆愣了一下。
忽地想起來是來傳喚茶水的，怎麼卻在這殺人了。忙活活往回跑，招呼桃夭夭上茶具。
桃夭夭接過茶盤，邪吝的笑笑，還挺聽話，估計這黃臉是個假僧人，頭上連個戒疤都沒有，被這媚香一時收了神志。倒是辦了件利索的事。
囑託王婆婆在這裡照應楚氏娘親，她跟上黃臉。
僧人領著她，走入主軸路，向大殿走去。
殿門外，兩列黑甲挎刀面色凜然的侍衛已規整肅然地立著。
秦王已來了。
大殿內，馥郁芬芳的煙熏繚繞，如霧般升騰，一群光頭簇擁著一身姿挺拔的玄衣男人，正談著什麼。
黃臉引到這裡，便不讓進去了，只讓候在門口。
桃夭夭避著一半身子，伸著腦袋偷看。
她自盯著秦王，杏目閃爍。
身側兩旁侍衛盯著她，虎視眈眈。
女子們見到他們主子，通常都是這般表情，盯住不放。眼前這個女子，姿色倒是上乘，但若對秦王圖謀不軌，他們也絕不會手軟。
桃夭夭看了一會兒，見他們只是絮絮叨叨說話，偶爾飄出一些高深晦澀的佛法辭彙，那秦王小小年紀，竟也同這些老手們應答自如。
真是老氣橫秋。
少年人就該蹦蹦躂躂，四處撒野，上房揭瓦，下河摸魚，哪像他這樣，成天板著個身，板著臉，半個表情都沒有。
無趣。
桃夭夭撇撇嘴，收回目光，沒有多少耐心的站著。
候來候去，都沒說讓傳茶。
這茶溫在小爐子上，冷是冷不了，可她有些冷了。
不知這般談經還要談到什麼時候，桃夭夭索性坐在地上，將腿一盤，拿起茶盅來，自己斟滿了茶，自顧自喝起來。
熱熱的茶入了肚子，舒坦。
正眯著眼享受。
忽聽一咬牙切齒的輕呼，「施主，你怎麼，你怎麼能喝秦王的茶？！真是膽大妄為！」
那僧人齜牙咧嘴的瞪她，「還不快起來送茶過去，傳茶了！」
桃夭夭不慌不忙的蓋上茶盅，站起身，往裡要邁步。
那人又恨恨說了，「不可直視王，低頭，低頭！」
桃夭夭順從地低著頭，小碎步走進去，將個茶盤往前一送，立在人群外，也不說端給秦王，就這麼站著。
大殿內，一群棕袍僧人和秦王及身邊站著的一個侍衛，一個幕僚，一屋子暗色彩，突然進來這麼個嬌娘子，空氣一時陷入安靜。
秦王的眼神根本沒落到她身上，只昂著頭，看頭頂高大的佛像。
僧人中心，一位制袍鮮亮，一塵不染，脖子上掛了一大串佛珠，上了些年紀的老和尚，看了桃夭夭一眼，蹙眉道，「怎麼換廚娘了？」
秦王聽他說話，轉過身來，眼神落到桃夭夭身上，只一瞬便撤開眸子。
卻在下一刻，立刻意識到什麼，又轉回了眸子，皺眉看著桃夭夭。
引著桃夭夭來的僧人立刻討好地說道，「這是楚氏的女兒，楚氏在灶房裡忙活呢，讓她女兒來學學手。」
老和尚點點頭，一臉恍然的樣子，「是楚施主的女兒，那好。」
老和尚沖桃夭夭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眉眼看起來祥和一片，「交給我的徒弟吧，施主可退下了。」
桃夭夭抬起眼，看到他祥和的笑，嘴角微勾，將茶盤遞給他身邊的僧人。
老和尚還催促了一句，「施主請速離開。」
讓她速離開？這些人讓她來獻茶，還故意把話題引到她身上，不就是讓秦王引起注意，接近秦王的么，怎麼讓她離開呢？
這老和尚，有意思。
桃夭夭快速掃他們一遍，根據他們的站位，心裡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老和尚又這麼快的喊出楚氏娘親的姓氏，一副自來熟的模樣。跑不了了。
他搶了桃家百畝田地，不可能是個清白的，太子和秦王之所以能探查到她的秘密，除了這個老和尚，還能是誰泄露出來的呢？
他剛才大可不必把她點出來，他一個德高望重的住持，沒必要在這麼正式的場合去專門點一個僕役，反正茶都要交給他徒弟的，卻專門提了提她，再讓她退下去。是只讓她在秦王面前混個臉熟，欲擒故縱？
桃夭夭猜對了，接下來，時不時有傳茶，傳點心的命令送到廚房。
都讓桃夭夭上。更有時，連著楚氏一起叫著，好似真必須她們娘倆一起上陣伺候。
每次去，桃夭夭都很是乖巧的低著眉眼，茶點送上去，立刻就走，一絲眼神也沒落到秦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