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審問何夕

閻羅殿中，魔教教眾齊聚一堂，嘈雜的喧嘩在木輪越過殿門的瞬間，歸於寂靜。

右護法衛岑推著輪椅，左護法林煦與毒仙孟思涼隨侍左右，方才從人群中傳出的「教主棄教而逃」等諸多議論聲都識趣地噤聲不言。

顧如許暗暗捏緊了自己的手腕，冷靜認清自己的處境。

江湖處處人心險惡，更何況是魔教之中，她不敢確定原來的顧如許這個教主之位是否穩固，也不知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麼，就連南華洲分壇被攻破的經過也是她在路上聽衛岑說的。

林煦畢竟只是護法，他能鎮得住一時，卻沒有替她拿主意的道理。

接下來，就要靠她自己應對這些魔教教徒了。

她被推到最前端，林煦捧來一把長劍。

點漆紅梅，繪於沉墨色的劍鞘上，還未出鞘，便能感覺到凜凜劍氣從中溢出。

她在系統給的資料里見過這把劍。

魔劍紅影，乃是顧如許隨身之物，她曾執此劍於長嶺一戰群雄，斑駁血跡，如雪中紅梅怒放，從劍鋒滴落在皚皚霜雪之上，從此一戰成名，以此劍，立魔教紅影。

拿起這把劍的時候，那種恍惚的感覺又一次涌了出來。

等她回過神來，劍已經橫卧在她膝上。

她不免有些怔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教主？……」林煦在身後低聲提醒。

她陡然驚醒，環視四周，一干教眾正等著她開口。

「南華洲分壇壇主何夕可在？」她抬眼一掃，一名頗為魁梧的男子走上前來。

「屬下何夕，拜見教主！」

其聲如雷，震得她有些耳鳴。

她忽而一笑，溫聲細語地問：「若本座沒有記錯，南華洲分壇藏於深山之中，隱蔽至此，卻僅僅三日就被犀渠山莊攻破，何壇主就沒有什麼要對本座解釋的嗎？」

何夕跪在堂下，道：「屬下奉命鎮守南華洲分壇已有數年，一直唯教主之命是從，此次突然遭到犀渠山莊偷襲，屬下猝不及防，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劍宗的人包圍了……」

「哦，這樣……」她托著腮想了想，反問他，「既然已經被包圍了，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

「每一座分壇下都挖了一條密道，只有各壇主知曉出入口，屬下拚死回到總壇向教主稟報！」

「拚死逃出……這本座就不明白了。」她看向衛岑，「右護法方才向本座稟報，南華洲分壇遭劍宗突襲，數千教眾一夕全滅，只何壇主孤身一人逃回，是帶回了什麼了不得的情報嗎？」

她笑得可太好看了，堂下的何夕卻冒出了冷汗。

「屬，屬下……」

「你不會是專門逃回來告訴本座，你把分壇丟了吧？」她盈盈笑意如罌粟悄綻，還偏偏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何夕支吾了半天，準備了一路的，對犀渠山莊的怨恨與不甘的說辭，被自家教主一句話堵在了嗓子眼裡，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說下去。

顧如許擺弄著劍穗，抬頭看了他一眼：「何壇主，惜命之心人皆有之，但咱們是魔教，那些個冠冕堂皇的話，沒人愛聽，你丟下南華洲分壇獨自逃命，這一路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你若是個普通教徒，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你是壇主，這事兒就不一樣了……」

看著她慢慢抬起的手，何夕一陣緊張：「教，教主恕罪，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聞言，她才將手放了下來：「你看看，非得藏著掖著，有什麼話直說不好嗎？」

今早，從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起，她腦海中的第一個任務便打開了。

審問何夕。

這任務既沒有告訴她何夕是誰，也沒有指定需要她審問出什麼，才算任務達成，她只好想點法子，讓他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倒騰出來，總有她需要的東西吧。

此人的來頭，她倒是聽衛岑說了一路，起初倒是聽不出什麼不對頭的，但提及南華洲分壇被攻陷的始末之後，她便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南華洲分壇，坐落於深山之中，山間崎嶇自不必說，教壇附近還設了不少陷阱，堂堂一個魔教分壇，數年都無人發現其真址，怎麼就這麼湊巧，被那些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武林正派逮個正著呢？

她雖不是什麼絕頂聰明之人，但這些年在圈子底層見到的腌臢事可不少，也沒少挨算計，那些個噁心人的手段，承蒙前輩們的「照顧」，讓她長了點記性。

就憑衛岑所說的南華洲分壇部署，沒點本事還真不好下手，而攻下這座分壇的犀渠山莊，林煦也同她描述了一二，百年劍宗世家，莊主沈遇在江湖上也頗有名氣，此次他親率門下弟子，一鍋端了她這魔頭手下最是易守難攻的教壇，還能全身而退，這外掛可開大了。

再聽過這位何壇主的說辭，她更懷疑。

俗話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蛋，好好一座分壇，若是沒有人裡應外合，她可不信那些個自詡武林正派的人能自己繞過重重陷阱和外圍的放哨的教徒，直取教壇。

退一步來說，那些犀渠山莊的劍客們去山裡作甚呢，總不會是去刨野菜的吧。

她是不懂這江湖中的彎彎繞繞，但顧如許給她留下的紅影教，是她活下去唯一的籌碼，再怎麼划水，也該對自己的老巢上點心。

就比如眼下這位何夕何壇主，他還有膽子回到這裡跟她訴苦，就這一點來說，她還是挺佩服的。

這腦子啊，是個好東西，可惜不是每個反派都長著。

這位老哥是把她當傻子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