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江炳出聲道：「娘就跟著老三唄，老三就一個閨女也沒兒子，日後江月台嫁出去了，就他們兩口子過日子，娘跟著老三正好。」
江叢六道：「你江仙日後也要嫁出去，就一個周虎跟著你，你怎麼不讓娘跟著你？」
江炳道：「這能一樣嗎？我周虎要娶媳婦兒，他老三家需要娶媳婦兒嗎？爹在世時就向著他們，現在爹死了，可沒人向著他！」
江叢六道：「這村裡贍養老人都是一家贍養半年或者贍養一年的，打著輪子來，我們五兄弟，一家贍養一年，或者一家贍養半年，這才是正理。你們看如何？」
這話出口，竟無人答應。
江炳道：「現在娘還年輕還能幹活，怎麼就贍養了？老三家裡少人，房子也能住得開，讓娘跟著他們不正好？況且娘織布厲害，讓她跟著老三隻有老三賺的。」
江叢六齣聲嗆他，「既然是賺的，大哥怎麼不贍養娘？」
江書雲聽了這一會子話，氣得直哭起來，她拿著帕子揩眼淚，也沒說出什麼話來。
江福昌道：「娘就跟著我們過日子吧，我九娘乖巧聽話，但織布技藝稍遜，讓娘在家裡時常教她織織布也好。」
江叢六嘆口氣，道：「三哥你就是老實心軟，這話還沒說完呢，這事兒還在說，你怎麼就答應了，贍養娘本就是我們五兄弟的事兒，落到你一個人頭上是不對的，擺明了欺負人。娘生了我們五個兒，贍養她也是我們共同的責任與義務。」
江福昌道：「那照六弟的意思…」
江叢六道：「一家贍養一年或者贍養半年挨著輪子來。」
江炳道：「我不同意！這房子本來就窄，我們一家四口人呢，若我周虎之後結了婚又生了孩子，就擱現在這房子怎麼住得開！娘就住老三家正好！江月台馬上十四了，十五就能嫁人的，到時候就他們兩口子，屋子妥妥的寬敞！」
周桂仙附和道：「我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娘就跟著老三挺好的！」
江烈端也道：「爹生前就最喜歡江月台，現在讓娘跟著老三不是正理么？娘也頂稀罕江月台呢！」
江叢六拍桌道：「你們這樣欺負三哥不怕爹給你們託夢嗎？你們這樣恨不得把娘推出去，你們讓娘怎麼想？她養我們這麼大，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做人要講良心！」
江炳出聲道：「你講良心，你是孝子，我們什麼都不是！」
江叢六道：「你們要把娘全部推給三哥一概不管可以啊，傳出去沒臉的又不是我，日後旁人背地裡議論的也不是我！罵不孝的也不是我！」
人都是要面子的。
若旁人知曉江炳、江烈端、江月芝不願意贍養老母，臉上終究是無光。日後在村裡行走，恐怕都抬不起頭來。
江月芝道：「我每年給三哥五斗米，算做贍養銀。要挨著輪子來贍養娘，我不樂意。我家江海還沒娶妻生子，肩上擔子重呢。」
這話一出，江書雲哭著罵出聲來，「不孝子！我養你這麼大，到頭來你嫌我！你小几歲時把屎尿流在褲子里誰給你洗的？你夜裡餓得哭誰給你奶喝的？那大冬天的衣裳誰給你洗的？當年我手可凍得滿手凍瘡，手背都生生凍得裂開了！一碰水就疼！疼得我手都在抖！」
江月芝冷著臉色，抿著嘴沒出聲。
江書雲哭得傷心極了，她苦苦養大的孩子，到頭來嫌她老，嫌她不中用，嫌她佔地方。
這都是她親兒子啊。
江書雲哭著起身進了屋，卻剛剛走到門口直接昏了過去。
江叢六離江書雲最近，他連忙上去把江書雲扶起來，背著進了屋。
分家分成這樣，場面是極為難看的。
本以為江書雲氣得昏倒了，江炳、江烈端、江月芝就會退一步，可誰知並沒有，態度仍舊很強硬。
做人要講良心，可有些人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他們不退讓，誰又能把他們怎麼樣呢？
只能依著他們說的做。
江書雲跟著江福昌，其餘四個兄弟，每年給五斗米當作贍養銀。至於雞鴨豬就按照張秀群剛剛說的那樣分。
家是分了，可一家人的關係也算是鬧僵了，以後關起門來各過各的日子。
*
七月的天氣已是很熱了，江九娘在河邊洗完衣服已經滿身的汗。河水雖清涼，可也抵不住旭日的暴晒。
她臉蛋熱得紅彤彤的，像剛剛熟透的水蜜、桃似的，粉嫩至極。纖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在她的眼底形成淡淡的陰影。一雙眼睛清澈乾淨，像天上的清泉似的，毫無雜質，讓人忍不住想要很好的保護起來。
她如此純凈，又如此美麗。
而她的美，是嬌嬌軟軟婉婉約約的美，是讓男子忍不住想要疼惜的美。
已快十四的江九娘，越發明麗逼人。
而這美早晚會被村裡婦人傳出去，而後江家的門檻都會被踏破。
她回到屋中，把洗好的衣裳晾好。
明亮的光線落在她身上，更襯得她肌膚雪白細嫩，像豆腐似的，一掐就要出水。
江西告訴她家分了，奶奶也氣得昏過去了。
江九娘知道會是這樣，前世也是這樣。
江西道：「大叔、二叔、四叔竟然是這樣的人，人怎麼能不贍養自己親娘呢？」
江九娘冷笑了一下，但又把冷笑抹去，轉而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人為什麼會不贍養自己親娘。」
江西坐在一邊，氣憤道：「我不想做這樣的人。」
江九娘走近江西，見他眉頭蹙得緊緊的，圓胖的臉上也很是嚴肅，道：「我知道哥你不會是這樣的人。」
江西老實心善，心軟，怎麼會捨得不管自己親娘？
江西低著頭，濕潤了眼眶，道：「小九，我好難過，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呢，大叔、二叔、四叔冷漠得讓我害怕。他們為什麼會這樣，他們是奶奶的親兒子啊。」
江九娘坐在他身旁，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喉嚨像堵了塊石頭似的，難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