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最後一幕（7）

你該不會發神經地答應他了吧？」馬莉丟了條大毛巾給她。

換了套乾衣服的魏珍珍，打了個寒顫，還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我能怎麼辦？那是我欠他的。」

「那…歐陽健…你打算怎麼辦？」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不想面對也不行了。她是喜歡歐陽健沒錯，但和夏冰比起來，那隻不過是青春期的一種愛戀情愫，而不是真正的戀愛。和歐陽健在一起，只是為了圓一個夢，但那肯定不是愛情。

「我不知道。」她嘆了口氣。

「你說你不知道！？」馬莉吃驚地大叫。「你甚至為了他做了那麼多的改變，現在反悔，不覺得可惜嗎？」

「那些改變…讓我覺得好累。穿著名牌衣服讓我透不過氣，秘書的工作讓我缺乏自信，老偽裝一張溫柔的笑臉，讓我肌肉僵硬。唉，為了做一個讓他喜歡的女人，卻得犧牲我自己。」

「愛情本來就是需要某部分的犧牲。」

「原本我也以為那是應該的、必須的，但當我覺得不自在、不快樂的時候，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負荷得了這樣沉重的愛。其實他愛的是我偽裝出來的樣子，而不是更正的我。」她搖頭嘆了口氣。「馬莉，其實你很清楚我根本不愛他對不對？」

「你準備放棄他？」馬莉緊張地看著她。「你要選夏冰？喂，你要摘清楚，萬一夏冰那傢伙真的是同生戀怎麼辦？你可別指望自己有本事把他的戀愛性向文變過來。」

她低下頭扯著自己後腦勺的頭髮。「老實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勸你最好先把歐陽健的那部分先想好，想想你要怎麼解決你們之間的事。」

「為什麼？」

在魏珍珍發出疑問的同一時間，門鈴響了。

馬莉聳聳肩。

「因為他已經過來找你了。老天！他的速度還真快，我想站在門外按著門鈴的人應該是他，剛在電話里就吵著馬上要過采。埃，真不知道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

她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驚呼一聲：「馬莉，你跟他說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啊，只說你心情不好，還有…」馬莉一邊說一邊提起自己的行李，往門口的方向走。「你們兩個應該好好談談，我先走一步，晚一點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推開門，果然是歐陽健站在門外。馬莉對他揮了揮手道別。

「阿健，你今天不是要加班嗎？」

「我說謊。」

「為什麼？」

「我今天其實是去找一個人。」他的表情有些難為情與尷尬。「有件事一定得跟你說。」

「那好，我也有事要告訴你。不過，你先說。」

她已經做好心理建設，準備面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歐陽健始終站在門口，並沒有要走進客廳的打算。他先點點頭，然後深吸了口氣

「其實…這有點難以啟齒，可是如果我不據實以告又怕傷了你。這段時間其實我…並不愛你。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我曾經以為我們應該可以在一起的，你既可愛又風趣，處世態度又很明理，你是一個好女孩，只是…我沒有辦法忘記lucy。所以當她回頭來尋求我的安慰時，我…沒辦法拒絕，我還是愛她的。你能理解嗎？」

面對他的坦白，魏珍珍笑著張開雙臂給他一個擁抱。

「我可以。」

他被她的舉動嚇到，並且不解。

「你…」

「沒關係的，因為我也不愛你。」

「你要跟我說的事也和這個有關嗎！」

魏珍珍點點頭。

「我要說的正是這個。」

「那我們…」

沒料到她的反應居然如此坦然，歐陽健鬆了一口氣，臉部緊繃的表情也鬆懈下來。

魏珍珍做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表情。

「就當是一個美好的回憶吧！我說過很久以前就想和你一起好好吃頓飯、約個會，這是真的，所以我還是要謝謝你幫我圓了這個夢。」

「你這樣說反而讓我覺得不好意思。」

「哈，怎麼會呢，你這個大情聖！」不是話說開來，兩人的相處反而此以前更輕鬆自在，魏珍珍笑得更加自然開心。

「喔，對了，lucy想請你轉告夏冰，對於雜誌上報導的事覺得很抱歉，她不是故意的，我想…你應該有機會轉告他這些話吧？」

「會的。」

「我也希望如此。原先我還以為他搶走了lucy，我們都是受害者，其實根本不是，我誤會他了。」

「我想我們之間的誤會可多著，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是啊，祝你幸福。拜拜，後會有期！」歐陽健離開前忽然又轉過頭說：「對了，不如哪天找個時間我們四個人一起吃個飯？」

魏珍珍連忙搖手拒絕，並吐舌做了一個鬼臉。

「這…就不必了！」

…

吃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只要把盤中的菜吞進肚子里就好，但重點在：吃飯背後的意涵卻很複雜。

魏珍珍原本想穿那件最昂貴的套裝，但出門前的最後一刻又反悔，換上平常的簡便牛仔褲與襯衫，隨手扎了馬尾。盡避今天這場飯局的意義不過是應邀演一場戲：扮演夏冰的女友，但她仍希望自己能以真實面目出現。

所以當夏冰見到她的裝扮並皺了下眉頭時，她只當作沒看見。

不過，今天的夏冰看起來卻很不尋常，他穿了一件所費不貲的湛藍色長袖襯衫，彷彿大海般亮眼；他的膚色好像比上次看到時略黑了些，感覺也多了份男人的味道。

不知怎麼的，她的視線始終停在他身上。

坐上車，他們之間沒有交談，頂多只是短暫的眼神交會與點頭回應；魏珍珍將頭轉向車窗，一副認真盯著窗外景色的模樣，實際上卻是看著窗玻璃反射的夏冰影子。

瞧他抓著方向盤左右轉、瞧他皺眉、瞧他專心開車的模樣，出神地盯著。直到上回那棟拍照的豪宅又出現在眼前，她才驚訝地叫了起來。

「不會吧？你…」

謊言又加一樁！

魏珍珍瞪他，夏冰卻一句解釋也沒有。

他只是淡淡地說：「到了，這是我母親的住處。」

她很想生氣，但看在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見到他，和這棟房子曾帶給她愉快心情的分上，她的心情意外平靜。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沒有說實話呢？算了，反正也與我無關。」她聳聳肩，自顧回答剛附伺的問題。「對了，你最好先告訴我有哪些話題不能聊，有哪些話不該講，以免破壞了你乖兒子的形象。」

夏冰總算笑了。

「我媽可是太陽，你得小心被她晒傷。除了我女友身份這件事之外，其它的你想說什麼就說，在我媽面前，永遠沒有說話的限制，更沒有禁忌的話題。還有…我從來就不是什麼聽話的乖兒子。」

那一刻，魏珍珍還不太了解他話中的含意，但當她第一眼見到夏冰的母親，迎接她的是一個熱烈擁抱，和與夏冰如出一轍的溫暖微笑，她慢慢開始了解夏冰話中的意思了。

她原先以為夏母應該是像電視上看到的那種貴婦，身穿旗袍；帶著珍珠項練√起了頭髮、戴上老花眼鏡…結果是大大地錯了。

夏冰的母親只穿了件白底小碎花襯衫、白色的緊身長褲，一點也沒有發福的現象，仍然維持著苗條的身材。她身上沒有佩帶任何珠寶首飾，惟一的裝飾品是手指上的戒指。

灰白的長發及肩，自然柔順，沒有任何「加工」的現象，整個人給人很自然的感覺。

夏母看起來就像夏冰的姐姐，一點都不像是有這麼大孩子的媽媽。

魏珍珍驚訝地問：「我真不敢相信，您真的是夏冰的媽媽嗎？」

她的話可把夏母逗笑了，高興地直摟著她的手臂。

「哈哈！我當然是啊，雖然我一點也不想承認有個這麼大的小孩。不過我還是得罵罵這個夏冰，真是的，竟然把你藏了這麼久都沒帶回來給我瞧瞧。我得承認你和我想象中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他以前喜歡的女孩子老愛裝模作樣，所以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可真鬆了口氣。」

「好巧！我也得向您坦承，您和我想象的也完全不一樣。」

「哈哈哈！你真有趣！」夏母笑得更大聲，將她摟得更緊。「珍珍，可別被我嚇跑了，很難得見到和我這麼投緣的女孩啊！」

說也奇怪，不知道為什麼，魏珍珍對夏母一見如故，打從心底喜歡她，兩個人毫無顧忌地從南說到北，由天講到地，讓一旁的夏冰根本沒有插話的餘地，只能光坐在旁咳嗽，可卻沒人理會他。

直到廚子通知晚餐準備好了，夏冰總算有機會拉開她們。

趁母親上了樓，他趕緊將她拉至一旁。「小心一點，我母親可有天纏功，你一但被她看上，恐怕就難脫逃。」

「你在怕什麼？」

「你不用這樣委屈自己佯裝和我媽很熱絡。」

魏珍珍生氣了。

「我根本不需要佯裝！我喜歡和她相處，她是個好母親，我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麼。」

夏冰深深地凝視著她。

「我只是怕我以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們是怎麼分手的。」

她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