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淮陽王
季承擋在殿下前面,看見來人,眼睛大亮,「朱庭,原來是你這小子?」
朱庭和季承是老相識,當年北燕入侵,鋮王率軍禦敵,朱庭是副將,後來北燕戰敗之後,鋮王回京復命,朱庭留在涼州軍中,得知殿下途徑涼州,朱庭等舊部喜出望外。
當日同袍情深,今日再次相見,朱庭眼眶不自覺紅了,「殿下教導之恩,卑職沒齒難忘。」
秦湛微微頷首,臉上並沒有更多的情緒,倒是廣德侯粗著嗓門喊道:「朱庭,你駐守邊疆,最近可還太平?」
朱庭也高聲道:「侯爺放心,有淮陽王殿下和韓大將軍坐鎮,雖時有宵小作亂,但也翻不起大的風浪。」
幾人正在說話間,又是一列人馬風塵僕僕而來,為首的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見了秦湛,恭恭敬敬道:「小人李康見過殿下,聽說殿下要來,王爺已等候多日了。」
涼州居然有位王爺?喬弈緋正好奇的時候,耳邊傳來靖樂公主不屑的冷哼,「孤陋寡聞了吧?淮陽王叔的封地就是涼州。」
對皇家的事,喬弈緋當然沒有靖樂知道的多,當即莞爾一笑,感激道:「多謝公主為我解惑。」
靖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對喬弈緋的態度很複雜,又打壓又離不開,居高臨下道:「別謝,就是怕你沒見過世面,到時候丟人,連累本公主罷了。」
對靖樂各種毫不掩飾的言語擠兌,喬弈緋從來不怒不爭,這位驕縱的公主高高在上慣了,現在屈尊和自己在一起難免有氣,與其爭鋒相對,不如和睦相處,還能從她身上套出不少話,有時候敵人才是最好的幫手,喬弈緋深以為然,「公主果然深明大義。」
靖樂哼了一聲,現在覺得喬弈緋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不少時候還很對她的胃口,被吹捧高興了,更加不吝賜教,好為人師,「我們才到涼州,淮陽王叔就派人來了,你到時候得注意分寸。」
「淮陽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公主不如多說說,也讓我有所準備。」喬弈緋一臉誠摯道。
靖樂想了想,雖然她也不怎麼了解淮陽王,但總不能在喬弈緋面前丟了面子,便絞盡腦汁想自己知道的東西,「王叔年輕的時候是有名的才子,喜歡琴棋書畫,詩酒風流,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懂。」
一個喜歡琴棋詩畫的王爺的封地居然是荒涼偏僻的涼州,怎麼聽怎麼感覺違和,喬弈緋覺得皇家的事實在難以理解,頷首道:「公主所言極是,公主不但見多識廣,而且心底善良,這麼為我著想。」
和靖樂在一起時間久了,喬弈緋已經摸透了她的性子,平日嬌寵慣了,習慣被人捧著,聽不得半句忤逆的話,典型的順毛捋,但這種人只要給她想要的東西,往往也是最容易應對的。
所以,一段時日下來,原本對喬弈緋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靖樂不僅對她親近了許多,還告訴她不少皇家的事情,包括即將見面的淮陽王。
本以為涼州的府邸都是粗獷滄桑的風格,但進了淮陽王府才知道,這座恢弘的府邸,簡潔雅緻,透出江南水鄉的靈韻,佳木蔥蘢,青青幽幽,亭台樓閣,讓人誤以為是進了江南園林。
當淮陽王出現的時候,喬弈緋更覺得眼前一亮,雖說人到中年,但身材保持得極好,絲毫沒有發福的跡象,高挑俊朗,和相差不到十歲的大腹便便的文寧伯相比,一個高雅淡泊,氣度雍容如雲間月,一個腦滿腸肥如暴發戶。
他身著白色常服,頭上只簡單束了白玉冠,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象徵身份的華貴配飾,但光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雲淡風輕人淡如菊的感覺。
果真皇家氣度,高雅寧靜,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矜貴氣息令人欽佩敬仰,卻並沒有秦湛那種拒人千里的冷漠與疏離,淮陽王臉上掛著平易近人的笑容,信步走了過來。
秦湛肅聲道:「見過王叔。」
淮陽王上下打量秦湛一番,笑道:「多年不見,淵鴻風采越發持重了。」
靖樂公主也沒想到,這個只存在於傳聞中的王叔竟如此超塵脫俗,忙道:「靖樂見過王叔。」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靖樂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淮陽王的聲音斯文儒雅,又透著長輩特有的親和,「想當年,我去京城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娃娃呢。」
廣德侯文寧伯一一見禮,徐天舒等人也一一上前拜見這位已經很少出現在世人口中的王爺,最後,淮陽王的目光落到喬弈緋身上,略帶狐疑,「這位姑娘是…?」
「我叫喬弈緋,是鋮王殿下的婢女,隨同殿下出使北燕的。」喬弈緋大大方方道。
秦湛聞言不經意揚了揚唇角,淮陽王微微一笑,瞭然道:「淵鴻身邊的人一向出色,喬姑娘氣質出眾,談吐不凡,定能好好襄助淵鴻。」
短短時間之內,喬弈緋對這位淮陽王的好感直線上升,舉手投足既有皇家高貴的氣質,又不倚仗身份盛氣凌人,完全沒有高人一等的傲慢,如沐春風,溫和文雅,若是再年輕二十歲,這樣的男人只怕是少女春夢中的常客。
「諸位裡面請。」
淮陽王是品位高雅之人,宴客廳的布置也別具一格,牆壁上掛著名家字畫,不少是孤品,吸引了喬弈緋的視線。
淮陽王環顧一圈眾人,忽笑嘆一聲,「我已有十多年沒有去過京城,歲月荏苒,今日見京城來人,倍感親切,姑娘們個個神采飛揚,少年更是意氣風發,果真後生可畏,看來我是老了。」
徐天舒舉起酒杯,「久聞王爺才學過人,格調高雅,徐天舒孺慕已久,今日得見王爺風采,三生有幸。」
「哈哈!」淮陽王笑道:「徐家不愧是國之棟樑,還是這麼會培養子女,我府上那幾個小子若有你一半出色,我就心滿意足了。」
「王爺過謙了。」徐天舒誠懇道。
「又在裝腔作勢了。」薛又禮心道,但自從被殿下罰過兩次之後,他便是敢怒不敢言,再也不敢明目張胆和徐天舒過不去。
淮陽王對幾個年輕人都特別寬容親和,「淵鴻,你父皇母后可還好?」
「多謝王叔挂念,一切安好。」
喬弈緋不知,廣德侯和文寧伯卻都知道,淮陽王不過是閑散王爺,手中並沒有任何實權,涼州地方軍隊歸韓文煥掌管,韓文煥是皇上的親信寵臣,直接對皇上負責,可以說,涼州的地方庶務軍務,淮陽王幾乎沒有一樣能插得上手。
好在,淮陽王本身也是淡泊名利之人,專註於吃喝玩樂,賞琴棋書畫,日子過得倒是逍遙快活。
因為身處涼州,遠離京城,曾經的天縱才名漸漸在京城銷聲匿跡,宗室各種祭祀典禮都見不到他的身影,所以,在宗室中的存在感也逐漸降到很低。
對這樣無害亦無利的一個人,權臣文寧伯表面上客客氣氣,內心確頗不以為然的,況且,他本人的低俗氣質和淮陽王府的雅緻清幽又格格不入,彷彿這裡處處都在提醒他曾經難登大雅之堂的卑賤身份,讓他感覺自己就像鄉下人進城,四周都是高雅的陽春白雪,唯獨他是個下里巴人的泥腿子。
這些年,他已是富貴至極的人上人,早忘了曾經那些不堪回首的窮酸過往,明明連皇宮也去過無數回,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偏偏就是進了淮陽王府,那種極力掩藏的卑微屈辱,三餐不繼的艱難和狼狽,就像要噴發的火山般往上涌,怎麼都壓不住。
一個發達的人,最忌諱別人在他面前提及過去的窮困潦倒,以文寧伯的身份,自然沒人敢在他面前提,但潛藏內心深處的心魔只不過是在沉睡,一旦醒來,那種穿心的屈辱和恐懼,足以把人吞噬。
可惡!混跡市井底層的不愉快回憶如潮水般湧來,讓文寧伯更為恐懼地要牢牢抓住眼前的富貴。
他晃了晃腦袋,竭力讓過去的回憶在腦海里消逝,同時在心裡不屑地啐了一口,淮陽王一個富貴閑人,也只會專註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沒半點用處。
「伯爺,你的臉色不太好,怎麼了?」坐在他身邊的廣德侯及時發現不對勁,問道。
文寧伯最怕別人發現他內心的隱秘和隱痛,忙裝作若無其事道:「沒事,就是一直趕路有點累了。」
「伯爺一路辛苦,正好在我府上休整休整,本王日前得了一壺好酒,正適合招待貴客,來人,把酒拿上來。」淮陽王很是體貼道。
文寧伯雖如坐針氈,但一時也想不到離席的理由,便硬著頭皮繼續坐下去,不能讓人發現他內心的不安,這種奇怪的感覺已經多年沒有過了。
酒來了,喬弈緋抿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瀲灧生輝,「王爺,這莫非是傳說中的九曲香?」
「你竟懂得品九曲香?」淮陽王有些驚訝,隨即笑道:「淵鴻,你身邊可真是卧虎藏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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