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其實賈玩這會兒很不願意和寶玉同路——同路便要同坐一輛車,有時候鼻子太靈,也不是什麼好事。

只是賈母這會子早帶了其他人回去,只留下王熙鳳一個,等著寶玉睡醒就走,賈玩想和他們不同路也不成,便在車上掀了帘子,趴在窗口看風景。

只是他這邊想圖個清靜,王熙鳳卻不肯放過他,笑道:「玩兄弟每日出門,這條街哪天不走個三四回,怎麼還這麼稀罕?」

賈玩道:「這條街日日都是新的,怎麼能不稀罕?」

王熙鳳「噗嗤」一聲失笑,道:「看玩兄弟說的,好似今兒這條街,不是昨兒那條了一樣。」

「原就不是,」賈玩正色道:「牆頭少了一隻野貓,街腳多了一個賣風箏的小販,那邊的那顆柳樹,看著就要抽芽,還有對面牆上被頑童新塗了許多泥巴……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花一樹,都和昨兒不一樣了,怎麼能算是昨兒那條街?

「不光街道日日不同,日日都是新的,人也一樣,今兒多讀了幾頁書,明兒多練了幾個字,后兒多見了幾個人,所以,今日我非昨日我,明日身即此日身。」

他說完,看了口中念念有詞的寶玉一眼:你不是喜歡「超逸」的嗎?看我不繞死你!

寶玉被繞暈了沒有不知道,但王熙鳳是暈了,笑道:「不愧是探花郎教出來的,這才幾日呢,可就大出息了。」

榮寧二府毗鄰而居,說話間就到了,進了府,便先去賈母房裡。

先前黛玉初到賈府時,寶玉、黛玉、賈玩和三春,都在賈母院里住著,後來賈玩出事,惜春搬走,賈母怕觸景生情,以太過吵鬧為由,將迎春、探春兩姐妹,挪到了王夫人院里的幾間抱廈住著,只留了寶玉、黛玉兩個在身邊。

上個月黛玉也搬了出去,賈母院里便只剩了寶玉一個,難免冷清,如今黛玉、惜春來了,幾個女孩兒便一起聚到賈母房裡說笑,王夫人、李紈也在一旁湊趣,陪著打葉子牌,好不熱鬧。

三個進去請安,王熙鳳逗笑了幾句,賈母將寶玉摟在懷裡撫慰一陣,又招手讓賈玩到身邊說話。

賈玩便將林如海交代的話說了一遍,賈母笑道:「可巧了,剛才正說這話呢,林丫頭,你父親如今也准了,這下能放心住下了吧?」

黛玉抿著嘴笑,不語。

賈母又道:「你今兒就先和探丫頭擠擠,明兒我讓丫頭們,把剩下那間抱廈也收拾出來,便在這兒多住幾日……你父親那裡,我去同他說,看他敢不答應!」

寶玉急道:「老祖宗,何必如此麻煩?妹妹的房間,我日日讓人打掃著,裡面的東西一個花瓶也沒動過,進去就能住,何必再去打擾三妹妹?」

賈玩聽著不由恍然,難怪他聽他師傅交代那句話的時候,總覺得怪怪的。

那話若是說給黛玉聽的,說了跟沒說一樣,以他家師傅的性格,怎麼會巴巴的讓他帶一句廢話過去?

可若說是說給賈母聽的,就更不對了。

什麼叫「若老太太留著過夜」,要是萬一人家沒準備留你過夜呢,聽了這話,豈不是不留也得留?還有什麼「不拘在哪個姐妹那裡擠一夜」的話,就更不對了,這事兒,輪的著你操心嗎?你不覺得自己管的太寬了嗎?

直到現在,賈玩才算是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這是在告訴賈母——麻煩你以後別再讓我們家閨女和你孫子擠一個屋了!

顯然這話賈母聽懂了,王夫人等人也聽懂了,寶玉沒有。

或許在寶玉的心裡,還沒有男女大防這個概念——起碼現在沒有。

「老祖宗,」惜春笑道:「我也許久沒和姐姐們聚一聚了,今兒我也留下來好不好?我就和迎春姐姐住一塊兒,晚上我們四個,還能湊在一起打葉子牌呢!」

賈母唬著臉道:「可不許鬧的太晚。」

迎春幾個笑著應了。

寶玉在一旁好不頹廢,只是想起來黛玉還能在這裡多住幾日,又高興起來。

賈玩起身道:「我這就派人去師傅府上,替林姐姐取些慣用的東西過來。」

王熙鳳一把將他拉住,道:「這種事兒,哪裡需要你費心。」

叫了個婆子過來,好生交代了一番,才令她去了。

又見賈母神色有些倦怠,便帶頭告辭出來,出了屋子,寶玉道:「林妹妹,前兒我出門,得了一隻好硯,特特的給你留著呢……你跟我去看看吧!」

黛玉笑道:「什麼好硯,值得你巴巴的來獻寶?」

帶著紫鵑雪雁,跟著去了。

賈玩左看右看,幾位太太各回各家,剩下的兵分兩路,一路是三春姐妹,回她們屋子去了,一路是寶玉、黛玉……

只得道:「寶二哥,我也去看看你的好硯可好?」

他倒是想回去練武,只是賈母發了話,讓就在附近耍耍,一會兒回來吃飯。

沒法子,只能硬著頭皮做電燈泡了。

他想著只怕要做個不受歡迎的惡客,不想寶玉心中一片赤誠坦蕩,並不會想到別的地方去,笑道:「這有什麼不成的?我那兒不僅有好硯,還有好畫兒呢!」

因著賈玩的怪病,以至他們雖打小一處長大,寶玉對這個弟弟的印象,卻唯有生的格外漂亮,以及貪睡兩條,如今賈玩從江南走了一遭回來,卻令他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不僅人長得越發好看了,學問見識也不凡,雖昨兒那句「道學」的話,令他有些生厭,然隨後的那個故事,卻又飽含深意,讓他不僅討厭不起來,還好生茫然——那書生,到底是愛梅,還是害梅?

還有他自己,若他不能改變這些陳規陋俗,是不是唯有循規蹈矩,才是真正對這些女孩兒好?

而後馬車上那句「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也令他有醍醐灌頂之感,加上賈玩這身好皮囊——這個弟弟肯同他親近,他求之不得呢,又怎麼會不高興?

寶玉帶了兩人,腳步輕快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進門便道:「晴雯,快把我前兒收的硯台取出來,還有那塊徽墨,也一併拿來。」

果然是好硯,材質且不說,難得的是心思巧妙,造型全不似一般的厚重端方,反而顯得靈巧別緻,讓黛玉愛不釋手。

正說著話,賞著畫,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帶著一個臉生的嬤嬤進來,笑道:「林姑娘,姨太太派人送花兒來了。」

那臉生的嬤嬤捧著花匣子,笑道:「這是我家太太新得的,宮裡制的新鮮樣子的堆紗花兒,特意送來給姑娘們帶,太太交代了,林姑娘四枝,其餘姑娘和璉二奶奶各兩支。」

寶玉在這上面素來上心,道:「拿來我看看。」

接了花匣子打開,黛玉就在寶玉手中看了眼,道:「怎麼還是滿的,其他姐妹們的還沒送去嗎?」

那嬤嬤笑道:「姑娘是客,自然先挑。」

黛玉笑道:「可見我今兒來的巧,倒蹭了姨太太的花兒帶。」

嬤嬤道:「姑娘說哪裡話,便是姑娘今兒不來,咱們太太也會派人給姑娘送去呢!」

賈玩正閑閑的喝茶,聞言看了她一眼:便宜話倒會說,若黛玉今兒不來,那幾隻宮花,能送的進林府才怪……不過黛玉今兒不來,明兒也會來就是了。

開口問道:「我聽說,薛大哥哥在金陵招了官司,是因為爭買一個丫頭,卻不知那丫頭如今身在何處?」

嬤嬤笑道:「自然是跟著我們一起來了,現如今就在府里住著呢!」

賈玩笑道:「我常聽人說,姨太太一向憐貧惜弱,最是菩薩心腸。既已知道那丫頭是被拐子拐來的,且拐子既已抓住了,花的身價銀子也有了著落,想來已經還了那丫頭的自由身?」

嬤嬤的笑容有些勉強起來,道:「那香菱的賣身銀子,我們家並沒討回來。」

他們丫頭也搶了,人也殺了,哪還會去問那拐子討什麼身家銀子。

賈玩「哦」了一聲,道:「既沒討回來,想來是給了那個叫香菱的丫頭了?」

見嬤嬤吶吶無語,賈玩「咦」了一聲,道:「竟然沒有嗎?」

神色一冷,道:「這就可笑了,銀子討不討回來,是你們自己的事,可明知那個叫香菱的丫頭,不是那拐子的女兒,你們把銀子扔給那拐子,便算買了人家了……這是什麼道理?

「莫不是他薛大公子看上誰了,隨意扔點銀子不拘給什麼人,就算是買了人家了?真是好生霸氣,看來以後我都不敢隨意上街了。」

那婆子已經臊得滿臉通紅,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來,周瑞家的賠笑道:「玩二爺有所不知,姨奶奶是看那個叫香菱的丫頭可憐,年輕姑娘家,無依無靠的,且以前的事一丁點兒都記不得了,所以才帶在身邊……」

賈玩道:「這卻更可笑了,街上頭上插了草標無依無靠的人多的是,莫不是可憐她們,就是一文錢不給的讓她們簽了賣身契做奴才?」

好心,屁的好心,好心還把人賣身契攥著?

周瑞家的也一聲不敢再出。

寶玉有心圓兩句,卻也不知說什麼好。

黛玉笑道:「嬤嬤莫怪,兩邊府里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師弟,平生最恨拐子,說話難免直了些,不必放在心上。」

一聲「師弟」,卻是把賈玩攬到了她和林家那邊。

又道:「我平日不愛戴這些花兒朵兒的,收了白放著可惜了,嬤嬤還是拿回去給寶姐姐戴吧!」

周瑞家的兩人再不敢多說什麼,從寶玉手上接了匣子,汗流浹背的去了。

黛玉一指頭戳在賈玩腦門上,道:「人家好心來送花兒,偏你話多,信不信這些話兒,不到晚上就傳的闔府都知道?」

賈玩道:「闔府都知道才好呢,他們臊了,以後才不會來招惹咱們,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

拐子固然可惡,難道明知道是拐子拐來的孩子,還要買,甚至強買的人,就不可惡?

寶玉忍不住道:「你說別人也就罷了,可寶姐姐卻是不一樣的,她對香菱也心疼的緊呢!」

賈玩道:「若你那寶姐姐所謂的心疼,就是說幾句『可憐』,這樣的好人,我可不敢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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