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認真,不認真?
我自己掀開了紅蓋頭,頓時,那種悶的透不過氣得感覺沒有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對眼前緩緩而來那人的恐懼。而我的恐懼,和他的輕佻的淡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這一場豪賭我輸了,我會嫁給杜顏楓,我會和他共度餘生,我會和他生兒育女。雖然一輩子沒有什麼波瀾,但也一定會平平安安,快樂什麼的,找一找也總會來的。
但是,這個前提,是他不會來。
可他,還是來了。一身紅衣,隻身一人,臉上沒有任何遮蓋的東西,蒙面,面具。
他舉著劍緩緩走到我們身邊,右手裡低低地拿著一壇酒,他行到之處便是尖叫聲,因為他手中的劍,因為他肅殺的眼神。
那一瞬間,我有些恍惚。如若不是他的眼神,如若不是他手裡那把明晃晃的劍,我會欣喜的以為,是這一場豪賭我贏了,我把他給氣來了。
可我還未恍惚多久,夢就很快清醒。因為蘇犰生終究是蘇犰生,蘇犰安終究是蘇犰安。容貌再相似,他們終究都不是彼此。
在宮中隨性的侍衛將裡頭團團圍住的時候,在眾人的尖叫聲中,杜顏楓握住了我的手,冷笑一聲,「他終究還是來了。」
我皺眉,「所以,你真的毫無準備。」
他淡淡道,「我說對,對那個小毛孩,我沒什麼好害怕的。他若是敢,大可將你帶走。」
我深吸兩口氣,再不說什麼。
他緩緩地,一步步的走來。他轉而望向我,眼神慢慢從肅殺轉為溫柔。最後的幾步路,他把眼神都放在了我的身上,等走到了杜顏楓的面前,與他兩兩相對時,一切又都恢復了原樣。
這時,杜顏秋從位置上站起,他看著並不驚慌,但氣得不輕。他對著蘇犰生厲聲道:「你我兩國近年來已經重修舊好,可您......在這個時候大駕朕弟的大婚又是不備禮而來,又舞刀弄劍的,難道......這就是金絲國的禮數么?」
兩年多的時間未見,蘇犰生的個子又高了一些,差不多......該和他差不多高了。他也愈發的像他了,雖然仍舊一副厭世的姿態,可到底身居高位這樣長的時間,他的身上多了許多沉穩和老練。
他並不生氣,也不急躁。倒是淡淡然的對著杜顏秋鞠了一個躬,這個躬鞠得不帶一點嘲諷,慢慢的誠懇,「您誤會了,這不是金絲國的禮數,而是朕的禮數。對喜歡的,朕爭搶過來的手段確實有些過失,還望您不要介意。可若是您介意的話......朕,也不會改的。」
杜顏秋猛地一拍桌子,「你......蘇犰生,煙國的親王府里,朕在,太上皇也在,豈由你胡鬧?」
老伯也站起身走來,靜靜的凝視著蘇犰生,目光警覺而又嚴肅。
而蘇犰生,他始終只是冷笑著望著杜顏楓,與他兩兩對視。中間是不是的應上兩句和杜顏秋或是老伯的話,但始終都沒有再看過旁人。
良久,杜顏楓忽然冷笑一聲,而後對著杜顏秋道:「皇兄,這事是我對不住您,沒有提前和您說好。我早知他會來。」
杜顏秋一愣,更是疑惑和生氣。但他轉而一想,便也明了,他搖搖頭,「皇族顏面,在你面前難道也是兒戲么?」
「不是兒戲。」蘇犰生笑道,「難道您不清楚么?縱然您的弟弟,煙國的七王爺他提前告知您了,你們提前做好了精細的準備,你們,又能奈我何呢?」他掃了我一眼,「我要帶走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誰都攔不了。」
杜顏秋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忽然嗤笑一聲,「是,不錯,不錯......你現在是蘇犰生,是金絲國的國君。可是朕忘了,你以前是趙鹽寒。是殘害了數萬條無辜生命、煙國皇宮都可以來去自如、毫髮無損的趙鹽寒。」
不錯,等待蘇犰生,沒有準備,便是最好的準備了。他這樣臉各國皇宮都可以來去自如的人,王府外頭的縱然布下天羅地網,與他,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是徒勞,又平白無故犧牲更多的性命罷了。
杜顏秋生氣之後便靜了下來,他與杜顏楓對視一眼,而後笑著點點頭。這個時候,他們兩兄弟的想法,應當已經一致了。
「蘇犰生,你聽著。」杜顏秋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又嚴肅地道,「今時今日,人,你可以帶走。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現在不是趙鹽寒,你不是江湖中人。你背後是金絲國,朕今日雖然不能把你怎樣,可論兩國實力,朕真的不怕打一仗看看。反正這一仗......早在六年前朕就已經準備要和你們打了。蘇犰生,你要想清楚了,你現在,是金絲國的國君。難道,只是為了你的貪念,你就要讓那麼多百姓陪葬么?」
說罷,杜顏秋得意地冷笑一聲。在他的心中,身為一個國君,他既然坐得起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就要承受得起那個位置帶給他的限制和義務。身為國君,守護自己的國是義務,保護自己的百姓亦是義務。沒有任何一個國君會是任性的,包括老伯,他那麼任性的人,在他成為一個國君之後,他便也再不任性了,不是么?
可我的心中,竟不由的慌亂了起來。
趙蘇謀劃一件事情可以花上快二十年的時間,而讓他功虧一簣的是一直養在他手下的蘇犰生。他,真的會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做,就堵上所有子民的生命么?
趙鹽寒一向胡作非為,所到之處,橫屍遍野。
蘇犰生一向胡作非為,所到之處,橫屍遍野。
可是現在的他,是金絲國的國君,他還要......還要繼續胡作非為么?
我不禁皺起眉。
他看上去對杜顏秋的話並不在意,仍舊冷冷的與杜顏楓對視。而他們之間,在氣勢上竟然誰也不輸誰。
可儘管如此,若是這個時候有一個旁觀著的話,他也一定會認為,是杜顏楓輸給了蘇犰生。因為,他的其實除了帶著自己的,也帶著身邊兒煙國國君的、煙國太上皇的還有那麼一圈又一圈侍衛的。而蘇犰生,始終只有一個人,一個應對他們,一個人什麼也不怕。
他輕輕的笑了笑,語調淡然,彷彿是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很不巧,今年上半年,朕的母妃,金絲國的太后因鬱鬱寡歡而離世。也就是說,在金絲國,朕已經沒有任何一個親人了。而朕,一向自私慣了,既然金絲國已經沒有親人了,那麼便更不怕有戰爭了。而你們......嘖嘖嘖,朕瞧著都不是自私的人,對芍藥族的承諾都能到現在還記得。朕倒是想要看看,你們,會不會自私到,只是為了一個人,就堵上了你們煙國那麼多老百姓的命。」
三言兩句,他很快就反客為主,重新讓得意洋洋的杜顏秋生起起來,而且氣得......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一拍桌子,眼中閃過一絲肅殺的意味。作勢要讓周圍的士兵行動。
「皇兄。」這時,杜顏楓輕輕的喚了一聲。但他的目光仍及阻礙蘇犰生這時,仍舊氣勢不輸半分的與他對視著,「你帶著父皇先回去吧,既然是我知而不言,那麼這裡的事情,就留給我來解決吧。」
杜顏秋還想說些什麼,老伯將他攔住,他又看了眼蘇犰生,他擺擺手,「罷了罷了。這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國事,也並非是想要攔著我們不給我們報恩的機會,這只是......孩子們之間的事情而已。秋兒,這事我們不必關了。楓兒......你也是,你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想一想,你對葯兒,到底如何。倘若......罷了,你是一個聰明孩子,我不需說太多,你你爺會明白的。」
「至於你,」老伯看著蘇犰生,「孩子,你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么?」
蘇犰生被這一聲「孩子」喊的一愣愣的,不自在的把頭別過去不敢看著老伯,老伯只是笑笑。但蘇犰生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難得尊敬地道:「太上皇請問。」
老伯微微頷首,憐愛的望了我一眼,而後問道:「好,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便是,你認不認,葯兒的金絲毒是你下的。」
蘇犰生一愣,而後低聲道:「是我。可我是為了......」
「那就是是了,不管有沒有其他原因,下毒的那個人就是你。」老伯走過來,走到我的身邊,對我伸出手,可奈何我的臉上是一層一層新娘子的脂粉,我的頭上插滿了珠光寶氣的新樣子的珠花。他最終,只是撫了撫我頭上的珠花,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對著蘇犰生繼續道,「毒,是你下的。而且......你是抱著她必死的後果下的。後來,救她的人不是你,為她可以放棄一切的人也不是你。你,好好的想一想,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鬧她這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禮,又有什麼資格,將她從馬上就要來臨的安逸之中帶走呢?」
「我......」
「你先不要急著回答。你等我,再問你一個問題,等我全都問完了你再想然後再回答。」老伯將他的話打斷,又是憐愛的看了我一眼,問道,「你再回答我,除了金絲毒的那一次,你是不是也有很多次,都差點兒置她於死地?」
這個時候的蘇犰生,看上去慌亂極了。面對杜顏秋他什麼也不怕,他們同為國君,而他是做錯事情的那個人,可是他也什麼都不怕。面對杜顏楓,他什麼也不怕,或許......他還知道杜顏楓的背後有著各國的勢力,可是他什麼都不怕。
可也就是在這個是時候,在老伯的面前,他真的,就似一個犯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又慌張又恐懼,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兒想要快快逃離。又過了一會兒,他才稍稍的堅定了一點兒眼神,可是他不敢看我也不敢看老伯,他別過頭去,「對,我確實做了那些事。可是她......可給了我畢生的溫暖,我會用盡畢生的力氣去對她好。而現在......我只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對她好的機會。」
「你給自己的機會,就是又用你一貫的方法,興師動眾的把她的婚禮攪黃?你可以在葯老山谷的時候將她帶走,可以在來的路上將她帶走,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呢?」老伯終究只是搖了搖頭,「你這孩子啊......既然不知道如何疼愛一個女子,又何必概要給自己一個禁錮她一生的機會呢?」
說罷,老伯輕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杜顏楓,背過身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回過頭把杜顏秋給拉上一起。而後,在一片聲勢浩大后,老伯拉著杜顏秋還有那一圈又一圈的侍衛走了,空留下,我們三個穿著紅衣的人站在原地。
他們走後,我終於鬆懈了下來,揉了揉已經站的酸疼的腿而後找了一個地方隨意的坐了下來。我笑了笑,「你們商量,你們商量......我......有點兒累了,先歇一會兒啊。」
杜顏楓:「......」
蘇犰生:「......」
而後,兩個人又大眼瞪小眼的瞪了起來。而我,則一邊兒喝著茶水,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把他們兩人,想象那個畫本「霸道王爺愛上我」其中的主角。咳咳咳,當然了,杜顏楓是那個網頁,蘇犰生是那個桀驁不馴的小王妃。嗯,這樣想,這樣看,就沒有......沒有那麼慌了。
最終,是蘇犰生先行發話,他冷冷地笑了笑,「你以為,縱然沒有了煙國的勢力,我便奈何了不了你么?」
「不不不。」蘇犰生搖搖頭,「你剛剛沒有認真聽講。你沒有把你爹的話中之意給聽明白。他是想讓你想想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歡姚葯,若不是煙國皇族的責任你還想不想與她共度餘生。若是不想的話……」這時,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若是你不想的話,就讓朕,把她帶走吧。」
他很難得的,認真地道:「我早已遊戲慣了,所以偶爾認真一場真的會很認真。可是你不同,你認真太長時間了,偶爾遊戲一場……你連認不認真,都快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