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久仰久仰

嚴格意義上講，童大力屬於家將。

家將效忠家主，畢竟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鳳麟城的近衛親兵營拿的是林家的俸祿，當然只聽林家家主的話，看印鑒行事。

不過，也只限於聽命家主而已。

如今真正的家主林盛早已失蹤半年，林家群龍無首，只剩下林非凡和於鳳琴孤兒寡母。

近衛親兵營的將領們自然沒從前聽話。

何況林非凡名聲不好，在鳳麟城中是以傻聞名的，雖然不是他個人的錯，可難免心中輕視。

童大力看到林非凡難免感到意外。

從前世子從不來兵營，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母豬要上樹了，居然和林三一起來大營。

他將自己的老友拉到一旁，低聲問道：「三哥，你過來找兄弟我飲酒吃肉也就罷了，帶這……帶他來作甚。」

他差點將「傻子」這倆個字說出口，索性意識到不妥，趕緊住嘴而已。

林三與童大力多年老友，戰場上打滾出來的生死之交，怎能不知道他想說是什麼。

「少爺要來校場看看，主要是想參加今年六月的小考……」

「噗——」

童大力終究是個粗人。

粗人直腸直肚，沒那麼多彎彎繞。

聽林三說林非凡是要來校場，還要準備今年的小考，實在是忍不住了，不是手快捂著嘴，早笑出聲來。

「三哥，我這耳朵沒聽錯吧，世子要參加小考？」

林非凡是昨天夜裡才畫風突變，知道他已經不是傻子的人畢竟還是少數，距離鳳麟十里之外的丘八們更不會收到消息。

所以童大力感到荒謬實屬正常。

不過林三卻清楚得很，看了不遠處正在觀賞兵營風景的林非凡，收回目光認真對童大力道：「大力，你現在可別小瞧了世子，他已今日不同往日。」

童大力忍不住又想笑，說：「不同往日？病情更嚴重了？」

林三見他還是語帶譏誚，也無心多做解釋，何況林非凡就在那邊等著，多說無益。

於是道：「你別啰嗦了，安排就是，世子要去校場看看這武夫考試的程序，你帶他去看，讓他自己熟悉便可。」

來人在聊的時候，林非凡其實已經注意到了童大力的神情。

好在他已經習慣這種鄙夷的眼神。

要讓人改觀，肯定不是一朝一夕。

過不多會，童大力和林三回來了。

童大力說：「世子，你們來趕巧了，我這裡中午正準備設宴招待客人，一起吃飽喝足，下午再去校場？」

林非凡說：「入鄉隨俗，那就聽童將軍的安排。」

童大力又道：「今天的午宴，還有其他客人，世子如果介意，我可以讓人另作安排，不在一個房間里吃飯。」

林非凡道：「不用另作安排了，這裡是童將軍你的地盤，我客隨主便。」

童大力頓感詫異，他突然發現，世子居然對答如流。

常人對答如流倒也沒什麼。

只是這世子……

自己從前根本就沒見他開過進口。

從前見面也是出於客套，拱拱手，問候一聲，至於世子回不回答，都沒人介意。

誰會跟一個傻子介意？

可今天怎麼了？

世子不但對答如流，還斯文得體。

奇哉怪也！

他的目光忍不住滑到林三身上。

難道三哥剛才那一番話並非誇張，而是世子真的今時不同往日了？

林非凡又道：「童將軍，帶路吧。」

「哦……好，好。這邊請。」

童大力趕忙一眾人等大王大營主帳。

還沒到營帳，遠遠聽見裡頭傳來議論之聲。

林三問：「大力，這帳中客人是誰？」

童大力說：「棲霞、黑石、白石、飛魚城、青城、東州城的幾家世子和他們的師傅。」

林三訝道：「他們來作甚？」

童大力道：「今年朝廷有新旨意，世家子弟繼承家主者，須過五品武夫方可，否則褫奪爵位，收回封地……」

說著，朝林非凡有意無意掃了一眼。

林非凡知道他在想什麼。

估計是這個朝廷旨令頒布之後，大營中肯定有人嚼舌頭，議論的焦點肯定在自己身上。

等進了大帳，原本熱鬧的客人靜了下來，目光都投向了營長門口。

林非凡環視一圈，左右各三張矮桌，地上普通羊毛地毯，桌旁已經席地坐了十二人。

「童將軍，何事耽誤許久，現在才來？這可不像你們行伍之人的行事風格呢！」

首先開口的是坐在左首桌旁的一位五短身材的精壯中年男人。

此人一身皮膚黝黑，加上身材矮小，坐在桌旁幾乎只剩圓圓腦袋和脖子露在桌面上，活脫脫的一顆黑煤球。

不過從黑煤球脖子粗如小水桶的頸脖上可以看出端倪，這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練家子。

這種人絕對抗打。

黑煤球旁的一位年輕的藍衣公子也說話了，他首先注意到了林非凡。

「這位兄檯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才俊。童將軍，不趕緊介紹與我等認識？」

童大力咳咳兩聲，開始做介紹：「這位是我們鳳麟城林家世子，也就是我主人家的公子，林非凡。」

聽說是林非凡，在場眾人目光中立即露出複雜的神色，十二道目光幾乎黏在林非凡的身上，從上到下，從下往上，把林非凡細細打量了好幾番。

林非凡朝左右拱手：「在下林非凡，未請教。」

童大力指著那藍衣公子道：「這位是棲霞城的夏家世子，夏雪良。」

藍衣公子坐著沒動，遠遠朝林非凡一拱手，馬上又低下頭去看著桌面的佳肴美酒，似乎不願意跟林非凡多說一句。

世家果然是人情淡如水。

林非凡心中已有了計較。

大約是這貨早聽說自己是個傻子，看不起自己，所以愛搭不理的。

行。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因為報仇從來不會晚，當場就報了。

林非凡衝上去，站在夏雪良面前拱了拱手。

「幸會幸會。原來是夏家夏雪良公子……夏雪良……夏雪良……好痛快的名字，下雪天當然涼，涼涼！夏城主夫婦果真是飽讀詩書，這麼好的名字都讓他們想到了。」

周圍……

又靜了……

靜有兩個原因。

一是大家都在回味林非凡話中的意思。

因為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恭維的話。

可細品又說不出有任何問題。

二是……

不說鳳麟城的世子是個傻子嗎？！

這是大魏十八城世子都知道的軼聞，從前每年朝廷辦喜事，各路城主都會攜兒帶女前去京城祝賀，絕大部分世家弟子彼此都見過面，唯獨林非凡從未去過。

倒不是林盛覺得兒子丟自己的臉，而是擔心兒子受人欺侮。

在鳳麟城裡也就罷了，到了朝廷上，都是世家，平起平坐，鬧起來難道拔刀相見，那不如不見。

夏雪良抬起頭，除了看著林非凡，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才好。

心中那團火莫名就躥上來了。

叮——

來自於夏雪良的怒氣值+80……

叮——

來自張猛的怒氣值+150……

喲！

怒氣值不低啊！

這貨別看是個小白臉，有點尿水呢！

還有那個張猛是誰？

林非凡覺得應該是旁邊那個黑煤球。

果然有料到！

居然150點怒氣值！

這是肥羊啊！

得好好地薅一把！

童大力像被人點了穴似的僵在原地。

林三用手指在他後頭戳了戳他。

童大力反應過來，於是繼續介紹道：「這位是夏家近衛親兵中的猛將，人稱黑旋風的張猛，張將軍！」

林非凡上前，又是一臉熱情洋溢的笑容，目光盯著張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閃過詭譎的神彩。

林三一看，馬上意識到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