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穿越篇
海平面上波濤洶湧,掀起巨浪彷彿要撲滅天地。許久之後,水下的東西才停止滾動。狂暴的暴風雨也停下來,烏雲卻未散。薛九卿抬眸看著天空高處的某一點。順著他的視線看上去,哪裡有一條金色的光柱。光柱稀薄,只剩不到十丈之高。
「薛神君,這根天柱還能支撐多少日?」八頭大蛇驟然化身成一個紅衣少年,出現在薛九卿的身後。少年紅衣紅髮,纖細而妖魅,面貌細看之下與蘇遇白有七分相似。
薛九卿淡聲道:「至多一年。或許更短。」
「唔,」少年繞著薛九卿轉了幾圈,紅色的長發晃出的虛影粗粗一看彷彿滿頭的紅蛇。腳上木屐踏著空氣啪嗒啪嗒地響,彷彿一隻放風的梟鳥一般興奮,「那我是不是快見到主人了!幾個月前我就聽到他的聲音,就在這附近,但是我沒敢出來見他。一直乖乖等他來找我!」
「嗯,做得好。」薛九卿清冷的聲音只是吐出三個字,卻叫少年高興得不能自已。
就在薛九卿等著天柱崩盤。等到天柱崩裂,這個世界的出口就會破開,秘境即將崩塌。屆時,所有藏在這個傀儡秘境里的生靈,即將面臨真實的世界。那麼他以身體強行鎮壓下去蘇遇白體內釋放出來的所有魔氣,將會全部歸還於彙集到蘇遇白。
天生魔種,魔界始祖蘇遇白,最終還是躲不過面臨命運的審判。
薛九卿凝視著那根偽天柱,聲音里是志在必得的篤定:「我能救他一次,就能救他第二次。誰也不能從我的手裡奪走他的命,天道也不能。」
與此同時,正帶著九幽等人趕往墨城的蘇遇白被魔主親衛,多羅等一群魔兵給攔在舒城城外。
為了尋找足夠多能陪主君消遣的棋手,多羅將魔武大陸大半個版圖都搜羅一遍。所有棋藝上有所建樹的棋手統統被魔兵抓住,運往墨城。
舒城作為墨城前一座城池,自然被當成守衛墨城的屏障,警衛得滴水不漏。蘇遇白等人正好趕上多羅搜羅一圈回來,雙方一觸即發。
「所有人後退,清理後方的魔兵。」雖然只是魔主的一個親衛,但戰力等同於靈界化神期的修為。在座之人即便是鼎盛時期,也不能與之一戰。何況如今內傷在身,「這裡就交給我了。」
眾人面面相覷,倒也沒有非要留下。畢竟他們如今的戰力,他們自己心知肚明。留下來並不會給蘇遇白增加多少助力,反而極有可能會成為拖累。
九幽倒是丁點兒猶豫沒有,轉身就走。
這裡幾個人里,只有她心裡清楚蘇遇白的戰力有多強,千年之前差點滅世的魔界始祖,即便曾經身死道隕了。如今重新歸來即便稍顯生疏,卻也不是些阿貓阿狗能輕易如何的。
有蘇遇白在,這些魔人魔獸終將會化作飛灰。九幽如今的心死,不過是追逐了千年的愛侶在眼前隕落,一時間無法承受罷了。
剩下的人見狀,相互交換了個眼神,也慢慢後退。
多羅橙黃的眼眸掃視一圈,看這些正道修士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堆上等的佳肴。他們的主君在食用過那老和尚的肉之後,已經吃不下太劣等的肉。正好遇上這些人,活捉了帶回去,還能給主上送一份新鮮的食材。
心中這般想著,他的目光不期然落到蘇遇白的臉上。
瞳孔劇烈一縮,瞬間縮成豎線。他一眨不眨地看著蘇遇白,那模樣古怪得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蘇遇白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眉頭揚了起來。
多羅從未在那位大人的臉上看到過這等神情。定睛仔細一看,雖然皮相一致,整體上卻還是有些許區別的。那位大人在魔界上千年,統御眾魔族,不該是如今青澀的模樣。再三確定眼前之人並非記憶中的人,多羅才緩緩地眯起了眼睛:「你是何人?」
蘇遇白沒說話,與人廢話不是他的風格。他抽出腰間的破魔便一躍而起。
沒有提升修為便貿然下魔域是他大意,但如今的情況也做不到倉皇出逃。蘇遇白身形如電,在半空中閃爍極快。修為雖然壓制在魔嬰期,但蘇遇白的魔嬰跟一般魔人的魔嬰是有天差地別的區別。作為天生魔種,他識海和經脈就非同一般。兼之華清曾給他淬過體,粗壯的經脈更加有親和力。他體內魔氣儲備如汪洋,非同一般。加上天生對魔氣的運用能力,蘇遇白能調動周邊的魔氣全部為他所用。
身處魔域,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補給,別說多羅,就是魔主親臨也不一定耗不起。果不然,他一劍揮起,一股氣浪混合著劍意排山倒海一般向多羅劈去。那劍氣的旋渦直逼多羅而去。
多羅原本沒當一回事,只當這些修士花招多。輕蔑地等著。
然而直到颶風將他包圍,那仿若無數利刃的颶風全方位割裂他的身體,他才驟然變色。多羅身法很快,迅速想要衝破颶風。可這颶風像是能夠預知他的動向,如影隨形,無法擺脫。
頭一回遇上這種棘手的對手,多羅倉促之下應對不及。堅不可摧的身體在這凌厲的劍意之下,根本就抵擋不住。鮮紅的血噴濺,被颶風甩出旋渦以外。地面上猩紅一片,蘇遇白卻並未放鬆警惕。提劍沖入魔兵群中,身形在其中穿梭。所到之處,屍橫遍野。
一邊與魔兵戰鬥一邊回看蘇遇白的正道修士們震驚不已,其中不乏天衍宗的修士。蘇遇白的名頭並非沒聽說過,但還是頭一次見到他真正戰鬥的模樣。驚駭之餘更覺得懊惱。果然天生劍體非同一般!
舒城這邊戰鬥得如火如荼,另一邊,做好準備的各正派支援通過傳送陣,直接到達墨城。
墨城之中警戒非常,萬川扶起跪地不起的武岳真人,看著他懷中的木匣子雙目赤紅:「這裡,是嶋武他們么?」
「是,」這半個月以來,他們潛伏在墨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被魔主察覺的情況下設好傳送陣,等待支援的到來。如今功德圓滿,就算只剩下他一個人,也已經足夠了,「掌門,師門支援三百零九人,僅存我一個。武岳幸不辱命,守住了傳送陣,這就帶師兄師侄們返回宗門。」
與萬川同來的各派掌門看著殘缺不全的武岳,難免熱淚盈眶:「這是正道生死存亡的一刻,所有的犧牲必將迎來勝利的曙光。諸位的犧牲,絕不會白費。我等今日就算戰死,也定全力以赴。」
「我等以靈魂起誓,今日一戰,不死不休。」
武岳真人的身影消散在傳送陣后,風聲也彷彿這一刻寂靜了。
「我們這把老骨頭,也早就活夠了。」崆峒派掌門摸著斑白的鬢角,看著晦暗猩紅的天空,「若這個時候不站出來何時能站出來?是時候為將來的孩子鋪出一條康莊坦途來……」
「靈界絕不會斷送在這裡。」
此次來的皆是靈界老前輩。不管修為是不是頂尖,但基本代表了老一輩最高戰力。尤其是萬川,靈界第一劍宗的掌門人,哪怕平日里和稀泥,劍宗掌門人的劍也不會那般輕易折斷。
諸位肅清墨城的魔兵之時,魔主正在與目害對弈。
當纖纖素手將一粒白子落下,魔主的臉色再一次僵硬起來。
「朕,朕又輸了?」
「陛下已經進步很多了,」目害睜著無神的眼睛微笑地看著對面的人,輕柔的嗓音就像微風,在這宮殿之中輕緩的響起,「從一開始堅持一刻鐘,到如今堅持兩個時辰。不過是過去五日,每一日都能進步,陛下不愧是陛下,果然是天資聰穎,非同一般。」
魔主的臉色不好看,即便是進步,他也沒有贏過。
「小的小時候曾有幸跟臨安先生下過一次棋,那時候,臨安先生也是讓小的十五子。」目害看不見,但只要是下棋,他就覺得幸福。他控制不住地搖晃了身體,從心靈深處發散出愉悅的氣息,「當時是小的短暫的一生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膽大妄為。阿爹說像小的這等無用之人,活著就是浪費糧食,根本沒有說喜歡什麼的資格。小的也知道,小的沒有喜歡棋的資格。可是臨安先生說,小的如果能夠贏他一次,他就給阿爹三十兩銀子。『讓你十五子』也算是小的這短暫的一生中……」
「那一次你最後贏了?」魔主靜靜地聽完,淡淡地問。
瞎眼的青年微微一頓,嘴角綻放了燦爛的笑,有些激動的樣子:「贏了。」
「朕沒有贏。」
青年連忙擺手,急忙道:「不不,陛下與小的不一樣。小的此生除了下棋,別無所求,也一無所用,一無所有。陛下是天賦異稟之君主,跟小的這等低賤之人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魔主眉頭蹙起來,「下棋就只有輸贏二字。臨安讓你十五子,你讓朕十五子。結果是你贏了,朕沒有。」
「不一樣,不一樣的。」青年不知道該怎麼辯駁,只能惶恐地重複,「小的這等低賤之人,不配跟陛下相提並論。小的,小的只是為棋而生,陛下是為天下而生……」
「輸了就是輸了,」魔主將棋子啪嗒一聲丟到棋瓮中,眉頭蹙起來,「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這一聲落地,靜候在一旁的十三夜和舞纏臉色瞬間變了,極其難看。他們的瞳孔豎成了細線,看著跪坐在主君對面的瞎眼凡人彷彿要將人吞噬。
一樣?他們的主君乃天地最強的王者,豈是這等低賤螻蟻能相提並論的?這等低劣的物種居然叫他們目空一切的主君說出這樣的話,這是褻瀆!這是狂妄!這是放肆!
這種螞蟻根本不配活下來!
兩人對視一眼,針刺一般的目光刺向了不停地說著話的凡人,眼中殺意盡顯。
雙方這一刻達成了共識:不論用什麼方法,必須殺掉這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