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皇上的警告
皇后高深莫測一笑,「喬弈緋是個可造之材,本宮要用,卻也要防止她生出更多的心思。」
在宮裡摸爬滾打多年的蔡公公明白了,喬弈緋未必能從鋮王那裡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皇后這麼做更重要的目的是為了在鋮王心中安上一根刺,讓他對喬弈緋生出戒心,避免將來給她過高的位置。
「寧樂郡主聰慧機靈,活潑率真,殿下身邊難得有這麼個可心人,也是好事,可惜出身著實低了些,娘娘深謀遠慮,相信殿下必然能夠體會娘娘良苦用心。」蔡公公唏噓道。
雖然鋮王和皇後娘娘一見面就能吵起來,關係比尋常人都不如,可皇后終究是母親,當母親的哪有不為自己兒子打算的?皇后始終勞心費力為鋮王鋪路,光是在喬弈緋身上便已費盡心思。
「他恨我不是一天兩天了,本宮可不敢做這樣的奢望。」皇后語氣深沉,「可是,本宮不僅是他的母后,更肩負著墨氏重任,為了墨氏一族,本宮斷不會讓他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
「娘娘無須太過憂心,畢竟血濃於水,時間久了,殿下自會明白的,不過您說殿下偏偏留寧樂郡主在身邊,是不是故意和您置氣呢?」蔡公公揣測道。
皇后輕笑,「我也希望如此,他要真跟我置氣,倒是好事,怕就怕,他是真動了心思,所以,我才要未雨綢繆。」
「奴婢叩見皇上。」外面忽然響起宮人恭敬的聲音。
皇上來了?蔡公公急忙攙皇後起來,準備迎出去,明黃色的身影已經入內,帶進來一股夜風寒露的氣息,皇后道:「臣妾參見皇上。」
「不必多禮!」皇上目光複雜地凝視著皇后,「你們都退下。」
蔡公公無聲退出,殿內只剩下皇上和皇后二人,皇后笑道:「皇上今晚怎麼有空來鳳儀宮?」
皇上不說話,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環顧一圈,忽道:「宛凝?」
這個名字讓皇後身體微微一顫,又若無其事道:「皇上有多久沒這樣叫過臣妾了?」
皇上眯眼審視皇后片刻,「你心裡是否怨朕對淵鴻過於苛刻?」
「臣妾不敢。」皇后平靜道:「皇上是他父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都是為了磨鍊他的意志,臣妾自能體會皇上慈父之心。」
聽皇后這麼說,皇上忽然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朕當年把淵鴻送出宮去,你一直心存怨懟吧?」
「淵鴻出生之時,天降異象,又有雲凈法師預言,皇上這麼做,也是無可奈何,臣妾相信,皇上的心痛並不比臣妾少半分,又怎會怨恨皇上?」皇后雍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說得天經地義。
哪知,皇上突然發難,猛然把皇后奉上的茶盞打翻在地,臉色陰鬱,幾乎是咬牙道:「墨宛凝,朕問你,淵鴻他…到底是不是…朕的兒子?」
皇后顯然對這一幕並不陌生,面對皇上雷霆震怒,也依舊面不改色,鎮定道:「皇上受奸人挑唆,疑心生暗鬼,以致懷疑自己親生兒子,臣妾沒有做過對不起皇上的事,更沒有做過對不起墨家的事,坦坦蕩蕩,問心無愧,皇上就是再問一百遍,也是同樣的答案。」
皇上聞言,陰沉沉地盯著皇后,猛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朕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皇后吃痛,卻不示弱,忍痛道:「臣妾何來高高在上?皇上是君臨天下的九五之尊,論高,誰高得過您呢?」
盯著這張美麗如牡丹的絕色臉龐,皇上心中久遠的刺痛漸漸復甦,鬆開她的下巴,神色染上勝利者才有的得意之色,傲然道:「你說得對,天下都是朕的,沒有人能居於朕之上,你墨宛凝也是一樣。」
「墨氏一族無論何時都是皇上的臣子,臣妾明白。」皇后眼底波瀾不驚,「皇上無需擔心,墨氏始終記得自己的本分。」
「那就好,天下都是朕的,你也是一樣。」皇上盯著皇后,眼神幽涼,笑容發冷,慢慢道:「當年淵鴻不足八月出生,不少人說他並非龍種,以致上天降下責罰,警示蒼生,太後為保皇家血脈純正,欲將其溺斃,是朕力排眾議,才保他性命,還為他取名為「湛」,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臣妾愚鈍,還請皇上明示。」皇后的聲音聽不出一絲起伏,當年秦湛出生之時經歷的驚心動魄與險象環生歷歷在目,一提起她心中就隱隱作痛。
「因為朕那時愛著你啊,所以朕願意相信你。」皇上說的話很溫柔,笑容卻越發冷酷,「水木湛清華,朕比誰都希望他是朕的骨肉,清正純澈,你可有辜負朕的信任?」
「鄰人疑斧,皇上對臣妾生疑,無論臣妾怎麼解釋,也無法消除皇上心中的疑慮。」皇後面色沉靜,坦然道:「但秦湛是千真萬確的皇子,皇上就算對臣妾不滿,他也是無辜的,若有朝一日,皇上發現因莫須有的疑心誤解了自己的兒子,以致釀成大錯,豈非追悔莫及?」
「有些事情,朕知,你知。」皇上話鋒一轉,「但朕為什麼給你機會?給墨氏機會,一直讓你穩穩坐在六宮之主的位置上,你應該明白是為了什麼?」
皇后垂下眼眸,「皇上既然對秦湛身世有疑,為何不滴血驗親?」
皇上臉上掠過古怪的笑容,並不掩飾,「朕自然已經驗過,但大師說滴血驗親並非絕對可靠,特別是同一個祖宗的傳承,就算不是親父子,血液也可能會相融。」
他竟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皇后強忍怒意,「既然連滴血驗親都做過了,還是難消皇上疑心,臣妾無話可說,難道皇上是要臣妾以死明志嗎?」
「朕為什麼懷疑你,你應該很清楚。」皇上冷幽幽地盯著皇后,「這件事朕沒有告訴任何人,是為了保全你的體面,也是朕的體面,不過朕還是想問你,在和朕大婚前,你和他,到底有沒有逾矩的舉動?」
「皇上!」皇后陡然動怒,怒目圓睜,「你是在質疑墨氏門風,墨氏操守,還是質疑臣妾不知廉恥,不守婦道?」
「皇后無需動怒。」皇上涼涼道:「畢竟當年他的風頭遠蓋過朕,以你當年的風姿,又怎會看得上朕這種不得勢的皇子呢?」
「如今皇上已是天下之主,又何必與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計較?」皇后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淡漠道:「臣妾和他曾經不過是君子之交,只是仰慕過他的才華而已,並沒有任何不堪的事情發生。」
殿內陷入死一樣的靜寂,皇上眸色暗沉地盯著皇后,當年他並不是最有競爭力的皇子,太后聯手實力強勁的墨氏世家,最終成功登上帝位,而墨宛凝當然是順理成章的皇后。
皇上當年深愛著墨宛凝,可惜兩人大婚之夜,她並沒有落紅,再聯想到一些傳言,懷疑的種子便在他心底生根發芽,後來秦湛的提前出世,更是為這棵懷疑的嫩芽施肥澆水,逐漸長成參天大樹,將他的心遮掩得一片黑暗。
可是,墨宛凝對他這個皇帝從未表現出女子見到愛人的歡喜與雀躍,與他的相處也總是寡淡如水,全然不似其他女人對他逢迎小意,討好諂媚,無論他寵愛誰,她也幾乎從來不吃他的醋,她是一位無懈可擊的皇后,卻沒有他想要的愛人的熱情和嫵媚。
這一切的一切,讓他更加堅信,墨宛凝從一開始就愛著那個人,直到現在,也沒能忘了那個人,在她心裡,哪怕自己是皇帝,也永遠比不過那個人。
在極度壓抑的氣氛中,皇上忽意味深長道:「你知道朕為什麼寵愛章芸芸嗎?」
皇后不語,清麗的臉頰如一塊無暇美玉,散發著幽幽的光芒,皇上冷哼,「因為她的心都在朕身上,看朕寵別的女人,她會哭會鬧,會吃醋,會使性子,可你不同,似乎朕做什麼,寵愛誰,對你來說,都無關緊要,因為,你根本不愛朕。」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是皇后,母儀天下,要端莊持重,方正隱忍,斷不能拈酸吃醋,一哭二鬧三上吊,皇上若是因為這個認定臣妾心裡沒有你,臣妾無法認同。」皇后的眼底掠過一道飛快的怒意。
皇上定定地看著皇後半晌,才慢慢道:「墨宛凝,你記住,若有一天朕發現秦湛是那個人的兒子,朕會親手殺了他,也會親手殺了你,還有墨氏一族。」
他的眼神陰森得可怕,語氣更像淬了毒的針,令人不寒而慄,皇后卻面無懼色,「臣妾不怕,因為臣妾問心無愧。」
「最好如此。」皇上收回目光,漠然道:「秦湛明天就要去北燕了,一路山高水遠,讓他多保重!」
皇后心頭一跳,憤慨道:「皇上因為一個莫須有的懷疑,已經無數次讓他親歷險境,任他自生自滅,他可是您的親生兒子,你又怎麼忍心這樣對待他?」
「皇室血脈,不容有失,況且,朕不缺血統純正的皇子。」皇上的語氣冷漠得讓人心悸,「你放心,秦湛若能活著回來,朕依然會對他委以重任,若有個三長兩短,也是他的命。」
皇上說完這句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鳳儀宮,蔡公公跑進來的時候,看到皇后跌坐在地上,大驚失色,「娘娘,你怎麼了?」
「皇上要動手了。」皇后眼底幽光瑩瑩,雙拳緊握,咬牙道:「他可真狠心,對自己的兒子都下得了手!」
「皇上還是懷疑殿下的身世嗎?」蔡公公憂心忡忡,扶皇后在鳳座上坐下,「皇上恐怕是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娘娘,咱們得早做打算啊!」
皇后臉色沉沉,「皇上既然敢告訴本宮,無非是想看本宮驚慌失措,他想報復我,讓我眼睜睜看自己的兒子死於非命,更重要的是,千里之遙,防不勝防,根本不知道他會在哪裡動手?」
「是啊,若在京城還好說,但鋮王此去北燕,恐怕風波不斷。」蔡公公臉上憂色越發濃重,「我們一定得想個法子通知殿下,否則殿下恐沒有準備啊。」
皇后閉眼片刻,「皇上生性多疑,當久了皇帝,疑心越發重了,他之所以告訴我,就是想讓我自亂陣腳,印證他心中本來就有的懷疑。」
「那我們什麼都不做嗎?」蔡公公驚慌道:「會不會讓皇上以為娘娘也想要殿下的命?從此死無對證?」
「反正無論本宮怎麼解釋,皇上也不相信鋮王就是他兒子。」皇后撫著眉心,「皇上心中既然已經有了懷疑的種子,這麼多年,恐怕早就生根發芽了,本宮要好好想想,如何將這棵樹連根拔起?」
蔡公公點點頭,當年太子之爭,明明鋮王佔據優勢,最後卻是皇長子脫穎而出,也跟皇上懷疑鋮王不是皇子有關,這的確是個巨大的隱患,「娘娘言之有理,那鋮王那邊…」
「若本宮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還當什麼皇后?」皇后眼神堅定湛然,把蔡公公叫過來耳語一番,蔡公公連連點頭,「奴才遵命。」
喬弈緋趕在宮門落鎖的前一刻出了宮,外面已經是滿天星辰,夜風涼寒,出來竟然沒有看見自家馬車,正奇怪的時候,忽然聽到季承的聲音,「郡主,請!」
他竟然在等自己?喬弈緋一陣欣喜,「殿下等到這麼晚?」
上了車,借著外面星光,看到他坐著休憩,頭略微歪著,用單手支撐,但身姿卻依舊筆挺,面容冷峻,喬弈緋心頭一動,以為他睡著了,躡手躡腳地在一旁坐下。
馬車立即啟動了,喬弈緋單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呼吸平穩均勻,眉目也多了一份柔和,不似之前疏離勿近,拒人千里。
「好看嗎?」秦湛忽然睜開眼睛,把喬弈緋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醒的?」
「本王就沒有睡過。」秦湛淡淡道:「出來了?」
鳳儀宮的事讓喬弈緋有些心虛,生怕他問皇后和自己說了什麼,沒想到,人家根本沒那意思,「今晚早些睡,明日寅時出發。」
寅時?喬弈緋差點叫了起來,「那麼早,誰起得來啊?」
「有意見?」秦湛的目光掃過來。
「沒有沒有!」喬弈緋連忙擺著雙手,笑靨如花,「只要想著能見到你,多早我都起得來。」
秦湛唇角一彎,捏了捏喬弈緋的臉,「輕車從簡,帶你的貼身丫鬟就好,其他人都不要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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