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新娘8

畫中新娘8

肖家院子里,肖兔正陪著肖奶奶坐在院子里曬太陽說話。

肖奶奶年紀很大,頭髮花白,個子不高,不瘦不胖,精神頭很好。她不似一般老太太慈和,也不刻薄,臉上神情總是淡淡的,竟有幾分雅緻。她的愛好也不是和左鄰右舍閑談八卦,而是看書看報,偶爾和照顧自己的表外甥女說說舊事。

肖兔對這個奶奶其實有點怕,不敢惹她生氣。

這個家裡,也就弟弟肖予鳴最得奶奶的心,據說是因為肖予鳴長的像早逝的爺爺,奶奶愛屋及烏。肖兔看過爺爺的照片兒,別說,還真是挺像的,隔代遺傳很強大。

「老姑奶奶,快看誰回來了!」三姨驚喜的喊道。

兩人抬頭,正看見肖予鳴進門。

「小混蛋才回來,這都幾點了!」肖兔沖著來人磨牙。

肖予鳴笑著喊了一聲「姐」,又走到肖奶奶跟前:「奶奶,我回來了。」

肖奶奶臉上露出點笑容,但打量他幾眼,皺眉:「小鳴啊,我怎麼看著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瘦了啊?」

三姨在一旁附和:「可不是瘦了嘛!哎喲,小鳴你是怎麼弄的,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啊?這可不行,你比上次回來瘦了好大一截呀。」

肖予鳴笑著說:「只是去年太忙了,沒事,今年我就閑了,我會在老家常住一段時間,三姨多做點兒好東西給我補補就養回來了。」

「要常住啊,那真是太好了呀。哎喲,也不知道你要回來,我得再去買點菜。」三姨歡喜的說著,出門去了。

肖予鳴陪著肖奶奶,你問我答的,聊著近況。

間或姐弟倆眼神交流,肖予鳴一副無奈的樣子,反倒把肖兔鬧了一肚子氣。

趁著肖奶奶回房小歇的功夫,肖兔拽著肖予鳴走到院子一角,低聲質問他:「你到底怎麼回事?」

「姐,你在說什麼啊。」肖予鳴皺眉不解。

「你看看你!」肖兔指著他,又氣又心疼:「你現在不止消瘦蒼白,連性格都變了很多。不說別的,你以前朋友多,也愛交朋友,可現在呢,幾乎所有時間都耗在畫室里,但你不是都在畫畫,你這麼下去不行!肖予鳴,我不管你多喜歡那幅畫,總之你不能為一幅畫把自己弄的不人不鬼,萬一你出了什麼事,爸媽不提,奶奶怎麼受不了?」

肖予鳴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姐,你也太杞人憂天了。我承認,我近兩年是有些不對,是受了那幅畫的影響,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壓力太大了。」

肖兔皺眉,也清楚他的壓力是怎麼回事,不由得放緩了語調:「這種事情不能著急……」

「放心吧,姐,老師早就提醒我了。我這次回來,也是因為這個,我會自己調整的。再說,我在奶奶眼皮子底下呢,你怕什麼。」

肖兔卻不像之前那麼好搪塞,她猶豫了一下:「小鳴,要不、暫時將那幅畫送走吧。不讓你賣掉,只是送出去展覽、寄存,怎麼樣都行,我覺得你受它的影響太深,應該……」

「不行!」不等她說完,肖予鳴冷聲截斷,看著她驚愕的臉,嘆息了一聲:「不行的,姐,這麼做,會死人的。」

「你瘋了你!」肖兔頓時紅了眼,氣得捶打他:「為一幅畫,你要死要活,真出息!你要這麼想,也怨不得你再也不能突破,你困死在這幅畫上了!」

肖予鳴聽出她誤解了,但沒有解釋。

吱呀,房門開了,本該小歇的肖奶奶站在門口,直直望著姐弟兩個。

「奶、奶奶?」肖兔心裡一跳,莫名心虛。

「我聽著你們倆說著什麼畫啊畫的,是小鳴畫的畫兒?不要想著瞞我,都給我仔細說說,和小鳴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有什麼關係!」肖奶奶話音不重,可臉色很嚴肅。

肖兔反射性的繃緊了皮,既是童年陰影,也是擔心老人家氣出個好歹。

「你自己說!」肖兔趕緊把鍋甩了。

肖予鳴面對肖奶奶一雙蒼老卻通透的眼睛,說不出謊言,只好模糊又簡略的概括:「五年前,我畫了一幅油畫,很成功,太成功了。」

肖奶奶不僅是閱歷豐富的長輩,也是接受過教育的女性,明白「成功」的言外之意。不過,肖奶奶沒有關注這一點,而是盯住了油畫。

「你畫的是那個女人嗎?」

「奶奶你知道?」肖兔脫口問道。

按理說,喜愛的孫子畫了一幅這麼有名的油畫,做奶奶的肯定要關注,但實際上,肖奶奶不止不知道,且根本不關注孫子的畫兒。當初肖予鳴棄文從畫,肖父肖母很開明,倒是肖奶奶不高興,尤其後來肖予鳴選定了油畫專業,肖奶奶更是和喜歡的孫兒鬧起了脾氣。

老人總是拗不過兒孫,雖然後來默認了,可對繪畫的事還是很排斥,哪怕孫兒的畫她也不去看,頂多聽聽外界評價、取得的成績等等。

肖兔算是很了解自家奶奶的性子,不覺得奶奶會暗中偷偷去看畫。

再者,奶奶直指「那個女人」……

肖予鳴卻沒露出什麼意外之色,點了頭。

肖奶奶又問:「畫在哪兒?」

「在柳風小築。」

肖奶奶深皺了眉,冷聲訓斥道:「你這孩子,越來越不聽話!我當初就告訴過你,不准你去那裡,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那不是什麼好地方,那兒的風水有問題!」說著話鋒一轉,盯著肖兔:「這事兒你也知道?你爸媽是不是也知道?就瞞著我!」

「奶奶……」

「哼!你可別編瞎話蒙我!要是你爸媽不同意,他能動那破房子?我知道,我說風水,你們說我迷信。」肖奶奶很是強硬:「馬上搬出來!不準在那兒住!那邊的房子在我名下,我說的算!」

肖家姐弟都清楚,肖奶奶說得出做得到。

「奶奶,我就住兩個月……」肖予鳴想先來個緩兵之計,畢竟柳風小築他很喜歡。

「不行!兩天也不行!」肖奶奶一口拒絕。

肖予鳴有些煩躁,又不能對奶奶發火,憋了半天,只好說:「奶奶,那邊東西很多,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搬。等幾天好不好?」

肖奶奶看著孫子,到底稍稍緩和一點:「三天!三天後我去檢查。如果你沒搬,我就找人把那房子拆了!」

「還有,每天晚上必須回來住!不準住在那地方!」

一番交鋒,肖奶奶累了,等肖兔把奶奶安頓好,出門一看,肖予鳴人不見了。

「肖予鳴,你人呢?」肖兔直接打了電話。

「我有點事,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就掛了電話。

肖兔沒法子,自己坐了一會兒,想到了什麼,開了通往後院的小門。後面這個院子平時沒人住,都是鎖起來的,只院子天天有人掃,很乾凈。肖兔在一個房門外觀望了一會兒,又撥了撥房門上的大鎖,無功而返。

她想進這個房間,但鑰匙在奶奶那裡,要是肯定要不來的。

看電視小說里描述的,用鐵絲開鎖好像不是很難?

真要□□,簡單,砸也砸開了,肖兔主要怕惹怒奶奶。

「那個女人」,那個油畫里的女人,肖兔知道她叫「秀珠」,看過她的照片兒,還看到她和爺爺肖桐的幾封來往信件。

當初她在家裡探秘,想找點寫作素材,更了解民國時的事情,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古舊的箱子,在箱子里看到那些東西。可惜,沒有看完,奶奶發現了,沒收了箱子,把房門掛了鎖,直言是長輩的東西,不准她亂動亂看。

當時她只以為是奶奶不願小輩知道長輩的隱私。

她還問過「秀珠」,奶奶說,秀珠是爺爺的未婚妻,沒過門就病死了。

奶奶不肯多講,她只能去找族裡老人長輩、老鄰居詢問,可惜,那麼久遠的事情,又是一個沒過門、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真沒多少人記得。記得的,提起來只知道是肖家爺爺曾經的未婚妻,才十幾歲就病死了,又說爺爺很喜歡她,為此三十多歲才結婚云云。

有這麼個關係在,肖奶奶避諱,不願意提「秀珠」,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出於一個作家對故事的敏感,肖兔覺得沒那麼簡單。

現在又牽扯到弟弟,肖兔很想弄清楚「秀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曾經又發生過什麼事。

再者,今天奶奶的言辭舉動也不對勁,太堅決了。

提到油畫,反應還挺平靜的,可一提「柳風小築」,語氣都冷了。與其說是厭惡,不如說是避諱,比之對秀珠更甚,是一時半刻都不願肖予鳴待在那裡。

風水什麼的,肖兔還是有點兒信的,但柳風小築……

她聽父親提過,在父親小時候就有那處房子,只是一直掛著大鎖,不止肖家沒人去住,平時大白天也少有人去。幾十年下來,房子破敗的很,又荒草叢生,肖家都沒管,只是放著。

也有人出高價想買那塊地,肖奶奶不賣。

這裡頭要說沒古怪,誰也不信啊。

在民宿這邊,池疏收到了郵件,裡頭有照片,用手機看著不方便,他乾脆去找附近的網吧,正好看到肖兔從肖家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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