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桃花

遍地桃花

一群弟子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嚇得臉色蒼白如紙,訓練有素地噗通跪倒一片。

「見過小聖尊!」

宮梧桐一抬扇子:「平身。」

眾弟子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起來。

宮梧桐「嘖」了一聲:「怎麼,還要我一個個扶愛妃們起來不成?」

愛妃們:「……」

方才還侃侃而談的弟子欲哭無淚,哽咽著抬起頭求饒:「小聖尊恕罪,饒命啊。」

九方宗所有人都知曉,宮梧桐眉心的紅色細紋正是他發病的后症,表明現在的小聖尊正處於輕易對人情根深種的時候。

小聖尊垂眸用扇子勾起他的下巴,含情脈脈道:「心肝兒說什麼胡話呢,你我之間何必拘泥這個。乖,起來,隨我回紅塵苑,我那兒有好東西。」

弟子:「……」

一旁正在行禮的明修詣臉都綠了,也終於明白宮梧桐之前和他說話到底有多收斂了。

宮梧桐那張艷麗明靡的臉做出一派深情之色款款看來時,能讓所有人神魂顛倒,恨不得將性命奉上只為博他一笑。

——除了九方宗之人。

那被宮梧桐溫柔稱呼「心肝兒」的白衣弟子臉上全是冷汗,恨不得以頭搶地,哽咽地使出九方宗弟子全都會的殺手鐧,抖著嗓子揚聲道:「小聖尊天姿絕色天生麗質庸中佼佼明艷動人,弟子、弟子心中只有敬重,不敢生出絲毫不敬之心,以免玷污了小聖尊。」

這弟子明顯在九方宗待得時間久了,知曉宮梧桐素日里最喜歡的便是旁人稱讚他,他絞盡腦汁想到這麼多讚美的詞兒后,悄無聲息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今日應該是能逃過一劫了。

誰知宮梧桐卻一反常態,用扇子緩緩繞著弟子的下頜線摩挲著,紫眸里全是笑意:「我既然這麼好,你應該更愛我才對。嘖嘖,心口不一,小聖尊我就喜歡你這一口。」

弟子:「……」

弟子滿臉「吾命休矣」。

就在這時,雲林境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大、師、兄。」

宮梧桐立刻將扇子收了回來。

弟子如蒙大赦,差點哭出來,忙不迭爬起來朝著雲林境求救:「宗主——」

雲林境應該是剛剛練劍回來,一身黑色勁裝,襯著寬肩窄腰,他眸子微微睜著,手中還有一把閃著血光的長劍,讓人心生寒意。

宮梧桐朝著雲林境眸子彎彎,喚他:「愛……」

「妃」字還沒出來,雲林境手中長劍一閃,倏地落在宮梧桐的脖頸一寸處,寒意將宮梧桐脖子上那一小塊皮膚都激得寒毛直立。

宮梧桐笑吟吟改了口:「……哎,師弟晨安啊。」

雲林境這才將劍收回去,羽睫輕輕闔上,遮掩住眸中戾氣,再次變回了那個溫文爾雅的二師弟。

「師兄今日不是要在紅塵苑休息嗎,怎麼突然來主山了?」

宮梧桐看了看明修詣,紫瞳像是被水波蕩漾了一圈似的,不過很快便移開視線。

他只用小扇一指,理直氣壯:「我徒兒今日第一次去學府,我不跟過去給他們壯膽,若是被那些弟子欺負了,誰給他們主持公道啊?」

睢相逢是個極其好騙的,聽聞此言,眼淚汪汪地跑過去抱著宮梧桐的手臂:「師尊……」

宮梧桐明顯瞧見睢相逢不著痕迹吞了吞口水,這讓宮梧桐產生一種錯覺,感覺此人抱的並非自己手臂,而是一隻紅燒雞翅。

雲林境嘆息:「那我隨你一起去。」

宮梧桐吹了吹額前一綹發,哼唧道:「行,去唄,反正你將我看上的『愛妃』抓走關禁閉又不是一回兩回了。」

「師兄,聖尊說過,那只是你媚骨發作時產生的錯覺,並非是真正的愛意。」雲林境無奈,「你從及冠那年就開始發病,若是每個月看中的人都要結為道侶,那九方宗豈不是遍地都是你的爛桃花?」

宮梧桐不服氣:「可我明明很喜歡。」

雲林境轉身朝睢相逢和明修詣招招手,不想和現在滿腦子只知風花雪月的宮梧桐多說,只留下一句:「等五日後清醒了再和我說。」

明修詣猶豫了一下,本能看向宮梧桐。

宮梧桐卻看也不看他,只知道盯著腳下的小草。

雲林境蹙眉:「看他做什麼,隨我走,先將你們的師徒命牌上好后再去千仞學府。」

宮梧桐果然很不清醒,雲林境只是說了一句他之前看上的都是爛桃花,他已經一反常態蹲在地上生悶氣了,嘴裡還嘀咕著什麼。

明修詣路過時聽了聽。

「什麼爛桃花?那明明是愛的桃花。」宮梧桐小聲嘟噥,「我往後都不告訴你我喜歡誰了,看你關誰禁閉去。」

明修詣:「……」

越既望姍姍來遲,恭敬和宮梧桐行了一禮,而後被雲林境帶著前去上師徒命牌。

宮梧桐素白的手指正在拔地上的草,直到四人離開后他才小心翼翼抬起頭,視線往那四人背影看了看,唇角突然勾了勾,一雙紫眸里全是掩飾不住的愛意。

九方宗宗主明顯比宮梧桐可靠,半個時辰后,三人徹底入了九方宗門下,最後一隻墨蝶也鑽入經脈中。

師徒契紋終成。

越既望臉上有一道被魔修刻上去的劍形烙印,他本十分厭惡這個痕迹,但不知宮梧桐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弟子契紋成了后,竟然直接遮住了那枚烙印。

明修詣和睢相逢已將弟子契紋遮去了,越既望想了想,索性大大咧咧地將契紋保留。

雲林境忙完后,帶著三人回去尋宮梧桐。

宮梧桐十分會來事,短短半個時辰他指不定又將九方宗鬧得雞飛狗跳。

但回到了主山演武場后,宮梧桐難得沒有去鬧事,他正坐在台階上,桃花紋的衣袍鋪在身邊,上面已經落滿了粉色桃花。

在台階下,一隻白孔雀正邁著風騷的步伐,圍著宮梧桐轉來轉去,時不時唰地開個屏,像是在求偶。

雲林境臉色又沉了下來。

走近后,雲林境便聽到那隻雪白的孔雀開屏,騷氣萬分地口吐人言。

「師兄,師兄看我,這個月選我吧,我就算被二師兄揍一頓也甘之若飴。」白孔雀長長的羽睫一眨,明明是優雅祥瑞的象徵,口中卻說著狂放之詞,「六七年了,怎麼著也該輪到我了吧?看看我啊師兄,我還會開屏的,比你那扇子開得都好看。」

宮梧桐根本不看他,撐著下頜懶洋洋轉著桃花扇子,心不在焉道:「不行啊,這個月我已經選好愛妃了。」

白孔雀抖了抖翎羽,急道:「是誰?」

雲林境也走過去,一把薅住白孔雀的脖子將它隨手一扔,俯下身輕輕張開眼睛,盯著宮梧桐,一字一頓道:「是誰?」

宮梧桐是唯一不怕雲林境的人,微微拿扇子擋住半張臉,視線往三個徒弟那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來,眼裡全是掩飾不住的愛慕。

雲林境很熟悉他這個眼神,擰眉回頭看到那三個徒弟,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宮梧桐在看哪個。

他語氣又加重了一分:「誰?!」

宮梧桐扇子輕輕一動,桃花散去,露出三個字。

——「我不說」

「大師兄,我遵聖尊之令,不可讓你深陷在媚骨幻覺之中。」雲林境皺眉強調,「你若真不說,我便將三人全都關禁閉。」

三個徒弟:「……」

無妄之災大概說的就是這個了。

「好吧好吧,不瞞你就是了。」一提宮確,宮梧桐就慫了,嘀咕著道,「太嘮叨了,你可別向我爹告狀啊——喏,就他。」

他抬手一指。

雲林境森然的視線順著宮梧桐的手指看過去,落在不遠處的男人身上。

——白孔雀被雲林境扔得頭暈腦脹,已然化為人形,一隻白孔雀人身卻穿著五彩繽紛花里胡哨,一雙狐狸似的多情眸,羽睫比常人還長許多,微微一眨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異常勾人。

雲林境輕輕站起身,手握在劍柄上。

「花不逐。」

孔雀——花不逐正一門心思整理自己皺了的衣擺,心中懊惱肯定是羽毛亂了一根才沒能讓大師兄選中他。

他乍一被點名,微微一愣,不知發生了什麼,茫然撓撓腦袋。

「啊?我哪根毛又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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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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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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