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與虎謀皮

第0644章與虎謀皮

眼看天色黃昏，一行人離開了茶莊，返回了船上，準備明日一早啟程。

眾人聽了朱聿鐭的這一番話，彷彿都明白了最近朝堂中所有變化的根源所在了。

雖然，朱聿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吳春枝、何楷發配外地，遠離中央；將萬元吉明升暗降，削去了一切的實權。

劉文秀是窮人出身，最是痛恨貪官污吏，最是痛恨太監的橫行霸道，最是痛恨地主巧取豪奪土地，這些痛苦他都是今日過好的。他回想起朱聿鐭在茶莊中的話語中，夜不能寐，連夜求見朱聿鐭。

朱聿鐭問劉文秀道：「溫甫，你夤夜來見，有什麼事嗎？」

在一盞油燈之下，劉文秀道：「陛下，微臣願意做比魔還要惡的人，只要陛下一句話，微臣可以提前為朝廷提前除害！」

朱聿鐭一愣，立刻明白了道：「溫甫啊，這些事情不是那麼的簡單。」

劉文秀道：「微臣就是因為家中的土地被豪強兼并，一家人餓死得就剩微臣一人，這才跟著先帝作亂……」

「不要用作亂這個詞，是起義。」朱聿鐭糾正劉文秀的說法。

劉文秀道：「正是，跟著先帝起義。如今大明的土地都已經屯田，誰還想私分土地，只要陛下一句話，別人不敢動他們我劉文秀敢！」

朱聿鐭沉默了半晌，道：「溫甫，我敬佩你忠心為國的勇氣，但是，這麼干無論是對朝廷，還是對你個人，都是不利的。」

劉文秀爭辯道：「只要殺光這些人，對微臣個人不利，對朝廷有百利而無一害！」

「溫甫，當今天下，你我都是身懷利器之人，要殺人，恐怕沒有人比咱們更便當。」朱聿鐭叫人給自己和劉文秀上茶之後，朱聿鐭接著道：「我想問你，誰是魔的徒子徒孫？你知道嗎？你分辨的清楚嗎？」

劉文秀道：「陛下說話，陛下說誰是微臣就殺誰！比如說吳春枝、何楷和萬元吉。」

朱聿鐭道：「溫甫啊，不能這樣呀，這樣的話必然天下大亂。太祖皇帝當年殺了那麼多的貪官污吏，遏制住了官員貪污嗎？太祖皇帝當年不準太監干政，可是最後也沒能擋住。就算殺了吳春枝、何楷和萬元吉，這裡面還有多少人？今天殺了他們，其他那些做夢都想分田的人包括的他們的子子孫孫就會隱藏起來，等著咱們都死光了以後，他們就會一夜之間，猶如春筍一般的冒出來。」

劉文秀道：「所以才要殺，現在陛下您在，微臣不才，願做陛下手中的刀！」

朱聿鐭道：「所以才不能依靠殺來解決問題。我讓吳春枝和何楷去屯田所，就是希望他們在勞作之中，思想能有所改變，能夠像今天的這個茶博士一樣，打從心底里擁戴屯田制。」

劉文秀滿臉不信的一笑：「陛下，微臣不是不信你的話，微臣有個問題想向你討教。」

「你說。」

劉文秀猶豫半晌。

朱聿鐭道：「有什麼話你就問。」

劉文秀道：「陛下，您見過不吃肉的狼嗎？」

朱聿鐭搖頭道：「沒見過。」

「這不就結了。」劉文秀道：「陛下，如果他們只是覺得這屯田制不好，有弊端，您可以這麼干，讓他們自己去嘗試嘗試，說不准他們就能察覺到屯田制里的弊端，然後大家齊心協力，再來完善。可是他們是覺得屯田制有弊端嗎？不，完全不是，他們只是覺得屯田制礙著他們發財了，他們怎麼可能和那個茶博士想得一樣呢？有個老話咋說得來著，你想要老虎的皮，那它怎麼可能給你？」

在尚無工業，或者說是很少工業的時代，土地是極為重要，也可以說是唯一的生產資料，那麼所有的地主就都想當官，當了官才能保住自己的土地；而所有的官員又都想佔有土地，沒有土地靠著微薄的俸祿何以能過上「酒肉臭」的奢侈生活呢？

經濟利益才是政治權利的主要目的。

「這個老話叫與虎謀皮。」

「對對，就是與虎謀皮。」

「溫甫啊，你的心思我知道，你今天說出這番話來，也是著急，就算再是著急，也不能殺人。」朱聿鐭見劉文秀的茶杯中空了，他給劉文秀續上，然後道：「溫甫啊，從你和大西皇帝起兵以來，大大小小數百戰，然後又反正，投順了我大明，從大西南的雲貴川一路血戰到北京，這個天下，這個太平，來得太不容易了，你忍心用自己手上的刀攪亂了這個來之不易的天下嗎？反正我不忍心，我捨不得。還有一點，我也不相信，用刀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劉文秀不無惆悵的道：「陛下不忍心，別人可不會不忍心啊！」

劉文秀雖然不能贊同朱聿鐭的話，但是他對朱聿鐭這位算得上是開國的皇帝的心腸卻由衷的欽佩。

再則，朱聿鐭今天的一番話讓當初很多他想不通的道理現在都通了。

李自成、張獻忠雖然都是明朝官員眼中的賊寇，但是在李自成打進北京城的時候，明朝實際上已經滅亡了。

在建虜入關以後這些大名的官員們，都打著為明朝報仇的旗號來攻擊李自成和張獻忠。

其實並不是他們有多仇視李自成和張獻忠，而只是因為李自成和張獻忠觸犯了他們的既得利益而已。

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這些原本已經投降了李自成的官員們就勾結、夥同異族，對自己的同胞下手了。

在這些官員的眼裡這種做法其實也是一句老話：

寧予外邦，不予家奴。

不一日，船抵揚州。

揚州名城大郡，地襟吳越，懷水抱山，乃是天然風尚華麗之所。

因為它正好處在南北運河於長江交叉地，金陵蘇杭接連衝要，故而四方商賈士民趕這盛世熱場，風涌雲集。

太子朱抗虜領著南京的大小官員，包括從北京先來的工部尚書顧君義、工部侍郎王大年和第一軍、第七軍師帥級以上的軍官全部在揚州恭迎聖駕。

朱聿鐭臨來之前，已經派人知會過太子，他到南京來的事情，不要鋪張，更不得擾民。

朱抗虜不敢違抗，所以除了派出大量的士兵偽裝成百姓和百姓混在一起之外，沒有攪擾百姓的任何生活。

南京，六朝古都，東南軍政中心。

從三國時期的孫吳開始，在東南立國的，莫不是以南京為國度。

東吳是這樣，東晉是這樣，宋齊梁陳，莫不如此。

但是，立國東南的大多屬於喬遷政權，雖然天天喊北伐，但是真正北伐成功的不多。

北伐只是一個口號，不過是這些喬遷政權用來維繫人心而已。

朱聿鐭在揚州只住了一個晚上便不動聲色的從揚州動身，進了南京，住進了南京的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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