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咸陽四公子
惡奴板起臉來,手指著王二,怒罵了起來。
「王二,少在這裝神弄鬼,還不快滾!」
「王二,你搞什麼鬼,快回去給王泰守夜!」
王浩心頭一顫,這個惡奴,這個時候還故弄玄虛,眼裡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新主子?
他看著眾人,發現所有人都是眼睛發直,一起盯向了大門口。
王浩不由自主轉過頭去,看到門口站的人時,他驚叫一聲,倒退了幾步,腳下一拌,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
「王……泰!你是……人是……鬼?」
王浩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迸出一句話來。
門口站的人,當然就是王泰了。
出來之前,躲在陰暗處,忍受著刺骨的寒冷,他大概聽明白了幾人的對話。
眼前這些人的打扮,青布圓領棉袍加方巾,髮髻、頭巾、粗布棉衣,看樣子,真的是古人打扮。
看起來,他是真的魂穿,一個不知什麼原因剛剛死去的年輕人。年輕人有家有業,還有家奴,看起來最起碼能吃飽飯。
文世輔看著站在門口的王泰,目瞪口呆。
「處……之,你……是人……是鬼?」
幸虧剛才偷聽了幾人的對話,知道眼前這個聲音的男子姓文(聞),王泰輕輕笑了起來。
「文兄,別來無恙?」
說話的同時,王泰借著大門口燈籠射出的光亮,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好友」。
剛才光線晦暗不明,沒有瞧清楚,如今面對面仔細觀察,王泰心裡不由得暗嘆了一聲。
這才是印象中的讀書人!
這才是我漢家衣裳!
頭戴方巾,身披甲胄,身材筆直,器宇軒昂,一雙眼睛黑亮有神,宛如從畫中走下的書生一般。
也不知是什麼朝代?難道是「蹈義而死」的春秋戰國之時,又或是「一掃六合」的秦漢之際,不然何以有如此出眾的中華人物?
收拾一下心情,他轉過頭去,看到目瞪口呆的王二,面色一板。
「王二,你好大的膽!本公子還沒有死,你就要跟隨新主子?趕緊進去,把我的羽絨……棉袍拿來!」
王二驚慌失措而去,臨走前,還從兩個隨從的手中奪過了幾幅字畫,走到惡奴面前,順手就是一拳,把惡奴打的直飛了出去,趴在了地上,滿臉的痛苦。
「王富,你這狗日的,你倒是再囂張一下!」
王泰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個王二,人看著懦弱,卻是力氣不小。
不過,以他的塊頭,高大威猛,起碼也應該是魯智深、武松之類的神力之士。
「怎麼,你們幾個,這是要搶奪我王家的財物嗎?」
王泰厲聲呵斥,王浩的幾個隨從慌忙放下了手上肩上的東西,就連私藏的一些金銀飾品也一件件放在了地上。
「你……怎麼沒……死?」
王浩被幾個下人扶了起來,結結巴巴,再也不復剛才的鎮定。
「我死了,我們家的田產地契,不就都是你王浩的了!」
王泰上前幾步,冷聲道:「要不是看你姓王,同姓同族的份上,我今日打斷你的狗腿!我王……泰是這麼好欺負的嗎?」
王浩驚恐地看著王泰。這個堂弟性烈如火,桀驁不馴,整日里舞槍弄棒,一身蠻力氣,凶強俠氣,要不然也不會被稱為「咸陽四公子」。要是他發起威來,恐怕自己要吃不了兜著走。
「王泰,你也就是欺負欺負我,有本事殺流寇去!」
王浩雖然驚恐,卻似乎心有不甘。
「還不快滾!」
王泰大聲怒喝。王浩擺擺手,幾個下人扶起地上的王富,跟在王浩身後,狼狽逃離。
「處之,你安然無恙,我這心裡不知多……」
文世輔上前幾步,抓住了王泰的胳膊,眼眶一紅。
「文兄,僥倖,僥倖。」
王泰感受到對方是真情流露。他的感慨,既為自己的重生,也是「魂穿」之人的死而復生。
「好你個王泰,劫後餘生,你倒是變得沉穩了許多。」
文世輔不由得一愣,隨即哈哈笑了起來。
「公子,天冷,你和文公子,還是屋裡說話。」
王二出來,給王泰披上棉衣,滿面笑容。
「楊震,劉拱,你們幾個,把這不吉利的物事都拆了。把這些東西都拿進去!」
吩咐完眾人,王二頭前帶路,王泰和文世輔來到正堂,分頭坐下,寒暄了起來。
正堂外,王二手忙腳亂地生著火盆,幾個下人在堂中收拾任何不詳的物品,薄薄的棺材也要被抬了出去。
「抬什麼抬,把這棺材劈了,當柴火燒。這他……太冷了!」
「好,都聽公子的!」
王二高興地應承道,伸手拽出了腰間的長刀,噼里啪啦砍了下去。
「王……二,你這力氣倒是挺大的!」
王泰看自己的僕人長刀砍下,碎屑紛飛,兩三厘米厚的板材輕易被劈開,不由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一個僕人,竟然有這樣的神力。
「公子,和你比起來就差遠了。別的不說,就你那一手箭術,百步穿楊,那大弓就沒有幾個人能拉開!」
王二嘿嘿地笑著,年輕的臉龐上,充滿了朝氣。
「處之,王二說的沒錯。你從小舞槍弄棒,要論這手上功夫,整個咸陽縣,可沒有幾個人是你的對手。你們「咸陽四公子」,也就你稱得上「猛士」。要說張元平,也就和王二堪當一論。」
文世輔在一旁說道,情真意切。
大弓,猛士,咸陽縣、四公子?
王泰心頭一陣狂跳,這莫非是大風……雲飛揚的漢初?
又或是滾滾長江東逝水的三國大爭之世?
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自己附身的這個年輕人,能舞槍弄棒,這樣也好,最起碼有幾分自保的能力。
「文公子,就張元平那兩下子,還不是我的對手,那配和我家公子比?至於「白三刀」和鄭雄,就更不用提了!」
文世輔微微一笑,誰不知道,你王二就是王泰一條忠心的惡犬。
自家公子安然無恙,王二立刻恢復了年輕人的熱情和活力,只不過卑卑微微,溜須拍馬,察言觀色的成分太多了些。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宦海浮沉的王泰,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這年輕人,活的太過卑微,這也許和他下人的身份有關。
「王二,張……元平,「白三刀」,還有那什麼鄭雄,都是什麼來路?」
王泰暗自佩服自己。這麼多年,自己的記憶力還是這麼好,幾乎一遍,人名都給自己記住了。
「公子,你沒事吧,要不要再躺一會兒?」
看到自家公子連以前的狐朋狗友都記不起來,王二關切地問道。
「處之,你剛醒過來,要不先休養幾天,咱們回頭再談。」
文世輔也是有些詫異。看起來,這位混世魔王傷的不輕。
「沒什麼,我這就是有點頭暈。王二,你說說,剛才說的那幾個人,到底是什麼回事?」
王泰擺了擺手,他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處境。
「處之,你們大名鼎鼎的「咸陽四公子」,難道你就沒有任何印象?」
咸陽四公子?
王泰搖了搖頭。他知道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戰國四公子」、「春秋五霸」、「戰國七雄」,偏偏沒有聽過什麼「咸陽四公子」。
難道說,現在是秦國時代,是一統六國之後,還是七雄爭霸?
文世輔看著王泰,言語平靜,眼神里卻有一絲戲謔。
「咸陽四公子,白三刀、鄭雄、張元平,還有處之你。白三刀和鄭雄都是商賈出身,家裡都有朝廷官員。張元平的令堂,正是本縣的縣尊,處之,令尊曾是朝廷的知縣,王家是涇陽的大戶,家族多有人在朝廷為官。」
王泰點了點頭。咸陽四公子,四個官二代,不過看起來,只有自己是離職官二代,其他都是真真正正的官二代。
咸陽四公子,有人經商,有人做官,正如後世所說,關係有點硬,路子有點野,公檢法平趟…………
歸根結底,不過是依靠手中權力以權謀私,手下痞子混混多,黑白兩道通吃的官二代而已。
而自己,令尊曾是朝廷的知縣,一個「曾」字,便已是過眼煙雲,滄海桑田。
自己,不過大明陝西西安府咸陽縣的一介匹夫而已!
本來他還想問一下這咸陽四公子的名聲如何,一聽四人都是官宦之後,立即打消了念頭。
官宦之後,官商勾結,紈絝子弟,又能出什麼好鳥?
「公子,以前的事情不提了,從現在起,你就可以重振雄風了!」
王二點頭哈腰,滿臉賠笑,讓王泰微微有些嘆息,心頭極不自在。
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不可輕年少。這王二十八九歲,高大威猛,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之時,不應該這樣彎下自己的脊樑。
還有剛才文世輔眼神中的那一絲似笑非笑的輕蔑,也讓王泰暗暗詫異。看來,人心各異,還要暗中留意。
「處之,王二說的不錯,國事艱難,你的一身技藝,也有用武之地了。」
文世輔此刻的言語中,卻是多了幾分真誠。
「文兄,個人的勇武難登大雅之堂,我一身功夫,還不是差點被那個李什麼給打死了嗎?」
王泰搖頭苦笑道:「以後還是要謹言慎行,退一步海闊天空。文兄,你說是也不是?」
文世輔微微一怔,下意識點了點頭。
「處之,你所言甚是。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無權無勢的匹夫一個。」
王泰微微皺起了眉頭:「文兄,你剛才說,我是咸陽縣的武夫,想必我有些蠻力,就是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參加武舉?」
王泰如此說,是因為剛才眾人說這裡是咸陽縣,這樣說來,這裡是陝西關中,就是不知,現在是哪朝哪代,他還想確認一下。
「處之,想不到你還有這個志向。」
文世輔又被雷了一下,不過卻高興了起來。
「處之,今年的武舉你是趕不上了,要參加武舉,最快也得三年以後。不過,好在你年輕,朝廷也需要人才,到時一定榜上有名。」
明代武職多半由世蔭承襲,加上由行伍起家者,武舉只是個補充形式,所以,明代武舉出人不多。不過,王泰一個混混,陡然變成有志向之人,脫胎換骨,確實讓他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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