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賈玩算著也該是這幾日。

如今賈珍禁足在家,晚上的賭1局嫖1場開不起來,尤三姐又遠走他鄉,他想接進府親近也不能,家裡的妻妾丫頭早便膩了,唯剩下一個令他牽腸掛肚的,如今難得病也好了……

若還能忍得住,他便不是賈珍了。

晚間,因是月初,月光不甚明朗,加上周圍攏著一層烏雲,便更昏暗了,四下望去,到處都是黑乎乎的影子,什麼都看不真切,也就賈玩五感敏銳,身手敏捷,才不覺得有什麼不便。

賈玩靠著柱子坐在涼亭的欄杆上,手裡一壺醇酒,一盞玉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打發時間,然後看見一星微弱的燈火,從賈蓉的院子飄了出來。

賈蓉白天就被打發出去辦差了,丫頭婆子大多都睡了,看門的下人大約也得了招呼,遠遠的避開了,於是賈玩看著那一星燈火,慢悠悠的飄過了二門,熟練的穿梭在園子里,朝著天香樓過去了。

天香樓那頭也點著燈,雖有布帘子擋著,卻依舊透出隱隱的光亮來。

賈玩挑的地方極好,離天香樓近,位置又高,視線又好,眼看著那一星燈光一路進了天香樓,消失不見,又過了兩刻鐘,天香樓的燈也滅了。

賈玩又等了片刻,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彈弓,又從地上提起一個口袋,口袋裡裝著滿滿一兜「丹藥」。

就是道士們愛吃的那種,硬邦邦,圓滾滾,蠶豆大小——柳湘蓮二兩銀子就買了一大袋。

按那小道士的說法,這玩意兒,便宜又健康,沒放什麼礬啊汞的,當糖豆吃都沒事兒,還能頂餓。

賈玩「子1彈」上弦,眯著一隻眼睛瞄準,然後一鬆手,彈丸「嗖」的一聲射了出去,准準的落在天香樓的屋頂上,然後「噹噹噹噹當」,順著瓦片彈跳著滾落下來,那聲音驟然響在萬籟俱寂的夜空里,顯得格外清晰,讓人忍不住一個哆嗦,心裡發毛。

賈玩笑嘻嘻的看著那邊的動靜,停了一會兒,才眯著眼睛又發射了一彈。

「噹噹噹噹當……」

「噹噹噹噹當……」

令人心裡發毛的聲音,每隔片刻就在夜空中響起。

天香樓原熄滅了的燈又亮了起來,彈珠彈跳聲立刻戛然而止。

緊接著袒著胸口,只披了一件外衣的賈珍提著燈籠出現,在周圍照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又原路回去,片刻后,燈光又滅。

賈玩再度拉開彈弓……

片刻后,賈珍再一次出現,這次他的動作比先前粗放了許多,甚至還怒喝了幾聲。

賈玩不吭氣,安靜的等他回去,足足等了兩刻鐘,屋裡的燈才又熄了,賈玩舉起彈弓,一次包住三顆「子1彈」,射了出去。

這次他手速全開,一發接著一發,原本片刻才一聲的響動,頓時變得如同急雨一般,「噹噹噹噹噹噹」此起彼落,不絕於耳,彷彿有個無形的人,在憤怒的朝屋頂上一把把砸著石子。

於是燈光又亮。

聲音又立刻戛然而止。

原本喧鬧的世界瞬間變得安靜的可怕,布簾后透出的光影,一片慌亂。

片刻后,一道人影率先沖了出來,燈籠也沒打,散著頭髮,衣冠不整,一手拎著鞋子,一手系著腰帶,慌亂中還摔了好幾個狗啃屎。

虧他在這種情形下,竟也能認得路。

賈玩遠遠跟著,眼看著賈珍越過小橋就要出了園子,冷哼一聲,賞了他膝彎一顆彈丸,就聽賈珍「啊喲」一聲,滾進了荷花池。

幸好荷花池邊上水不深,賈珍在裡面撲騰了一陣,又哆哆嗦嗦的爬了上來,高一腳低一腳的爬進了二門。

賈玩不再理他,就坐在路邊的假山上等著,過了好一陣,方看見秦可卿和那個叫瑞珠的丫頭,提著琉璃燈,相互攙扶著,抖抖索索,一步一挨的過來。

看她們嚇得這副樣兒,賈玩也不忍再戲弄她們,安靜坐著等她們過去。

對於秦可卿,他其實並不反感,相反,他對她的印象不壞,是寧國府中一個難得的好人。

她和賈珍的事,雖然放在哪個時代都說不過去,但到底只是私德有虧,並未傷天害理。

賈玩並不是什麼衛道士,相反,他只是一個自私自利、不失底線的小人物罷了,若不是秦可卿的事影響到惜春婚嫁,他根本懶得管這出閑事。

他有心放秦可卿兩人過去,卻偏偏事與願違,他分明一動不動,卻有一顆石子兒從他身邊不遠,叮叮咚咚的滾了下去。

賈玩一回頭,就和一雙碧油油的大眼對了個正著,頓時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小野貓,竟這會子跑來湊熱鬧。

小貓無辜的看著他,底下卻已經亂成一團。

瑞珠「哇」的一聲哭出聲:「老爺,老爺,求求你,別跟著我們,別跟著我們了,我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秦可卿一聲未出,卻早已軟倒在地上。

瑞珠一面哭著,一面舉著燈四下照看。

卻聽「嗤」的一聲,燈光滅了。

專在風雨天點的琉璃燈盞,竟在無風無雨的情形下,自己滅了。

瑞珠嚇得魂不附體,像被燙到似得一把扔開琉璃燈。

卻不知頭頂上,賈玩也正手忙腳亂,他因怕被燈光照到,剛用石子兒打滅了琉璃燈盞,就看見那隻丟人現眼的小野貓,竟被瑞珠一聲驚呼嚇得失了腳,賈玩伸手一撈,卻撈了個空,眼睜睜看著小傢伙一路倒滑下去,又在半中央奮力一蹬,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瑞珠的脖子上。

「啊!」

一聲尖叫衝天而起,差點刺破賈玩的耳膜。

賈玩連忙跳下假山,千鈞一髮的接住瑞珠驚慌失措中丟出來的小野貓。

「喵……」

嬌軟的叫聲,讓瑞珠略略回神,下意識看了過來,頓時又嚇得魂飛魄散——哪裡是貓,那昏暗的月光下,站的分明就是個人!

「啊啊啊……」

恐懼到了一定程度,是可以激發人的潛力的,賈玩抱著貓兒,目瞪口呆的看著瑞珠小宇宙爆發,拖著軟成一團的秦可卿,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

賈玩彎腰從地上,撿起琉璃燈,轉身離開。

各處院子開始陸陸續續亮起燈光,顯然很多人被這一聲尖叫驚醒。

……

「爺,」玉盞端了洗臉盆進門,道:「小蓉大爺在院里等你好一陣了。」

賈玩掀了被子起身,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都快過午了,」玉盞道:「爺今兒起得格外晚。」

賈玩「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在茶爐子旁邊趴著的小傢伙身上。

玉盞放下臉盆,過來幫賈玩拾掇,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不由笑道:「昨兒晚上,也不知道從哪裡鑽進來的一隻小野貓,渾身髒兮兮的,趕也趕不走,我們只好把它洗乾淨了,放在那兒烤著,省的它著涼……」

賈玩嫌棄道:「好醜個小東西。」

小小的一團,瘦骨嶙峋的,光禿禿的大耳朵,粉色的鼻子,一張小臉上就剩一雙大眼睛,骷顱頭似得。

玉盞「噗嗤」一聲失笑道:「那貓貓狗狗的,毛打濕了都這樣,等幹了就漂亮了……爺,咱們養它吧!不然這麼小的一隻,一出去說不定就被大耗子給叼走了。」

賈玩蹲下來在小傢伙臉上戳了兩下,小傢伙也不惱,用小爪子捧著他的手指頭就舔,粗糙粉嫩的小舌頭跟小刷子似得刷著,倒蠻舒服。

想到它昨天晚上的「壯舉」,賈玩拿手指頭在它額頭上輕戳了兩下,道:「那就養吧!」

都是一起裝鬼嚇人的戰友,相互照應也是應該的。

等收拾停當出來見賈蓉,發現那小子表情奇怪的很,一副又興奮又害怕又痛快的模樣兒,見賈玩出來,笑道:「二叔,父親說先前老太爺的事操辦的太草率,心裡有些不安,想在天香樓上設壇,請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八十一日解冤洗業醮。」

賈玩點頭,道:「這是好事,請就是了。」

賈蓉尷尬一笑,道:「只是……最近因給老太爺辦喪事,花銷不斷,又劃了一萬五千兩給薔兄弟去置辦東西,如今竟一時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來。父親說,讓侄兒過來求求二叔,看能不能先借五百兩銀子支應幾日,等賬上一有了閑錢就還。」

「這話說的可奇了,」玉盞進來上茶,道:「寶玉、環三爺,哪個不比我們爺年紀大,現如今在學里念書,每個月除了月例銀子,還有八兩的點心茶水錢……我們爺長到十五歲,月例銀子一分未見,更不曾分過半點家產,如今公中的事,倒問我們爺來要銀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理?」

玉盞雖是下人,卻是「長輩」的丫頭,賈蓉不好仗著主子身份呵斥她,只能陪笑道:「姐姐說的很是,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也不來求二叔……」

賈玩道:「我倒不知道,府里竟艱難成這樣……玉盞,去開了箱子,取八百兩給蓉哥兒。」

又道:「也不必還了,父親去世,我未能及時趕回,此刻盡一份心也是應該的。」

賈蓉千恩萬謝的走了,玉盞道:「爺您就是太實心,府里哪裡就到了這個田地了?不過是大爺變著法子從您手裡誆錢罷了。」

賈玩搖頭笑笑:「不妨事。」

玉盞嘆了口氣,道:「爺您還不知道呢,昨兒晚上出事了。」

賈玩怎麼會不知道,隨口笑道:「怎麼?」

玉盞憂心忡忡道:「說是昨兒三更天,二門外的園子里,聽到一聲女人的尖叫。大家怕是出了什麼事,趕緊點了燈籠去看,結果人沒找到,但看痕迹,竟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荷花池裡爬了出來……後來又在通往二門的路上,找到一塊女人的帕子。

「最後找到天香樓,所有人都嚇壞了,天香樓的樓底下,竟然到處都散著金丹。

「誰不知道咱們家老太爺,就是吃了金丹暴斃的?

「大傢伙兒都說,是老太爺顯靈了。

「又說老太爺去了沒幾日,大爺就找了一大波人,日日在天香樓里吃酒賭博,睡女人嫖男人,就這樣老太爺都沒顯靈,這會兒忽然顯靈,怕是有人做了更傷風敗俗的事兒……

「不然大爺怎麼忽然想起來,要請道士來打蘸呢?」

倒沒人議論是什麼更傷風敗俗的事……這個沒什麼討論的價值,闔府里誰不知道?

……

晚間,一個白色窈窕的人影,悄無聲息的進了天香樓。

雪白的絲絹扔上房梁,那人影站上凳子,將絲絹慢慢打成結,閉上眼睛,頭緩緩伸了進去,兩行清淚無聲淌落。

正要踢開腳下的凳子,忽然一個輕緩的聲音傳來:「秦氏,何以輕生?」

睜開眼睛,看見有翩翩少年站在月光下,含笑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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