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游湖
翌日清晨，御膳房的宮女們行色匆匆，腳下生風。
總管朗聲吆喝，「動作都緊著些，單子上的酒各備三壺，相應的杯子器皿也別落下了，要是出了什麼錯，仔細我揭了你們的皮！」
聞言，宮女脊背僵硬，手中的動作愈發流暢起來。
總管滿意的眯了眸子，用硃筆勾去了已經準備停當的美酒，踱步進了廚房。
鍋鏟碰撞之聲不絕於耳，於一片熱氣中，御廚抬起了頭，蓋了鍋蓋，雙手草草擦去了油漬，迎上前去，「敢問公公，這大清早的，陛下點了滿滿一桌的佳肴，這是什麼意思啊？」
總管冷哼一聲，狹長的眸子上下打量著來人，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笑罵著，「混賬東西，聖意也是你我能揣測的？照著辦就是了，還差幾個菜，能趕出來嗎？」
聞言，廚子轉身，看了一眼周圍人的進度，拍著胸口保證，「能行能行。」
總管這才露了笑臉，從袖中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拿去分了，叫他們都機靈些，別笨手笨腳的。」
雙手接過賞銀，御廚樂不自勝，連腳步都帶了幾分喜色。
巳時已至，白凝安臨窗而望，鳳眸停在了院中的花樹下。她臨時起念，命人將軟塌搬到了樹下。
暖陽透過密密的花枝，稀稀疏疏的落在她精緻的眉眼上，白凝安抬了手，擋去了那耀目的光線。
懶懶的側了身，指尖卻觸到了一抹涼意。
微風拂面，她也漸漸看清那涼意的本體，是片粉色的花瓣。
擱在掌心，或是撥弄，或是輕撫，別有一番風味。
「天朗氣清，你就賴著曬太陽？」
熟悉的氣息一點點靠近，白凝安知道是花玉樓，也不急著起身，只應了一聲。
陰影投下，逆光望去，男人周身籠著一層淺淺的金光，妖孽的五官隱得恰到好處。
大手直直伸向她，「起來吧，我帶你去湖邊走走。」
平泛的心緒瞬起波瀾，白凝安來了興緻，抬手打落了橫在眼前的手，撐著手肘，自行坐了起來。
短短半個時辰，散著的裙擺上竟落了不少的花瓣，抬手撣去。
倏地，一股溫熱的氣流緩緩逼近，魅惑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你好香啊。」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緊，白凝安沒好氣的將指尖的花瓣拍到了他身上，後退半步，「給你也染一染好了。」
說罷，抬腳便向外走去。
意味深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花玉樓勾唇一笑，快步追了上去。
春日暖風，楊柳依依。
黛青的廣袖垂在裙擺旁，白凝安雙眸閉起，裹挾著花香的微風從臉頰吹過，散去通身的低落。
湖光秀麗，盪起的圈紋漣漪緩緩向前，莫名的平靜湧向四肢。
尤其和之前低沉懶散，對什麼事都失了興趣的模樣有了差別，眸中的光亮隱約可見。
餘光瞥見一葉畫舫從湖心而來，清致的細眉輕挑，「你的手筆？」
摺扇唰的展開，擋下了半邊俊顏，僅露出一雙瀲灧的雙眸，「小姐，請。」
輕笑聲從喉間溢出。
畫舫微晃，白凝安一時間沒能穩住腳步，身形不自主的向前倒去。
微涼的摺扇恰到好處的橫在腰間。
白凝安鬆了口氣，低聲道謝。
兩人先後上了船，船夫卻仍撐著船桿不放。
正是詫異之時，兩名士兵押著冷若冰霜的男子來了。
衣衫凌亂，髮絲散亂，唯有那雙冷冽的眸光，一如既往。
來人正是顧淵旭。
「快走！」士兵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脊背，連著的鐵鏈碰撞作響。
鬢角的墨色碎發隨風拂起，掩下了一閃而過的厲色。
男人默不作聲，腳步仍是不急不緩。
看到他的第一眼，白凝安就清楚，這不過是花玉樓設下的陷阱，又或者說，是一場試探。
白凝安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鳳眸不見分毫留戀和不舍，只餘一片平靜。
見她舉措如常，花玉樓唇角勾出一抹弧度，上揚的尾音染了幾分悅色，「開船吧。」
出遊前，他特意吩咐了人，將顧淵旭帶來。
白凝安近日來的表現只能用乖順二字形容，她是憎惡分明的性子，可偏偏一改常態平靜接受了他的種種行徑。
儘管白狐日日盯著，白凝安還是依舊保持著現狀，不曾有半分異樣。
僅憑這一點，花玉樓沒有排除她做戲的可能。
舊情人相見，才是最好的機會。
果然，白凝安沒有叫他失望。
顧淵旭被押著站在了船尾，只能遠遠的望著兩人的身影。
從乍見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便再也移不開了。
她，瘦了。
強行壓下眸中的怒意，五指緩緩收緊。
目光越是追隨著她的身影，周身的氣壓越是低沉。
白凝安沒有躲避，懶懶的趴著欄杆四處眺望，若是迎上熾熱的視線，也只是淡淡躍過，不帶絲毫感情。
含情脈脈的鳳眸中再沒了他的身影，好似一個平平無奇的過客。
明知是假的，這一幕也在腦海中早已預演過無數次，可現實擺在眼前，他卻無法接受。
心頓頓的痛了起來。
原來，情愫已深刻至此。
雙掌輕合，宮娥不知從何處而入，端著美酒佳肴魚貫而入。
醇厚的酒香鑽入鼻息，白凝安笑意愈濃。
不遠處，一名稚子顫顫巍巍的爬上了圍欄，銀鈴般的笑聲從喉頭溢出。
本就虛勾著欄杆的虎頭鞋打了滑，孩子失了支撐的半邊力量，竟直直的翻身落入了湖中，濺起水花。
正托著酒杯細品的白凝安恰好望見了，細眉微蹙。
孩童的爹娘聽見水聲，轉頭哪裡還看的見熟悉的身影，猛地撲到了欄杆邊。
孩子粉粉的小手攥緊成拳，正上下划動，奮力掙扎。湖水及深，孩子撲騰的身影很快就沒了動靜。
孩子母親的雙眸倏地睜大，喊聲凄厲，「來人吶，有沒有人能幫幫我們，救救我們的孩子啊！」
隔著圍欄，夫妻兩伸長了手去勾，急的雙目赤紅。事先安排在湖邊的官兵聞聲趕來，首領望了一眼撲騰的孩子，寒聲揮手，「把人通通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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