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前世篇

「什麼人！」

一聲暴喝,驚動了躲在樹後面的孩子們。年紀小些的孩子一個屁股蹲摔到了這群人跟前，那翻找的辛苦的盜匪們一看小黃鼠狼送上門，頓時就哈哈大笑起來。

「頭兒,你看，」齙牙搓著手，別提多興奮，「果然有小黃鼠狼吧。」

這麼看來，東西確實被這群黃鼠狼給拿了。獨眼龍緩緩地眯起了眼睛,臉一歪，「還愣著幹什麼,既然是黃鼠狼，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翻找屍體的人一個個都站起來，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躲在草叢裡的阿和臉色慘白,當即跳出來：「跑啊！還傻愣著幹什麼！跑！」

他一聲大喊,嚇傻的孩子們頓時拔腿就跑。

盜匪們一看這陣仗，頓時就興奮了。兵荒馬亂的年代他們手裡沾的血多了,殺人都殺出癮來。對於弱小,他們不僅沒有憐愛之心，反而更被激起了虐.殺.欲。如今盯著一群不到腰高的小崽子倉皇逃竄，他們興奮得眼睛都冒出了紅光：「兄弟們！要不要比一比！」

「比什麼？」一個人喊話，立即就有人應聲。

「咱們比比看，誰殺的黃鼠狼更多！輸的人替咱們洗一個月的褲子,如何？」

話音一落，盜匪們笑得嗓子都變了調兒。尖利的笑聲驚起林中食腐肉的烏鴉無數，嘎嘎的慘叫聲穿破天際。一群人從亂葬崗湧出來,飛快地往逃竄的孩子們身後追去。

孩子們畢竟人小腿短,很快就被這群馬匪追上。

尖利的大刀砍在孩子們的背上,瞬間砍死一片。鮮血濺到路邊的草上，樹上，花上。一時間慘叫聲四起。孩子們逃脫不了，拉著人不住地往樹林里鑽。其中一個三歲大小的孩子一個沒踩穩，摔倒在地。直接被追上來的胖頭盜匪一刀戳死：「三個，齙牙，你幾個啦？」

「兩個，他娘的！」齙牙吼了一聲，「這群小兔崽子看著沒二兩肉，還挺能跑的！」

「那你不行啊！」胖子根本不聽他找借口，大聲地嘲笑，「老子都砍死三，哎，四個了！你才砍死兩個。老子的褲子，你洗定了！」

「哈哈哈哈哈哈……跑啊，倒要看你們跑到哪兒去！」

「哈哈哈哈哈……」

「……」

大笑聲穿破天際，他們殺紅了眼，越來越殘暴。已經不滿足於一刀戳死一個，抓到一個孩子故意不殺死，反而用刀將他的肚皮化開，將腸子挑出來：「快看！這腸子還挺漂亮的！」

「哈哈哈哈，」有一個人干，其他人跟著學，挑腸子的，戳眼睛的，要多殘暴有多殘暴。彷彿在他們面前的這些孩子已經不是同類，而真的是偷吃糧食的黃鼠狼，「黑子你不行啊，割斷了都不齊整了。看看你哥哥我的，弄得漂亮吧！」

一個接著一個孩子死去，十幾個孩子，轉眼就剩一個。

最大的阿和，跑得最快，但此時也已經被嚇得腿軟。倒在地上怕都爬不起來，他手裡抓著石頭，企圖用石頭砸拿著刀慢慢逼近的人。然而石頭砸到那人肚子上，惹的那人臉色一沉。舉起刀就要砍。

「等等！」

獨眼龍慢吞吞地走出來，「先搜搜看，那東西在不在。」

殺高興的盜匪突然醒悟過來，連忙去搜屍體。踩著阿和的盜匪想一刀戳死阿和，被獨眼龍喝止：「留個活口。你現在殺了他，找不到那東西，老子砍了你泄憤？」

盜匪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收了刀。不過既然老大說要留活口，他也只能先弄根繩子把這小東西綁起來。

不過他們把小孩兒屍體搜遍，也沒有找到那顆紅珠子。

說起來，他們也是聽說那顆紅珠子吃了能令人成妖，才加入到搜羅紅珠子之中的。獨眼龍想要這東西已久，好不容易打聽到有人偷了這東西被不識貨的人殺了丟進亂葬崗。他們把這附近幾個亂葬崗都翻遍了。可算是找到了偷東西的人。結果東西被人捷足先登。

獨眼龍親自到阿和身邊，一腳踹在阿和的肚子上：「說，你有沒有摸到一個紅珠子。」

面黃肌瘦的阿和被他踹得一口血吐出來，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說！」獨眼龍腳踩在孩子的頭上，用力地往下碾，「不說老子就宰了你！」

阿和不斷地嘔血，巨大的恐懼籠罩了整個心胸。他眼睛已經不能視物，眼睛也瞪得沖了血。手在地上亂抓著，一口氣上不來，只能發出幼獸一般嗚嗚的哭聲。

獨眼龍最討厭別人耽誤他，他噌地一下抽出腰間的佩刀，一刀斬斷阿和的一隻手臂。

鮮血瞬間飆出來，將樹下的土地都染紅了。阿和一聲慘叫，嘴裡都吃盡了土。獨眼龍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正要再一刀砍他一條腿，阿和才發出了細微的聲音：「有，有。」

獨眼龍耳朵靈敏，聽見了，立即鬆開了腳：「在哪！」

「賣，賣……」

阿和的嘴裡都是血和沙，說話已經聽不清楚。獨眼龍似乎發現了這點，一把將小孩兒提溜起來：「說！」

阿和被他拎得跟他的眼睛齊高，他呸地一口唾沫吐到獨眼龍的臉上。獨眼龍勃然大怒，抬起一隻手就要扇他。阿和被扇飛了幾顆牙齒，滿嘴的鮮血已經慘不忍睹。

「說！」

「賣了。」

耳朵里嗡嗡地發出嗡鳴，阿和已經奄奄一息，「賣了。」

「賣了？」獨眼龍這一嗓子都變了調兒，他憤怒地看著眼前的小孩兒，恨不得一刀給他戳稀巴爛：「賣去哪兒了！快說！」

阿和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越過獨眼龍，看到旁邊的草叢裡，鈴抱著一個小布包蹲在地上已經嚇傻了。他艱難地抬起一隻手指向了另一邊。盜匪們的眼睛立即跟著他的這隻手看過去，他才緩緩地發出細微的聲音：「賣，賣到鎮子上。」仟仟尛哾

獨眼龍氣的要命，他才找到紅珠子的下落，就又失了方向。

要不是這群小黃鼠狼，他已經吞了那東西變成長命百歲的妖怪了！

氣急他將阿和往地上狠狠一砸，那一瞬間，血花四濺。獨眼龍卻沒有半分閑心看滿地孩子的屍體，只立即招呼兄弟們：「走！去鎮上。」

盜匪們這回不敢笑，連忙跟上獨眼龍。

一群人呼嘯而去，徒留滿地的鮮血。阿玲抱著空包袱從草叢裡慢慢地走出來，整個人已經嚇傻了。臉色慘白，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她趴在想要碰破破爛爛的阿和，好半天沒有勇氣。

等發現自己的手上不小心沾到阿和的血，阿玲驟然一聲尖叫。抱著包袱跌跌撞撞地往村子跑去。

「姐姐！」阿玲哭得不能自已，「姐姐！姐姐！」

小姑娘還在屋裡睡著，聽到屋外的哭喊，一個激靈醒過來。

她從門裡爬出來，看到阿玲滿身嗜血，臉白如紙的撲到她的跟前嚇壞了。一把將人抱住，連忙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阿和呢？阿海呢？你不是去找他們，他們人呢？」

「姐姐！」

阿玲倒在小姑娘的懷裡，嚎啕大哭。

小姑娘嚇壞了，一直不停地撫摸著阿玲顫抖的小身子。只是平時很好哄的小小姑娘怎麼哄也停不下來，她彷彿陷入了夢魘。不斷地哭著，大哭著，歇斯底里。在一旁抱著小白的阿武走出來，不知所措。小白被阿玲的哭聲驚醒，也張開嘴大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彷彿要將眼淚哭干。小小姑娘才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姐姐』只好將人抱進屋，放到裡面的乾草上。

小小姑娘蜷縮在乾草堆上睡夢中還不停地打顫，她一邊打顫一邊哭。『姐姐』知道定然是出事了。不然阿和不會讓阿玲一個人跑回來。她不放心放阿玲一個人，從阿武懷中接過小白：「阿武，你看著阿玲。姐姐去亂葬崗看看。」

阿武想跟她一起去。

「不行！」『姐姐』厲聲拒絕，「阿玲這個樣子，絕對會出事。你看著她。」

阿武沒辦法，只能留下來看著阿玲。

『姐姐』抱著小白深吸一口氣，走出了村子。天邊的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西斜，如今是傍晚的時候。天空紅彤彤一片，是個難得不錯的晚霞天。小姑娘卻沒有閑心欣賞這樣的美景，她從地上撿了一根粗樹枝，心驚膽戰地往亂葬崗走去。

懷裡的小白終於不哭了，哭累了，正嘬著手指頭嗚嗚地犯著困。

小姑娘小心地蓋好襁褓，戰戰兢兢地走到了樹林外圍。還沒進林子，就看到蔓延的紅色。血水像是從天上漏下來，染紅了這一片地域。這一塊地方，橫七豎八的倒著所有的孩子。斷腿的，斷手的，腸子扯出來的，腦袋被切掉的，死狀個個凄慘，一個不剩。

小姑娘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了，她膝蓋突然一陣麻木，咚地一聲跪倒在地。

所有孩子，阿和，阿海，阿梅……十三個孩子，一個不剩。

眼淚從眼眶一滴一滴地低落，小姑娘哭都發不出聲音，抖得連跪都要跪不住：「怎，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子？發生了什麼事？」

與此同時，遠處的村子突然冒起了濃煙。那群離去的盜匪搜颳了殘破的村子，找到了一點點糧食。然後一把火將整個村子燒了。小姑娘嗅到空氣中的濃煙味道，扭頭看向不遠處的那個村子。此時那個村子的屋子已經被大火包圍，火舌飛出半空，燒成灰燼。

小姑娘眼中的光一瞬間熄滅了，她看著漫天的火舌，不懂：「為什麼？為什麼啊？」

「……他們做錯了什麼？」

「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麼？」

「……都已經這麼艱難地活著了，大家都已經這麼艱難地活著了，為什麼啊……」

「為什麼啊？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