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一炷香的時辰,讓蘇果打定了主意,做完決定之後反而不再那麼難熬。
累了一整天,蘇果開始後知後覺感到疲倦,在山裡那晚就沒睡好,身上滿是木屑土灰,後來回來忙著打探那件事,心緒起伏不斷,來不及好好休息。
蘇果對著銅鏡看著自己的灰頭土臉,這副精神樣子如何能將蠱蟲引回來,她必須得做個合格的藥引子才行。
慎重的考慮過後,蘇果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陸則琰的葯人,好像自己多補一點,就能更好地幫到他,唯一叫她可惜的是她現在才知道,不然她早就開始多吃肉多喝補藥了。
簡單的梳洗完,蘇果心道還是得先好好補睡一覺。
這一覺睡得極為酣暢,醒來已是翌日午時,她足足睡了一晚加一個上午。
「蘇果,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午膳的時候,秦素棉送完餐食給陸則琰,回來就看到蘇果悶著頭努力吃,難道是被山裡那次的蟲湯嚇著了?不過轉念一想也正常,算了算不到兩天,她是真的米粒未進。
秦素棉把菜往蘇果那處推,「就那麼餓,誰讓你看不上我的蟲湯。」
「...」蘇果咽了口點心,抬頭道:「秦太醫,你那還有人蔘么。」
「走的匆忙,就帶了十根上乘的好貨。」
蘇果哦了句,「貴不貴,我想同你買。」
「...」
秦素棉不可置信地盯著蘇果,「我記得你不愛喝參湯,你昏迷的時候每次綵衣喂你,你都要先吐一床。」
「我現在喜歡喝了,而且今晚就要喝...」
「為什麼?你不就被蟲子嚇到了而已,還沒緩過來?給我把把脈。」
蘇果不想跟他坦白,縮回手,她就是想臨時給自己補補,好『過』給大人,這要她怎麼講。
「秦太醫,你就當是我借的?」
秦素棉從不做賠本買賣,「也行,那你讓王爺替你還。」蘇果能有什麼錢,王爺最不缺的就是好東西。
蘇果想了想,取之於王爺,用之於王爺,「可以。」
兩個人商量好了此事,秦素棉趁著她過來,順便交代道:「蘇果,我明后兩日要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用膳。」
秦素棉是無奈之舉,過兩日攝政王一走,他就得常常看著空關的內室,以免木鋒他們忽然來查探。只能現在趁著王爺還在這,他去處理下自己的事。
至於蘇果那會不會發現,秦素棉並不怎麼擔心,畢竟是自己人,就算真的瞞不住了,也可以說清了要她配合,反正木鋒最懷疑的是剛回來那陣,現在吐蕃的事忙的焦頭爛額,他哪有空觀察一個小太監的情緒。
蘇果『心照不宣』:「嗯,我知道你要去做甚麼,其實...」她想告訴秦素棉,不用了,但是現在說,秦太醫肯定攔住她。
「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大人的。」
「嗯。」秦素棉覺得蘇果今天奇奇怪怪的,但是若楓也在,應當不會出什麼大事。
「秦太醫,你真是個好人,我把你當做朋友的。」
秦素棉:「...」說的好像以後見不到了一樣...
***
從秦素棉那裡回來,蘇果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還繼續吃,秦素棉偶然路過看到她就是鼓著腮幫子吃東西,人蔘都問他要了兩次煮成湯喝,驚得他怕補的太過分,不敢給品相好的。
怎麼人經過一次嚇,飯量還能變大的呢。
還別說,這般吃法,蘇果喝完肉湯,對著銅鏡左轉右轉的,覺得自己確實圓潤了點。
她這兩日都有去看大人,不過大人還是那樣,聽若楓說王爺很好,但她去看的時候總是躺著,也估不出差別。
蘇果算算時間,秦太醫明天就會回來了,不知道會不會偷偷帶個女子回來,她要先一步把蠱引出來才行。
...
恩施的白天時常較長,雖然晷盤已走到是戌時,天邊才剛剛落日。
她難得使喚人,今日興起了念頭,在土司府里下人的幫助下,搬了一大桶熱水上來,她準備最後關頭再泡個舒舒服服的葯湯。
小太監並不是做的很好,那就成為一個合格的藥引子吧。
蘇果從秦素棉那抓的倶是常用補身的藥草,和他認識這麼長時間,這點還是認得出來的,放進木桶里味道沒有想象的苦澀,但是她聞得不慣就是了。
前兩日挺鎮定,臨了了,蘇果反而緊張地手腳發冷,窩在浴湯里,都不覺得溫熱。
長發怕沾染了藥味,洗之前就她被用木簪盤起,露出玉頸下瘦削的鎖骨,蘇果看著自己的身體,莫名地感覺陌生。她用小太監的身份過久,常常忽略自己是個女子的身份。她這樣的先斬後奏,大人真的會歡喜么。
蘇果將臉往熱湯下埋,憋不住氣了才探出鼻尖,如此反覆幾次,斷絕了胡思亂想。
沐浴完,臟衣服她是不想穿了,行禮裡面有一件是趙姐姐下船買了之後暫存在她那兒的,沒想到現在竟然能用上。
淺緋色罩紗收腰羅裙逶迤,雙袖綉有水芙蓉,纖腰束一宮絛,身段好的穿起來能尤顯得玲瓏有致。
銅鏡里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清麗面容,膚若凝脂,水眸似粲然星光,眉眼間自帶天生媚色,豐艷的雲發綰起少女髻,便再無需多餘綴飾。
蘇果翻了之前偷偷拿回來的陸則琰的大氅衣,將自己裹在其中,只露出個臉蛋,左想右想好像缺了什麼東西,啊,對了,是面罩。
大人好像睡得昏沉,不到必須,還是不要讓他發現是她才好,應該半夜就能溜回來的。
蘇果一時間找不到,拿起剪子從床帳上勻下薄紗,將兩層搭在一起,耳邊的位置穿上細線,勉強能遮住半張臉。
從房間走到葯室只有十幾步的路,蘇果走的異常艱難,害怕的地方零零散散加起來有一籮筐,腳下彷彿多出了千斤重。
若楓如往常面無表情地守著門口,看到包裹的嚴嚴實實,仍然在滿腹糾結的蘇果時,賞臉地眨了眨眼。
蘇公公每天都來看王爺,這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好稀奇。
「額,若楓,王爺他,他醒了么?」
若楓搖頭,不是沒醒的意思,而是不能說。
蘇果深吸了口氣,耳邊能聽到自己惴惴心跳聲,「若楓,我進去看王爺,你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好。」
***
內室陳設簡單,中央一桌一椅,再往裡就一張大床。西邊牆壁上高高的那扇小透風窗戶,現在也被厚簾拉住大半,投射不進多少光亮。
滿室寂靜的能聽到氣息聲,幸好有蘇合香混著金絲炭在薰籠中燒出呲--呲的響,才蓋過蘇果的輕微腳步聲,讓她不那麼不自在。
這地方黑黢黢,莫說是大人,就算讓她住,約莫也會昏昏沉沉。
蘇果踱步繞了房間半圈,手落在胸前氅衣的解扣上,遲遲沒有動手,直到聞得床上一聲清咳,吧嗒手勢一抖,扣子解開,大袍落了一地。
晦明的燭火被風撲地搖曳不停,蘇果那沒被紗遮住的上半張臉泛著片片潮紅,眼尾是好看的粉暈,眸帶秋波卻明凈清澈,睫若羽翼,瓊鼻支起薄紗,堪比一朵含苞待放的富貴花,美而不嬌,艷而不俗,
她雲發豐艷,面薄腰纖,小半截皓腕露在裙衫外,腕上肌理細膩,骨肉均勻,低頭顧盼之間是難以形容的溫柔可人。
一隻手撩開紗帳后,陸則琰就這樣靜靜看著蘇果,他不開口,不表示接納也不拒絕,就那樣將視線全部落在她的發尾、頸間、腰際,肆無忌憚。
蘇果被他看得手都忘了放下,眼睛豁然睜大,瞪得渾圓,她沒料到一進門大人就醒了,不知道接下來該坦白還是繼續裝扮成別人。
「王爺,我...」
陸則琰勾了勾手指,聲音是壓抑情緒之後的嘶啞,「走近點。」
「是。」
蘇果往前走一步,又走一步,她現在穿著女裝還帶著面紗,大人會不會或許根本認不出她,於是她刻意地細聲細氣,試探道:「王爺,我,我是秦太醫帶來的,是王爺的藥引,給王爺祛蠱。」
蘇果說的忐忑,終歸前面的那些再經過確認都好,也都是她的猜測。
陸則琰很清楚小太監在以為哪些事,誤會哪些事,她進門之前,他或許想過要與她說清楚,但現在看到她這幅勾魂攝魄的打扮,他忽然很有興緻地想陪她演一出。
「秦素棉給本王挑的藥引,著實長得不錯。」
蘇果心裡咯噔一下,不知該高興她猜對了能救到大人,還是難過大人沒認出她來,誇『別人』好看...好像不高興佔了多數,她幾不可見地輕哼,「謝謝王爺。」
陸則琰聞聲,倏地揚唇一笑,這語調子,小太監居然這就開始鬧脾氣了,別人連誇都誇不得。
蘇果見大人笑了,更覺心裡不舒爽,她想著要救大人,滿以為大人見到陌生女子會多麼心不甘情不願地,原來他挺樂意的,虧她還曾覺得大人不喜女子。
「要做藥引,離這麼遠,是不是怕本王?」
「不是。」
蘇果低頭往前又挪了一步,她現下矛盾極了,希望大人昏昏沉沉,只道她是個尋常藥引子,但是又貪婪地想要他了解,她為他做的事。
可是現在坦白身份,解釋起來實在太過麻煩,她得先坦白她被扔進宮做太監的事,這要從何說起。
還有,萬一最後大人知道了她是蘇果,不同意讓她救怎麼辦。
蘇果左思右想,她還是願意做那個所謂的陌生女子,最後救了大人就行。
陸則琰很有耐性地看著小太監時而皺眉時而低頭,最後還很明顯想通了,握了握拳頭,怎麼看怎麼有趣。
蘇果不知旁人腹誹,一步步走近床榻。
她空有一番對陸則琰的喜歡,卻不知道如何取悅大人,不過大人又沒昏迷,他總知道要怎麼做吧,思及此,她身上陣陣發燙,肚子莫名其妙的湧起一股暖流,這是什麼,「好奇怪」。
「你竊竊私語奇怪什麼,本王是老虎么,你就不能再走近點?」
陸則琰剛剛差點就脫口而出喊她小太監,靠在床欄上笑道:「小——藥引,你到底有沒有獻身的自覺?」
「...」
蘇果醞釀了好久的情緒,被他幾句話打亂,把心一橫,褪了木屐閉著眼鑽進了帳子,正好和準備出來抱她的陸則琰面面相覷。
他的眼睛很好看,或許是燭火的的作用,陸則琰的視線格外炙熱,眸色深的像一潭醇酒,能讓人醉溺。
蘇果的心不合時宜地噗咚噗咚,紅著臉爬進了床里側,背對著他。
她這動作一氣呵成,逗笑了陸則琰,「喂,小藥引,你是不是後悔被秦素棉送來了。」
「沒有!我這兩日吃了許多肉,喝了許多補藥,就是為了王爺,才不會後悔。」
陸則琰以為她是說笑,調侃道:「哦,難怪聞到了濃濃的藥味。」
「那也是為了王爺泡的葯湯...」
蘇果這麼側躺著,時不時揪好自己的面紗,陸則琰也跟著她那邊側躺,單手支著頭,手指蜷她的頭髮,「怎麼不摘了面罩,本王又不會嫌救命的人丑。」
「...」
蘇果現在算是知道了,大人對旁的女子,也是這麼調笑的,根本不是只對她,這樣也好,萬一她出事,大人不會太難過。
蘇果翻身眼巴巴地看向陸則琰,無謂再拖時間,「王爺,你現在就把蠱毒引到我身上吧。」
「那麼急?」
蘇果老實回答,「因為我不會,只能都靠王爺了。」男女之間的情愛說起來的確很難啟齒,但蘇果自覺是為了救陸則琰做的,便不會將事情想得多麼不堪,反而隱隱有英勇就義之感,左不過是疼,她能忍住的。
陸則琰:「...」
按蘇果的認知,她是該抱著陸則琰的,於是她將身體往外挪,鑽進他的懷裡的動作做起來駕輕就熟。
陸則琰被忽然抱了個滿懷,他明日就要啟程去吐蕃,其實並不想這麼倉促要了蘇果,「等本王回來,再做藥引好不好。」
「不好。」到時候秦素棉都帶別人來了...
「你為什麼那麼想做本王的藥引?」
「唔...因為王爺是個好人,合該長命百歲的。」
陸則琰被蘇果逗樂,沒忍住摸摸懷裡女子的頭,這種『王爺是個好人』的話就只有小太監說得出口,她到底哪來的自信覺得他會昏沉到認不出她。
陸則琰意有所指,「嗯,你和我的小太監真的很像。」
蘇果背脊一僵,瞬間還以為他看出她的身份了,卻原來是說相似,「哪裡像呀。」
「很多地方像。」
陸則琰吻了蘇果的耳際輕輕一下,蘇果沒有躲,他低聲道:「我這麼親小太監的時候,她也不會躲的。」
蘇果紅透了臉,心尖上泛起的滋味又酸又澀,鼓起勇氣開口詢道,「王爺,那你喜不喜歡你身邊的那個小太監。」
陸則琰吻了第一次,慾念又有些壓制不住,持續地從耳尖咬到了脖頸,鼻息漸重,喑啞出聲,「喜歡啊,她又乖,又聽話,和你一樣。」
腦海中轟鳴一聲,蘇果像被奪走了思慮的能力,糯糯地重複,沒察覺地將『大人』喊出了口,「大人,我,我也很乖很聽話的,你要不要我。」
其實蘇果想說的是,要不要她做這個藥引,不知怎麼的說出口成了更為旖旎的這句。
男人生性重欲,天之驕子和普通人也沒多大不同,軟香溫玉在懷,恰巧還是自己喜歡的那一個,自制力簡直差勁的可怕。
陸則琰從看到蘇果進門時就在強自壓抑自己的蓬勃私念,他耐著性子等她許久,如今更是不捨得傷她。
明日他就要啟程,她初經人事,一個人呆著免不了害怕和胡思亂想,是以這次他是真的想依舊放過蘇果,可架不住有人不知趣地不斷撩撥,那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陸則琰捏著她的下頜,「小藥引,是你心甘情願的,以後不許和本王鬧脾氣。」
蘇果點點頭。
她怕痛又怕死,等會兒真引到了蠱,不知道能活多久,哪來的以後和他發脾氣,再說,大人都認不出自己...
陸則琰見她怯生生地點頭,一副任君採擷的漂亮模樣,聲音愈發嘶啞和低沉,「上來。」
蘇果不知從何下手,只會攀抱著陸則琰的腰,手足無措,「王爺,從,從哪裡上來啊?」
「呵。」
男人輕笑,一個翻身瞬間將女子壓在身下,局勢就在剎那間瞬息萬變,蘇果覺得哪裡不對,陸則琰的手勁實在不像是個昏迷剛醒,還兼病重的人。
她來不及反悔,陸則琰已欺身上來。
蘇果的面紗始終未摘下,露出兩隻杏仁眼睜得圓圓的,盯住撐在她上方的男子...
「原來你喜歡看著做事?」
「啊?」
蘇果慢半拍,陸則琰隔著紗綢,沒有多猶豫地欺上她的唇角,以舌尖描繪出她似新月的唇形,小心呵護,另一隻手則趁著她不注意,已然開始解她腰間系帶。
少女的體香夾雜著藥味,隨著解開衣襟,草藥略苦的氣息漸漸變濃,讓陸則琰微微一皺眉,動作稍帶緩,「果真去泡葯池了?」他方才以為她在說笑。
「嗯。我,我想給王爺做個好的藥引子。」
蘇果說完這句話,覺得不夠,邀功似的繼續嬌嗔道:「吶,我還吃了許多肉,喝了許多參湯,臉都長圓了——」
最後一個字來不及落下,尾音化在了滿室的旖旎之中...
蘇果一開始還是清醒的,清醒中帶著害怕,後來彷彿做了一個極痛的夢,夢裡有股力量差點將她撕扯開,但又體貼地極力想安撫她,哄著不讓她走,痛還不許她叫出聲,霸道的很。
到後來,她已然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只道她累極了不能睡,很是難受。
意識到最後,她記得自己想的是,原來引蠱真的那麼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