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誰都是自己
而關乎我們之間的「婚事」,大概今日是不能成婚了。據說是因為……我睡過了頭。而且還睡的很香,所以他便想擇期舉行。而下一個好時辰剛好是在三天之後。只要我在這個皇宮內,他就什麼也不著急。
等我問完了所有我想要知道的,我與她們到了一聲謝便不準備在說什麼。
這時,那位領頭的侍女笑笑道:「奴婢們都是奉了皇上的吩咐。他說了,您一醒來肯定會有很多的問題,讓奴婢們知無不言……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去問了陛下再來回答您!」
「你……」我一時失言,只覺得這裡沒有他,卻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在我的背後暗暗的掌控著我,他知道我現在在做些什麼,亦知道我再想些什麼。對我,他從來不需要眼線,便能看破。
侍女等了一會兒,見我會沒有回應,以為是自己說錯話,忙跪下來,「請郡主恕罪。」她看著位份要高一些,所以她這麼一跪即可跪了滿地的侍女。
我又是輕嘆了一口氣,叫她們起來,我努力讓自己笑起來看著自在,「我瞧著你很機靈,想來是蘇……皇上看重的人,所以想要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鬆了口氣,向我福了福身子:「奴婢,念芍。」
念芍,是這一圈侍女之中位份最高的一個宮女。亦是……在半年前,數千個宮女爭相要搶奪的一個名字。
蘇犰生下令,在那兩千個被入選的妙齡女子之中,誰是最優秀的一個,誰就可以被賜名「念芍」而後留在他的身邊伺候,位及四品,俸祿和當朝戶部侍郎的一樣。
我細細的瞧著她一會兒,竟然從她的形態和容貌之中找到了些許望竹的味道。也不知是蘇犰生刻意,還是巧合。
在第二日的早上,念芍領著兩個進來為我梳妝打扮。
這和昨日相比簡樸了一大半的架勢讓我頓時覺得很是舒服,我問:「你們晚上沐浴更衣和早上的梳妝打扮人數都有規定的么?」
念芍笑著解釋道:「不是,其實按規矩來,不管是以您現在的位份還是將來的位份,在這個時候房間里都會擠滿了忍伺候您。可是……皇上說,您喜歡安靜,又不太喜歡讓太多人伺候,所以就讓奴婢領了兩個機靈又安靜的丫頭過來伺候您。」
我點點頭,再沒有說什麼。在對於蘇犰生掌控我的這件事情上,我根本無需多言也無需多問。念芍為我梳著頭,我便從銅鏡里靜靜的看著她。良久,她看我瞧著她許久不說話,滿臉的疑惑和慌張,一副想問卻不敢問的樣子。我笑了笑,輕聲道:「沒什麼,你只是……讓我想到了我的一個故人罷了。」
「所以……真的是因為奴婢的長相么?」她喃喃道,而後,眼神一亮,驚慌地低下了頭,「是奴婢失言了。」
我擺擺手,「無妨」。我也不多問些什麼,不知道為什麼,相處的時間越長,我便越能從她的身上找到望竹的影子,我亦總是不自覺的想要把我在這冷冰冰的宮殿里的熱情分給她一些,可是……我總是刻意告訴我自己,不要這樣,不可以這樣。她再好,她再像望竹,望竹也只有一個,誰也不可以是他。
正如……這個宮殿的主人,亦是如此。念芍,蘇犰生,他們終究都只是念芍和蘇犰生,他們……不可能成為別人的,不可能。
我伸手隨意的夠了一本書翻著看看想要分散些注意力,書並非是我看過的,而內容卻讓我很喜歡,不知不覺中,我被梳洗好了也被擺弄的穿上了鮮艷的長裙,而後……念芍將一個厚重的披風往我的背後一蓋,她向我福了福身子,恭敬道:「郡主,皇上在等著和您一起用早膳。」
我起先不明白用早膳就用早膳吧,為什麼還要這麼「恭敬」地邀請我去。而後,我望了她低垂的頭許久才明白……敢情,她這麼恭敬只是害怕我不願意跟著她一起去和蘇犰生用早膳啊。
我笑了笑,「那就快去吧。」
金絲國的皇宮果然富麗堂皇,每一步看到的風景都是先帝奢靡無度的罪證,也是這冷冰冰宮殿的最好證明。而蘇犰生,他正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很莊重華麗的院子里揮舞著劍,我不知道院子里種的是什麼樹,竟然連冬天都還是滿樹的綠色。可是隨著他舞動劍的動作,星星點點的綠色從樹上落下,落了滿院的地。而我,就被放在了院子的一角,我靜靜地望著他,望著他繼續揮舞著那一套凌亂、毫無章法的劍法。我知道,他亦是知道我已經來了。
之所以不停下,只是要我,好好的看他揮舞著一場劍。這些凌亂、無章法的劍,都是兩年前我胡亂的教給他的。卻不想,今時今日,在他這裡,再經過前後順序更替以及速度的改變后,我變著法子為了刁難他而教給他的那些東西真的可以變成一套一劍法,雖然……亂了那麼一些。
可是,那些,也都是我的傑作。
他舞劍結束,我適時的走出來,拍著手走到他的面前,「好劍法,不知……皇上師承何人?」
他放下劍,嘴裡呼出白白的氣,對著我輕輕的笑了笑,「師承我妻。」
我愣住,再不想與他開什麼玩笑。只一味的往裡頭走去,「我餓了。」
他不言語,默默的跟了上來。
早膳很豐盛,而且出奇的……都是我愛吃的。有些就算不是我愛吃的,也不會是我討厭的。大抵是因為故土重回,我胃口甚好,也不管他在一旁,自顧自的吃的津津有味。而我期間悄悄的抬眼,看到的,亦是一個正在自顧自吃的津津有味的蘇犰生。我忽然想到,以前在王府里時他便是如此,對於那些日常起居的東西,他什麼都不掛心,唯獨「吃」和「睡」,他總是要做到極致,因為他說,這兩個是做一切事情的本錢。
現在的他,還是如此。
可是……從前的他,我從未在他的臉上見到絲毫孩子的稚氣卻也未曾見到任何的疲倦之意。而現在,我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些許疲憊。
他和杜顏楓說,他是一個不能更自私的人。可現在,看上去不然,他已然身在這個位置,他早已……不是那個自私的蘇犰生了。他會為了朝政讓自己疲憊了,從前……縱然心中滿是陰謀暗算,他也不會有絲毫疲憊。
他忽然笑了笑,玩味地問:「怎麼?是因為我……長得很像大哥么?」
我沒有料到他會同我這樣的話,亦沒有想到那個……他都會害怕提及的人會這樣被他輕描淡寫給提起來。我不知道關乎皇位、關乎蘇犰安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可是……這個皇位本來一開始就是要屬於蘇犰安的,他是陰謀暗算也好,撿漏也好,一定會避之不提的吧,可是為什麼……他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把他提了出來,而且,毫不在意的要拿自己和他對比。
我不知道這究竟和蘇犰生有無關聯,我只知道啊……我只知道,我這是越發不明白了。
我將話題轉開,低聲道:「皇上也該保證身體,你看著……很是疲憊。」
他喝了口湯,又是玩味一笑,眼中卻滿是認真,「看上去疲憊一些,我便更像大哥一些了,不是么?」
「不,你終究是你。他也終究是他。」我搖著頭說道,「念芍和望竹亦是如此。」
他靜靜地望了我一會兒,后低頭繼續用膳。而後,直到他用完了早膳繼續去御書房忙政務我們都沒有再說過別的話。
這兩日的時間過的很快,一直不斷的,睡了,看書,睡了,看書。一餐幾乎都是和蘇犰生一起用的,只有那次,他太忙了我才一個人用膳。
這兩日的晚上他都會來我這裡小坐一會兒,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話可說。所以開始便是他靜靜地看著我什麼話都不說,後來……我看不下去了擺出了棋盤和他廝殺起來,可是沒撐多久,我便會輸的片甲不留,盤盤如此,他也不相讓。而後……我們便連棋都下不下去了,所以,我們開始一人一本抱著書看著。一直看到他走,我們都只是看著各自的書,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事也不做。
第二日的晚上我才知道,原來這兩日他為了來我這裡小坐的這麼「一會兒」,一直把平日里的要忙的朝政拖到了很晚才做完。我心下一軟,讓念芍送了安神湯過去讓他喝一些。念芍頓時眼睛里都閃著光亮。
現在,這時他的江山,從前也只……蘇犰安最珍愛的東西。而他,江山的主人,不能倒下了。
念芍去送安神湯后,屋子裡安靜的可怕。這兩日,蘇犰生不斷的把我身邊伺候的侍女減少,減少到最後,晚上無事的時候,唯有念芍一人。現在,念芍被我派去做了別的事情,偌大的房間里便只有我一個人。
我並非是一個害怕晚上一個人的人,只要書看,只要有床可以躺著便什麼可怕的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夜晚,格外的可怕。大概是,這個夜晚,安靜的太可怕了吧。
這兩日,我依舊在連續不斷的喝葯。雖然跟著望竹學了兩手,可我仍舊不能分清楚我現在喝的和以前喝的那些湯藥究竟一不一樣,但是……那什麼……根據味道來的話,還是沒什麼差別的。
近期,我發現雖然我的武功沒有被尋回來一些,可是那些修鍊了成為固定的東西正在慢慢的回來,比如我的感官——聽力。怎麼察覺到呢?就好像……今夜,我這間屋頂上的動靜格外明顯。
這不是普通的近衛,如果是近衛的話,按照蘇犰生挑人的標準,他們一定可以做到徹夜受災屋頂上卻悄無聲息。而且,這樣大的動靜也一定不會是刺客,第一,精通任何陰詭暗道的蘇犰生不會讓比他不精通的人闖進來的。而他,是連號稱「天下最難闖宮殿沒有之一」的煙國宮殿都可以來去自如的人,天下,又有幾個人比他還要精通這個……或者,比他還要精通呢?第二,哪有刺客……這麼不會控制自己力道的。放在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患這裡還好,若是放在蘇犰生那裡……估計馬上就被發現然後咔嚓一刀了吧。
所以,綜上所述,屋頂上努力俏咪咪實則讓我聽的一清二楚的人八九不離十是一個正大光明的可以在皇宮裡頭來去自如的人,這個人的關係一定和蘇犰生的很好,而且……他還一定會是一個很調皮的人。
半柱香的時間后,他來到了我的跟前,我輕輕地笑了笑,而後合上了手中的書,「你好,調皮的人。」在這皇宮之中,誰又可以比他更調皮呢?不過沒關係,這個人,他有他調皮的資本。
那便是——他是陪伴著蘇犰生度過了最難熬歲月的朱竹。因為混雜了太多的利益關係,所以蘇犰生的身邊沒什麼朋友。若是有的話,那也一定是和他等級不差太多又願意心甘情願服從於他的,雖然……這只是他朋友單方面的朋友。
但現在看來,他至少可以在皇宮之內來去自如,而且……還這樣調皮在屋頂上走來走去,想來……蘇犰生這廝雖然不知道何為朋友,但還算有些良心。
朱竹仍舊是朱竹,他仍舊一副滿不在乎的輕狂姿態,分明可以工整的穿好衣衫卻偏偏要選擇把衣領敞開一半,分明可以把鬢髮梳的好挺拔,卻偏偏要一個一個玉簪鬆鬆垮垮的插著,一度活脫脫紈絝子弟的我模樣。只讓那些老學究一看便想摸著鬍子說「朽木不可雕也」。
我沒有在意他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而是慣常地對他笑了笑:「好久不見了,朱公子……近來可好?」
大抵是沒想到我會如此淡定,他一愣,而後故作無事的「哼」一聲,走到我對面坐下,睜大眼睛,而後……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