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農夫與蛇

第407章 農夫與蛇

天還沒亮,浩浩蕩蕩的使團便出了城,作為使團負責人的秦湛只帶了季承等幾個隨從,喬弈緋也只帶了瑤環和劉珊兩名侍女,廣德侯行伍出身,素來討厭繁文縟節,也只帶了幾個貼身侍衛。

徐天舒和國子監幾位學生一人帶了一個僕人,只有文寧伯是個享受慣了的人,他一個人的裝備比整個隊伍加起來都多,丫頭婆子護衛家丁浩浩蕩蕩七八十人,更不要說各種享樂把玩的玩意裝了幾大車。

而且,剛出城沒多久,文寧伯就喊停,說車馬顛簸,導致身體不適,需要暫作歇息,否則沒法繼續趕路。

出人意料的是,鋮王竟然同意了文寧伯這個奇葩的要求,全體就地休息。

文寧伯雖不是使團裡面身份最高貴的,卻絕對是最引人注目的,他坐在自家帶來的皮凳上,旁邊圍了一大圈丫頭婆子貼身伺候,還有家丁們在外圍警示著四周。

徐天舒正皺眉的時候,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肩膀,他側頭一看,是京師都尉府的肖啟,國子監的同窗。

肖啟憤憤不平道:「看他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欽差大臣呢?我們這隊伍里有王爺,有侯爺,耍威風怎麼也輪不到他吧?」

「慎言。」徐天舒淡淡道。

肖啟翻了個白眼,「知道你們鎮國公府家規森嚴,不論人非,可現在都出城了,該放鬆放鬆了,你別板著張臉了,別人怕他文寧伯,你不用怕。」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徐天舒正色看他,「路途遙遠,責任重大,勿生事端。」

肖啟打趣道:「天舒啊,不是我說你,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說話老氣橫秋的?我猜這話肯定是國公爺跟你說的吧?你們鎮國公府一向以克己守禮,天下歸仁為家訓…」

「是嗎?」一個嘲諷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肖公子大概是忙於學業,都忘了轟動京城的郡王和離事件了?」

是薛家的薛又禮,他的聲音因為刻意拔高而顯得有些刺耳,徐天舒臉色一黑,肖啟的笑容也有些尷尬,朝薛又禮使眼色,讓他別說了,沒想到後者視而不見。

肖啟見氣氛不對,忙打圓場道:「是嗎?我確實不知道,不過平日學業繁忙,難得出來一趟,可別辜負了這好風景。」

「肖公子可真會照顧某些人的臉面。」薛又禮毫不客氣道:「克己守禮,天下歸仁的鎮國公府嫡長女竟然會和離?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徐天舒俊雅的臉上掠過一道怒意,肖啟擔心矛盾會激化,忙道:「薛公子你少說兩句,若是驚動了殿下,你擔待得起嗎?」

鋮王殿下在遠遠的前方,中間被文寧伯一大幫人擋住了,薛又禮自然高枕無憂,挑釁地望了一眼徐天舒,「我怕什麼?有人敢做,還不讓人說嗎?」

「大清早的,哪來不長眼的麻雀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疼!」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三人神色一變,薛又禮臉色一黑,看向施施然而來的美麗少女。

「原來是寧樂郡主。」薛又禮被罵,雖不敢發作,但也不會太恭敬,只輕描淡寫道:「吵到郡主實屬無意,還請見諒。」

話雖然說得客氣,但不見半分恭敬,這顯而易見的輕慢讓喬弈緋只是笑,「本郡主要是不見諒呢?」

薛又禮沒想到喬弈緋根本不借坡下驢,見好就收,臉色一沉,「郡主是故意和我過不去嗎?」

「請問一下,你是誰啊?」喬弈緋誠懇道。

「你…?」薛又禮明知對方在找茬,卻也不敢公然發火,只得忍著怒火道:「在下薛府薛又禮,師從國子監童先生。」

「薛府?」喬弈緋沉吟片刻,一本正經道:「沒聽說過。」

說完,又看向瑤環,「你們聽說過嗎?」

瑤環和劉珊雙雙搖頭,「從未聽說過。」

肖啟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薛又禮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家父工部侍郎薛廷貴。」

「原來是工部侍郎的公子,失敬失敬。」喬弈緋做害怕狀。

薛又禮沒看懂喬弈緋的嘲諷,聞言腰板挺直了幾分,以為對方不敢找自己茬了,剛準備得意,就聽喬弈緋道:「工部負責工程營造,來來往往都是粗人,看來令尊很不滿意終日和粗人為伍,所以特地給你取了個「又禮」這個名字。」

薛又禮徹底黑了臉,不耐煩道:「我自問並未得罪郡主,郡主為何處處針對?」

喬弈緋漫不經心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圈,毫不避諱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看你不順眼而已。」

沒想到喬弈緋說得這麼直白,三人大感意外,薛又禮被當眾譏誚,眼底發紅,「為什麼?」

「你爹娘給你取這個名字,無非是希望你知書達理,言行有度,做個謙謙君子,可你呢?言語惡毒,出口傷人,哪有半點有禮的樣子,你身為人子,辜負令尊令堂良苦用心,豈非不孝?皇上以仁孝治天下,你卻公然不孝,豈非對上不忠不敬?如此不忠不孝不敬之徒,人人得而誅之,罵你幾句怎麼了?你還不知錯?你那老師若是知道有你這樣的學生,豈非要羞得自盡而亡?那你的罪孽可就是罄竹難書了。」

薛又禮被喬弈緋罵得一愣一愣的,明明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無法反駁,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臉上的表情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精彩極了。

徐天舒臉上劃過一道輕快笑意,肖啟沒想到素來以毒舌著稱的薛又禮竟然被寧樂郡主罵得啞口無言,實在是大開眼界。

「郡主教訓的是,我知錯了。」對方雖說是在胡攪蠻纏,卻分明拿住了自己的軟肋,薛又禮無論如何也不敢說皇上的不是,只得忍氣吞聲。

「又錯了。」喬弈緋糾正道:「你剛才對徐二公子出言不遜,並不是本郡主,若真心悔改,就應該向他致歉。」

什麼?薛又禮如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樣,不敢置信地看看喬弈緋,又看看徐天舒,心中有千萬個不情願,彷彿在忍受奇恥大辱。

喬弈緋也不著急,卻也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肖啟擔心關係鬧太僵不好看,勸道:「天舒,我看又禮也是一時糊塗,大家既是同窗,又是朋友,不如就算了吧。」

這個肖啟倒是會做好人,喬弈緋看在眼裡,國子監果然是卧虎藏龍。

徐天舒猶豫片刻,正準備開口,喬弈緋卻搶先道:「肖公子此言差矣,你們都是國子監的學生,自然應該比一般人更明理,連我都知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說錯了話,卻堅持不道歉,不對加害者做要求,反要求被傷害者高風亮節,寬容大度,這又是什麼道理?」

肖啟原本就認為薛又禮挑事在先,再加上喬弈緋這麼說,也不好替薛又禮求情了,乾脆保持沉默。

反倒是徐天舒,「多謝郡主,不過肖兄說得也有道理,只要薛公子能謹記這次的教訓,此事就此作罷。」

可是,逃過一劫的薛又禮臉色並沒有更好看,眼神掠過三人,對喬弈緋行了個極為敷衍的禮,「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失陪了。」

說完,他飛快地朝旁邊的樹林里鑽去,像是內急的樣子,徐天舒看向喬弈緋,「剛才多謝郡主幫我解圍。」

「客氣了。」喬弈緋秀眉微蹙,「不過,二公子可聽說過農夫和蛇的故事?」

徐天舒和肖啟雙雙臉色一變,尤其是徐天舒,剛才薛又禮那充滿惡意的眼神他並不是沒看到,肖啟不認同道:「郡主,薛兄有時候說話不中聽,可也不至於是蛇吧?」

喬弈緋淡笑道:「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公子高抬貴手,放他一馬,並未換來他半點感激,說不定心裡還認為二公子故作高姿態呢?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肖啟一窒,徐天舒若有所思,臉上的表情卻黯淡下來。

喬弈緋見狀道:「鎮國公府清貴名門,二公子生性清高,不屑與人做口舌之爭,可令姐之事並不是什麼恥辱,和離之事,自古有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並非什麼壞事,自然也由不得他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徐天舒心中大震,驚訝地望著喬弈緋,雖然他實在對秦渤欣賞不起來,一百個贊同姐姐和離,可連他心底也認為和離為鎮國公門楣蒙上了一層難以磨滅的陰影,源自他內心深處也認為和離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丟人事。

可沒想到喬姑娘如此心胸坦蕩,勇氣可嘉,一時間,徐天舒竟有些慚愧,枉自己為名門公子,竟如此迂腐狹隘,不及一位姑娘光風霽月。

對上那雙明亮澄澈的眼神,徐天舒忽然覺得那些流言蜚語都是對姐姐的褻瀆,鎮國公府的人怎麼生活,憑什麼需要他人來指手畫腳?

想到這裡,徐天舒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臉上多了一重光華,「我明白了,多謝喬姑娘。」

喬弈緋莞爾一笑,瀲灧生光,宛如三月驕陽,似乎所有的黑暗與不堪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徐天舒心中驀然掠過姐姐說的話,心口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之色。

「哈哈哈!」一陣笑聲傳來,是姚永燦,見三人相談甚歡,他自嘲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精力充沛,不似我這把老骨頭,才走了幾步,就覺得腰酸背痛。」

「伯爺!」徐天舒和肖啟雙雙拱手行禮。

「伯爺說笑了,依我看,伯爺是越發老當益壯了。」喬弈緋笑盈盈道,「聽說伯爺最懂得享受精緻生活,一路上,還請伯爺多多指教。」

姚永燦試探的目光在喬弈緋身上掠過,「談不上,我也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對北燕人的事心中實在沒底,既然郡主通曉北燕風俗,到時候還得請郡主多多關照啊。」

喬弈緋知道他在套自己的話,卻不中計,「伯爺放心,殿下英明神武,有殿下在,一切都會很順利。」

「那是。」風吹亂了姚永燦稀疏的眉毛,這時,一年輕貌美的丫頭上前來,給姚永燦披上了一件大氅,柔聲道:「伯爺,天氣冷,小心涼了身子。」

姚永燦自然地拍了拍丫頭白嫩的小手,笑道:「還是你可心。」

丫頭臉色羞紅,「伯爺。」

雖然鎮國公府家規森嚴,絕不允許出現類似公然調情之事,但生在京城長在京城的徐天舒什麼事沒見過?不過讓他奇怪的是,文寧伯似乎對喬姑娘很感興趣?

這讓他心底莫名不安,文寧伯的年齡做喬姑娘的父親都綽綽有餘了,正好季承過來了,「伯爺,您休息好了嗎?殿下說該啟程了。」

「好了好了!」文寧伯似乎才記起來這回事,一拍腦門,「都是我這把老骨頭,差點耽誤了殿下的大事,走走走。」

徐天舒暗自鬆了一口氣,正準備找個機會提醒喬弈緋,可轉念一想,她這麼聰明的人,自己都看的出來的東西,她又怎麼會毫無察覺?

上了馬車之後,瑤環一臉厭惡,「小姐,那個文寧伯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在你身上轉,怎麼看都不像好人,你要不要離他遠點?」

喬弈緋閉著眼睛,「他從一介菜農爬到今天的位置,固然有章貴妃的原因在,他自己也功不可沒,絕非那麼貪財好色那麼簡單,你要是以為他只是貪圖美色,就太低估他了。」

「不會吧?」瑤環驚道:「他還有什麼目的?」

「我不知道。」喬弈緋如實道:「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和我套近乎,並不是因為我的美色。」

章貴妃的哥哥恩國公是個愚蠢庸俗的傢伙,但這個文寧伯,不過是貴妃的舅舅,居然能成皇上的心腹,可見手段非同一般。

一直沒說話的劉珊突然道:「小姐有所不知,文寧伯私下有笑面虎的外號。」

「你怎麼知道?」瑤環大感意外。

劉珊進了喬府之後,可能因為以前的原因,不多話,只做事,存在感很低,她說出這句話,連喬弈緋也驚訝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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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養王妃是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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