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拜見
小廝氣喘吁吁一路小跑到武王府大門口,對著門口長身玉立的中年儒雅男子拱手尊敬道:「丞相,我家世子有請。」
「多謝。」王丞相矜持得點頭,跟著小廝向著王府的正廳走去。
王丞相步速不急不緩,面色沉靜儒雅,看著就是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中,可他垂在廣袖中的雙手卻是汗津津得。
「唉。」王丞相抿了抿唇輕嘆出聲,可憐天下父母心,他也不過其中之一。
「李世子。」王丞相唇角含笑看著門口迎立李樞瑾拱手笑道。
李樞瑾亦是唇角掛著淺笑,拱手相迎:「王丞相多禮了,您請。」
「王丞相,請喝茶。」李樞瑾將氤氳著茶香的茶杯向著王丞相推了推。
王丞相端起茶盞,輕輕吹著杯口氤氳的熱氣,像是在品茶半響不語。
李樞瑾也未開口,他並不覺得他和王丞相有什麼可說的,現在他腦海里正醞釀木簪簪的花型。
廳堂一時寂靜下來,只聽得偶爾一聲輕觸茶盞的清脆叮嚀聲。
「世子。」王丞相放下手中的杯子,他定了定神轉向李樞瑾笑道:「聽說您今日向唐家下聘,恭喜恭喜。」
「謝謝。」李樞瑾矜持得點點頭,沒有接話。
王丞相輕咳一聲,開口道:「不知世子可還記得小女?」
「嗯?」李樞瑾眉頭微蹙,有些疑惑得看著王丞相。
王丞相看著李樞瑾徵詢的目光心頭沉了沉,不過他還強作歡笑,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道:「小女王婉,清明時節,世子曾贈傘給小女。」
李樞瑾腦海里閃過前段時間酒樓里專門來找他說什麼贈傘之恩的姑娘,記得這個是因為就是因為她,唐媱那天才沒有和他一起吃飯。
除此之外李樞瑾對王婉沒了印象,完全忘記了皇上曾把他叫過去要將王家嫡女賜給他。
「不算贈傘。」李樞瑾頓了頓解釋道,語氣冷淡:「只不過恰好多帶了一把傘。」
那該是送給唐媱的傘,可惜當時被謝筠捷足先登,李樞瑾抿了抿唇,斂下對謝筠的嫉妒。
王丞相臉上的笑容險些有些掛不住,他抬杯抿了一口清茶又道:「世子,小女一直心儀世子,這幾日更是茶不思飯不想,世子您——」
王丞相的話說得有些艱難,若不是這兩天王婉在家鬧天鬧地,絕食不吃飯,他今天也不會舍著這老臉過來。
「叮。」李樞瑾垂眸,他抬手端起茶蓋輕輕研磨一下杯沿,沒有接話。
他喜歡唐媱,這幾日也茶不思飯不想,不也今天才見了不足一盞茶時間。
所以,王丞相的女兒喜歡他,他就要有所表示?李樞瑾思路發散,垂頭不語。
王丞相面色僵了僵,平日他在朝堂上無往不利,朝堂上官員們打交道多是說半句留半句,而李世子從不上朝,這是……沒聽明白,還是裝作不懂。
「世子。」王丞相眼睛轉了轉,眼裡閃過一抹精光。
他唇角笑容燦爛,他目光和煦親切道:「武親王老當益壯,也年逾古稀,朝中武親王多次上表告老,親王位由世子您承襲,以後該稱世子您為武親王了。」
「王丞相。」李樞瑾面色嚴肅,聲音淡漠道:「休要說此,爺爺在一天他就永遠是武親王。」
「是,世子說得對。」王丞相迅速調整表情應道,他指尖在茶杯杯壁上輕敲敲擊,準備不再兜圈子。
他面色鄭重得望著李樞瑾道:「其實老夫今天來想問問世子有無納側妃的想法。」
「沒。」李樞瑾斬釘截鐵直接回道。
王丞相呼吸一頓,神情有些不可思議,他自己都有兩房小妾。
他整了整情緒,語氣放緩了些道:「老夫無意觸碰世子傷心事兒,卻有一事兒想說。」
他看著李樞瑾接著說,語氣有了些作為丞相的趾高氣揚,理所當然道:「武親王一脈單薄,世子父兄為國捐軀,世子何不嬌妻美妾在懷,綿延子嗣。」
「當。」李樞瑾輕嗤,將手裡的茶盞「當」得一聲放在桌角,零星茶水迸濺在桌面,濡濕了桌面。
「王丞相。」李樞瑾鳳眸緊眯看著他,不需多言而周身氣質矜貴冷傲,皇族氣勢立顯。
他眸光清掃王丞相的臉龐,嘴角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意,聲音冷淡:「王丞相,我武王府乃是皇族,何談子嗣單薄。」
李樞瑾的爺爺是先皇的親兄弟,先皇和當今聖上皆是妻妾成群,子嗣豐裕。
他接著道:「我爺爺只有我奶奶一人,我父親也是獨獨情衷我母親,誰說我武王府一定要娶妻納妾。」
他目光如炬,王丞相被他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他心道娶妻納妾不是人之常情,何須如此?
不過轉念一想,武王府個個都是怪胎,武親王當年可以繼承大統,可他偏偏要做個將軍,著紅衣披甲征戰沙場。
李樞瑾的父親也是樂於徵戰沙場,還喜歡帶著兒子一起,誰知馬前失蹄,馬革裹屍。
「世子息怒,老夫僭越了。」王丞相瞅了瞅李樞瑾,這位更甚,天天喝茶聽曲兒,不務正業,以為是位風流子,難道和他爺他爹一樣是個痴情種?
強扭的瓜不甜,王丞相素來知情識趣,他朝李樞瑾拱手道:「今日打擾了,老夫告辭。」
「王丞相慢走。」李樞瑾並不多留,差了管家相送,自己直接回了書房。
「爹爹,怎麼樣?」王婉聽說王丞相回來了,拎著裙角快步奔來。
王丞相看自己傾心教導的嫡女這番動作,又想了想今日在李樞瑾那裡受得氣,眉頭緊蹙冷聲道:「跑什麼跑,沒一點兒規矩。」
王婉忙放下裙角,雙手端著向王丞相行禮,柔聲道:「父親。」
「嗯。」王丞相點頭,看著她大家閨秀的樣子面色和緩了些。
王婉咬了咬唇角,小步湊近王丞相,小心翼翼問道:「父親,李世子答應了嗎?」
「你今後死了這個心吧。」王丞相上下掃視自己的嫡女,目光中閃過一番諷刺,沒想過自己親自培養的相府嫡女、京城第一美女不及一個商家女。
他本來想用王婉和皇家攀上關係,武親王府三朝聖上都多給三分薄面,沒想過自家嫡女不爭氣。
「父親——」王婉貝齒咬得唇瓣發白,她眸光輕顫瞬間水汪汪望著王丞相道:「世子不同意嗎?女兒做側妃就行,不會搶唐媱的世子妃位置。」
王丞相心情不順,語氣多了幾分不耐,他眉頭緊縮看著王婉道:「好好獃在家裡,以後父親給你找門更好的親事。」
說罷,甩袖離開。
「咚。」王婉跌坐在地上,淚流滿面,她不吃不喝兩天才求來父親幫她去討個側妃,一個妾位,竟然還不成。
果然……他心中並不曾有她,是她奢想了,那又為什麼要贈她雨傘,送她糕點?
唐媱可不曉得有人惦記著李樞瑾,如果這一世她知道她可能也不在乎了。
午後李樞瑾走了之後,他家陸陸續續來了好多客人,男眷女眷都有。
本來他家大旭首富,結交多權貴,卻關係也不是很是親密,這次李樞瑾送聘浩浩蕩蕩的架勢顯示出了對唐媱的重視,他家榮升皇親國戚,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
「娘親,我先回去了,有些乏。」送走了一個兩三名貴夫人,唐媱揉揉眼對唐母道,她打了一個哈欠,渾身酸酸軟軟得。
唐母看她眼角的淚花突然想起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她忙站起身緊張得看著唐媱道:「糖寶身體沒事兒吧?」
「沒……」唐媱揉著眼睛正要開口,半眯眼見唐母把目光流連在她的腹部,唐媱動作一頓,悄悄垂下了手。
「娘親,沒事兒。」她差點忘了自己已經懷孕了,她平時也沒什麼反應就是累、乏、渾身酸軟,她略略側了側身子:「娘親,我有些困了,回去休息一會兒。」
「嗯。」唐母點頭目光心疼得看著她道:「你自己身子為重。」
「好的,娘親。」唐媱和唐母告別後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這一路上,她有些神思不屬,她發現一切都和上一世有了不同。
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現在無甚麼特別之處的肚子,這一世她的凜兒也是如此乖巧,事情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李樞瑾不再是高冷矜傲的世子,婚姻不再是她強求脅迫,可為什麼她還是不開心?
反而內心惴惴,悶悶不樂,見到李樞瑾也無了一絲歡欣鼓舞,她想質問他上一世為何他如此涼薄決絕,明明八年來他們都琴瑟相和,恩愛不疑……
唐媱揪住自己的胸口,抬頭忍住想要決堤的淚水,她扯了扯嘴角看著棉花糖一樣的雲朵,祈求這一世她的生活也同棉花糖一般。
「小姐。」丁香看著她小心翼翼湊上前給她遞了一方帕子。
「沒事兒,風迷了眼。」唐媱笑道。
丁香知她撒謊也不拆穿她,反而說著她的話說:「是有些風大,那小姐趕緊回去吧,我爐子上還給小姐溫了葯。」
「嗯。」唐媱點頭,深呼一口氣調節情緒,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開始傷春悲秋,有時心頭莫名得湧上悲傷。
「呼。」唐媱抬頭望著天空深深舒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太對,她要學著去調整。
唐媱回去后喝了葯就睡下了,到飯點的時候丁香才把她喊醒。
用完了晚餐,唐媱將從庫房精選的天青色的錦緞剪裁了,準備給唐彬做袍子。
「哈——欠。」誰知唐媱還沒裁完一半布料就又打哈欠,困得眼角冒淚花兒。
「小姐,明天再做吧。」丁香看她眼角淚花兒心疼得不讓她做了。
唐媱本來想今天至少把布料裁了,可惜實在太困了她有些撐不住了,她看著丁香囑託道:「丁香,你明天早早的叫我,我一早起來剪裁,不然這幾天做不完。」
「行,小姐您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叫您。」丁香滿口應道,幫她收了剪刀,又給她鋪了床,拉著唐媱睡下。
翌日上午,唐府大門:「咚咚咚!」
唐伯開門見是李樞瑾,想到這是以後府里姑爺,他笑容親切了幾分:「李世子,您來找少爺嗎?」
李樞瑾面色稍有羞赧,手心裡的錦盒微微發燙,他斂了斂神色道:「我來找你家小姐,請幫忙通報下。」
「好的,世子您等等。」唐伯笑容滿面對著李樞瑾道,伸頭招了一個小廝交代幾句。
李樞瑾站在原地腳跟不知不覺劃出了一個圈兒,這是和以往不同的忐忑不安,以前他來唐府理所當然,若是唐媱不見他,他覺得氣憤。
而今天,他以未來唐家姑爺的身份站在門口等信兒,卻異常忐忑不安,沒有了往日的理所當然,只有坐立不安,提心弔膽。
小廝很快地跑回來了,他躬身向李樞瑾道:「世子,小姐睡著了,不便見客。」
「哦。」李樞瑾點頭,眸光變得黯淡無光,此時巳時二刻左右,正是一天中精神活力的時候,這恐是唐媱不願見他的託詞。
李樞瑾緊握住手心的錦盒,他抿了抿出抬頭強作歡笑道:「那我下午再來拜訪。」
「世子慢走。」唐伯點頭,笑呵呵點頭恭送。
「哎?李世子。」唐彬正好從巷口回來,他跳下馬車叫住門口垂頭喪氣的李樞瑾道:「世子怎麼了?」
李樞瑾抬頭看著他,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輕聲道:「沒事兒,本來找你姐呢,她好像在休息,我下午再來。」
「這個點兒休息。」唐彬看了看日頭,也猜他姐可能是託詞,他眼珠子一轉想起要幫忙增進他姐和李樞瑾的關係。
他一把攬住李樞瑾笑道:「估計我姐快醒了,走我帶你進去瞅瞅,不行到我院里坐會兒。」
李樞瑾猶豫了一下,想見唐媱的心佔了上風,他依言跟著唐彬進了唐府的大門。
唐彬帶著他直接去了唐媱的小院,轉過圓月門正看到唐媱側躺在院里的美人塌上睡著了,懷裡抱著一些錦緞,薄被子斜斜搭在腿上。
「我們先去——」唐彬沒想到他姐真睡著了,想和李樞瑾說先去他院里,卻見李樞瑾快走兩步到美人塌前。
李樞瑾彎腰撿起半落在地上的薄被子,輕輕搭在唐媱的身上,目光溫潤柔情似水。
丁香端著茶水從小廚房出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她正要開口哄走李樞瑾,唐彬一把拉住了她。
「噓!」唐彬比了一個手勢,把丁香拉出了院子。
李樞瑾蹲在美人塌前,細細端詳唐媱的嫻靜姣好的側顏,雪頰白皙細膩微微有些酡紅兒,櫻桃色的唇珠水潤潤,嬌艷欲滴。
李樞瑾喉頭髮澀,喉結微動,他不自覺輕輕咽了咽口水,他伸出右手幫唐媱將垂散的一縷髮絲捋在耳後。
他手掌虛虛托住唐媱的臉頰,指尖擱著空氣輕輕描摹唐媱的臉部輪廓。
「真好。」李樞瑾輕喃,他唇角不自覺溢出暖洋洋的輕笑,眉眼裡也俱是甜蜜和心喜。
他指尖在唐媱的唇珠頓住,唐媱芙蓉面貌,嬌美且媚,美在她每一寸肌膚都如同被上天恩賜般雪嫩軟滑、面容精緻、明眸皓齒。
而媚在唐媱的唇,她的唇色是極美櫻桃紅,唇珠兒嘟嘟的,水潤潤,彈彈的,讓人想擒住狠狠得吻,嘗嘗她是否甜甜軟軟得。
「咕咚。」李樞瑾又不自覺咽了一口口水,他目光直直得望著唐媱的唇珠兒,身子不自覺得貼近。
再近了一些。
他低頭隔空將唇貼在唐媱唇面,近了再近一些,他忍不住上前貼住唐媱的唇瓣,很輕很輕,輕輕研磨唐媱的唇瓣,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