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第二章 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夢想沒有年齡

前幾天,和一位朋友聊聊近況。他說他最近行動能力很差,想的事都不敢開始。

不敢?我接著問開始哪些。

「一時半會想不起。鋼琴。」

我笑了笑,「來啊,不收你學費。」

他說,多是三分鐘熱度吧。沒做好準備我不想開始,半途而廢就很難拾起來了。

這樣的「熱血沸騰」我也有過。

小時候想跟爸爸學畫畫來著,看書的時候總會特意留意書里的插圖,還設計了一些「有模有樣」的服裝樣圖封在了書桌底下。

上學了以後就沒了興緻。偶爾心情來的時候,就會在紙上塗塗畫畫,家裡的小箱子里不知道鎖了多少我的圖畫本。閑來無聊時,還是會拿出紙筆,無奈卻畫不出自己想要表達的感覺。

小的時候有時間和精力學,卻沒有把握好,現在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果說。這還比三分鐘熱度要好些的話。那這樣的事其實很多了。最常見的莫過於減肥了。已經記不清我說過多少次減肥。但每次都是越減越肥。運動流汗的感覺的確很爽,可能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所以每次都不了了之,只能對著體重抱怨。

當然,還有做西點、手帳、跳舞……多到我自己都數不清了。

和朋友聊完以後,我便想起了前年冬日教的一個學生。

「我有個朋友,你應該喚一聲奶奶。她要學鋼琴,你教她。」奶奶?!我聽到這兩個詞時,覺得我媽在開玩笑。

我媽告訴我,她是退休的老會計。前夫是我們這裡較有名望的老幹部,離婚後便一人住在我們家前幾棟的房子里。鋼琴,是她從小就喜歡的東西。小時候沒條件學,大了以後一顆心都撲在了家庭和工作上。現在兒女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事業了,情感上的恩恩怨怨也解決了。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彈彈琴了。

我一直都嫌棄自己學琴比較晚,基本功不太紮實,手指的靈活力也不夠。可現在竟然有個奶奶輩的要學琴。罷了,想著是我媽的朋友,就教了。

第一次見面。見她卷著幾根白髮戴著老花鏡的模樣,我客氣地喊了聲奶奶好。奶奶趕忙應道:「老師好老師好,以後不要叫我奶奶啦。喊我曹同學便好了。」

課開始了。對於音樂理論一無所知的她來說,我要從最基礎的樂理講起。奶奶推了推老花鏡,拿出筆記本,極為認真地聽我講。為了她能聽懂,我講得很慢很慢,奶奶一直緊跟著我,小聲重複著我說的話,記下知識點。

課完了,我讓她回去做題鞏固。基礎知識打牢了,才能認琴彈琴。本想著她會好幾日才能完成,畢竟這些知識對於一個從未接觸過音樂的老年人來說還是有難度的。

可是第二天奶奶就來找我上課。我翻開作業本,上面都是橡皮擦來擦去的痕迹。改完以後,驚訝地發現她只錯了幾個。不免有些敬意,我便往下授課。

奶奶手上的褶皺已清晰可見,高抬指對於奶奶來說簡直太難,可奶奶沒有妥協,一點一點地抬起落下。看著譜子那些來來繞繞的音符,奶奶像個孩子似的念著:「1234.1234…」

奶奶家裡沒有鋼琴。每天早上我還沒起床的時候,奶奶就來練琴了。看到我醒了,會不好意思地抬抬眼鏡,虔誠地喊聲「老師好」,然後轉過身去默默地練習。那段時間家裡都是琴聲和她數拍子的聲音。

有次遇到了一個特別難的節奏。奶奶怎麼數都數不對,我耐心地示範了好多次,奶奶還是理解不了。奶奶急了,一直敲腦袋,怨自己太笨。

「你已經很了不起了,奶奶。」我安慰奶奶道。奶奶搖搖頭,緊盯著譜子看,用很慢的速度數著,然後慢慢加上雙手。用了一下午,整整一下午,奶奶終於把那句難彈的句子彈出來了。奶奶開心得像個孩子,喊著讓我給她上課。

一個星期的課程結束了,我又要離家了。奶奶竟然把一本書都彈出來了,每一條都很熟練。如果是剛學琴的小孩子是很難做到的。

我問奶奶怎麼堅持的。奶奶靦腆地笑笑:「小孩子嘛愛玩,坐不住很正常。我都這把年紀了,再不學就來不及了。趁我還看得清字,思想還清楚,就堅持學啊。不怕你笑話,我很小的時候就想學了。」

我媽後來跟我說,奶奶買了架鋼琴。每天路過她家門口,都能聽到她的琴聲。

我在心裡對這位奶奶肅然起敬。年齡根本就不是阻礙夢想的理由。誰的心中都有「自由、夢想、遠方」,任何人的夢想都不該被褻瀆和質疑,有夢想的人至少是活著的。

自由是什麼?難道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自由嗎?每天按部就班,為了生存而生活的你,內心真正的自由是什麼。你有好好地問過自己嗎。遠方有多遠?走得越遠,去過的地方越多,就是遠方嗎?

奶奶用行動告訴我,「活了半輩子,我就是想干件自己想乾的事兒!」

有些人,無病呻吟;有些人,為死而生;有些人,只是單純想做一件事而已。當你真正地想做一件事時,痛苦是會被意志打敗的。

萬物蒼生,茫茫之大。我們只是一粒沙,一蜉蝣,一須臾。可在我們的精神世界里,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堅持都是對生命的熱愛與敬畏。

追求自由與夢想,不一定非要達到什麼目的。就像奶奶,她來過,奮戰過,看到過沿途的風景,明白了自己內心深處到底想要什麼,已然是一種成功。

這不是雞湯。這是真實的人生。有荊棘,也有彩虹。有厄運,也有抗爭。有虛偽,也有真實……眾生孤寂且皆苦,願你熱愛生活,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友情今年九歲

2009年?對,2009年。八年了。我和天黑黑已經認識八年了。

成熟。我們還沒到可以大聲說出這個詞的時候。但是成長,這九年來,我們互相看著對方一點點成長,一點點變化。

九年前:

天黑黑很胖,肥嘟嘟的很可愛。這也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她很乖,每次遲到的時候,就會背著書包站在教室門口,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弱弱地說一句:「報告…」我在第二排的位置看著她,心想:要不要這麼膽小?

九年後:

她瘦了很多,快及腰的長發早就被剪成了利落的短髮。她喜歡穿黑色系的衣服,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很精緻再出門。

她是孩子們眼中有點脾氣卻又容易相處的張老師,她是爸媽心裡聽話懂事卻又喜歡把心裡話悶著的女兒。有人覺得她漂亮,有人覺得她高冷,有人覺得她作,有人覺得她傻……

當然,這些在我眼裡都有。但只有在我這裡,她才是一個真正的天黑黑。

八年前:

對於初中時代的我們來說,手機還沒有普及。雖然我有一個步步高翻蓋手機,天黑黑有一個滑蓋諾基亞,但我們很少用手機聯繫。

傳紙條,寫信,是我們最常用的通信方式。後來,她直接非主流地打信給我,可能是覺得打出來的更正式更不易抹滅吧。內容我還記得些,很多很多的火星文。什麼「硪真的需要伱」之類的,當時感動得哭得稀里嘩啦。

八年後:

也不是每天都聊天,有的時候好幾天都不說什麼,有的時候一天總有說不完的話。發微信,打電話,偶爾視頻……我們就像是異地戀的情侶一樣。

八年前:

寫到現在都沒有說我和她是怎樣認識的。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膽小,她的不愛說話,卻在人群中尤為地吸引我注意。

初一一整年,我和她都沒有什麼交集。初二了,有一日下課,她坐在座位上發獃。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沖了過去:「嘿!天黑黑,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吧。」然後我也不管她的驚訝,拉著她到走廊上看樓下暗戀的男生。從那以後,她就成了我最好的、無話不說的朋友。

八年後:

我拜訪她:「初中那年我到你座位上來跟你說話,你什麼樣的想法啊?」

天黑黑:「有病吧……」

我:「……」

她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無話不說,無所不談。

八年前:

她暗戀的第一個男孩子眉清目秀,高挑的身材。她暗戀了挺久,像所有小心翼翼又不敢表露的少女那樣。

我喜歡的第一個男生就是下課經常拉著他去看的那個。他高高瘦瘦,戴著副眼鏡,正是我喜歡的少年模樣。

我們單純的,幼稚的,美好的。在那個清白之年。

八年後:

我們身邊陸陸續續換了些形形色色的人。我們懵懂,瘋狂,快樂,叛逆,流淚,長大。好像經歷了感情,人才算真的長大。

然而不管是哪一個出現在我們生命里的人,也都出現在了對方的生命里。因為不管是誰,我們都要互相討論很久。

當我們回首的時候,會感嘆一句:「天哪!你那時候為什麼會喜歡他呀?」

八年前:

我們沒有去旅遊過。第一次過夜的時候還被老師抓個正著,沸沸揚揚鬧了好久。

「叮鈴鈴」家裡電話響了,我去接。

「你到我家來吧,我們倆先去吃碗面,然後今天晚上你睡我家吧。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二話沒說,和家裡人說完之後就背著書包去校門口等她。出門太急,校服忘記換了,為了趕時間完成作業,穿著校服站在校門口寫數學試卷。誰知道,滅絕師太般的數學老師正好路過看到了我,以為我在和天黑黑互相抄作業,對我甩了一個冷笑就走了。

我們倆並沒有多往心上放,反而在她家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那是我們倆第一次睡在一起,我們一起洗澡一起吹頭,她用諾基亞偷拍我的丑照,我睡在她的床上,和她一起躺在床上自拍……

結果第二天滅絕師太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班主任。我們倆的班主任都是學校出了名的嚴格,立馬把我們倆喊到辦公室問話。我們並沒有互相抄作業,把昨晚的情況如實地彙報老師。老師不相信,讓我們倆罰站,讓我們寫檢討,以後也不准我們再玩兒了。

不記得當時抱著電話哭了多久。但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彼此的友情切斷。

八年後:

我們正在路上。

去遊樂園時,我不敢上跳樓機,卻想看到天黑黑被嚇的模樣,非得推著她先上去。「你先去,你先去,我一會就上來。」她一坐上去,跳樓機立馬運轉起來,只聽見她鬼哭狼嚎,我在下邊看得哈哈大笑,最後也沒有上去。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以為她第一次來學校看我會是很正式的樣子,但事實不是。天黑黑來武漢找我的那天,下了濛濛細雨。她是臨時決定要來見我的,白天發生了點兒事,晚上她就飛奔來了。我問她什麼感覺,她倚在窗口,拍了個視頻給我。她說她想哭。我們沒有去多少地方玩,單單是睡在一張床上聊天都是一種幸福。

我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青海,也是說走就走,不帶一點考慮,收拾好了行囊,就坐上了去青海的飛機。這是天黑黑第一次坐飛機,她笑著說,突然發現我的好多第一次都給了你哦。

旅行可以考驗兩個人是否適合,友情亦是如此。我們穿越黃沙,騎著山地摩托馳騁。我們在零下的蒙古包里,打井水洗屁股,覺著公共廁所太臟,就互相擋著,在草原上解尿。我們不滿旅行車的安排,天未亮就背著行李獨自行動,在空無一人的高緯度里放肆地笑。

除了美好,我們也有很多爭吵、冷戰的時候。她看不慣我的優柔寡斷、我看不慣她有時候說來就來的脾氣……但是我們依然堅守著那時的信心,從來沒有放棄過這段友誼。

她總說,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好啊,但我知道你會一直陪著我,我才這樣的。你別離開我。

我陪伴著她,她也一直陪著我,所以我才敢勇敢,受傷了至少還有天黑黑。三年之痛,七年之癢,我們都度過了。九年之路,清白之年。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家人。

讓彼此好過

「哎,蕉棠。你知道那種木已沉舟的感覺嗎?」

接通趙一的電話時,她開口就問了我這樣一個深奧的問題。

「發生什麼了?」我問。

「我和楊笑見面了。」

什麼?!我好像還沒睡醒,恍恍惚惚地覺得在夢裡。一年多了吧,趙一應該有一年多的時間沒和這個叫楊笑的男人見過面了。我以為,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趙一知道我在顧慮什麼,笑著說:「你放心啦,就是見個面。不會怎麼樣的。」還沒等我回復,趙一就把電話掛了。

再接到趙一電話時,是晚上。

趙一沒有說話,可電話里都是趙一的哭聲,我也很久沒有聽趙一這樣哭過了。

「怎麼了啊,你跟我說啊!」我生怕趙一受了委屈。

「蕉……蕉棠,你懂那種木已成舟的蒼涼嗎?就是你眼看著昔日都在的東西,其實早就變了模樣。」

怎麼會不懂?

趙一邊哭邊和我說:「他剛才問我想不想複合,很認真的那種。說,如果複合,就好好在一起,別再重蹈覆轍了。分開的這一年多,他也想明白了很多。」

「那你怎麼想得。」

「我就一直看著他不說話,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我不想再回頭了,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你懂嗎?」

趙一是個愛笑的女孩,但唯獨楊笑可以讓她瞬間就熱淚盈眶。

電話里的趙一還在哭,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數不清已經勸導和安慰她多少次了,感情這種事,旁人說死了都沒用,自己想通了才行。

「可能這次以後,我們真的就不會見面了。當時分手分得太倉促,也說不清究竟是為什麼。現在該說的都說了,也沒什麼好惦記的了。其實,我真的真的沒什麼感覺了你知道嗎?」

趙一和楊笑是我相識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上高中那會,本來兩人沒什麼交集,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可突然一天,傳來兩人在一起的消息。

趙一性格爽朗,相處起來很舒服。因為隨和的性格,她也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楊笑,就比較悶了,不太喜歡和別人打交道。當時還好奇兩人是怎麼在一起的。

每周一的升旗儀式,趙一排在楊笑的後面。好的時候,趙一就躲著班主任的視線,偷偷摸摸地戳一下楊笑的後背。鬧小矛盾的時候,趙一就把楊笑當個透明人,有時候還會故意和我互換位置,好讓楊笑看不見她。

上課的時候,趙一總會瞟一瞟楊笑有沒有好好聽課。發現楊笑睡著了,趙一就用紙團朝著他砸過去。

下課了,楊笑就跑到趙一的座位上,給她摸摸頭,安靜地看趙一休息。

有時候兩人會在走廊上嬉戲打鬧,而我,就是那個可憐的,給他們倆看老師的人。

校園裡會經常看到這樣的一幕。

楊笑和趙一穿著校服一起上學放學。楊笑給趙一早飯錢,趙一插隊給楊笑買早飯,楊笑剝雞蛋給趙一吃。楊笑推著瘦骨嶙峋卻不愛爬樓的趙一上樓……就這樣,他倆成了學校里有名的小情侶。

就連班主任也無可奈何了,兩人雖然談戀愛,但也沒有影響過成績。

有次班上一半的人都去幫忙搬新書了,留下十幾人在教室自習。班主任和我們聊天,趙一竟然大膽地告訴班主任,她現在就想努力學習,以後和楊笑結婚。

想知道他們倆有沒有鬧矛盾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看他們有沒有一起吃午飯。

沒鬧矛盾的時候,楊笑通常會先走,然後在拐角等趙一吃飯。鬧矛盾了,楊笑就會走得無影無蹤。不管是誰找不到誰了,對方的心裡都不會好受。

不知道那是單純,還是一種表演。

我媽還沒接我放學的時候。每晚放學的路上,我們仨就一起騎著自行車回家。

趙一的自行車很有特點,剎車時就會帶來一聲殺雞般的巨響。而這一特點,就成了楊笑找趙一的關鍵。

好多次,趙一不想理楊笑的時候,就會和我走另外一條路。但路途上剎車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一按下剎車,比較安靜的夜晚就會傳來難聽的聲響。沒一會,楊笑就來了。

有段時間,他們兩人又鬧分手。

分手原因是趙一看到了楊笑手機里,存著別的女生的照片。那女生是隔壁班楊笑的好朋友,經常和楊笑噓寒問暖。

趙一都忍了,可是這次竟然光明正大躺他們家床上寫作業,楊笑還拍照留念?

楊笑說,他只是覺得那個朋友,在這個角度看上去比較好看而已。再說楊笑家裡沒桌子,就只能躺在床上寫了。

趙一氣炸了,直接分手了。還寫了封信罵了那個女的。

分了有小段時間。正好那段時間我媽也來接我放學了,趙一每晚只能一個人回家。

有天晚上,我到家都好一會了,接到了趙一的電話。趙一在哭,她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看看時間,十點半了,很擔心。和我媽打了聲招呼,去把趙一接到了我們家。

趙一冷靜了好久,才告訴我。楊笑來她們家門口找她了,但竟然是為了那個女的。

楊笑把趙一攔在路口,氣洶洶地問那封信的事情。趙一承認了,楊笑更加生氣了,甩了句:「行啊,你害得她和我絕交了,真有本事啊!我告訴你趙一,我和你分手,我都沒這麼難受過,但是她和我絕交我就很心痛!」

趙一的心像被車壓過了一樣,含著淚就走了,然後躲在自家樓下,找人要到了那女的號碼,發簡訊和她道歉。

「你是傻嗎?!」我氣得差點把杯子摔了。

趙一哭得停不下來,抱著雙腿,在我的被窩裡哭了很久。我也難受得很,一直在和她講大道理。

後來我也不知道他們倆怎麼處理的,就和好了。但,之後此類的事情,竟然一件接著一件地發生。

趙一經常看到楊笑的聊天記錄,和各種女生聊曖昧。趙一通常都會向我訴苦,而我每次都是又氣又無奈。

到了趙一十七歲生日這天。楊笑來了KTV,送了個娃娃后,把趙一帶到天台上,和她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只隱約聽到趙一大聲哭喊著:「楊笑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很想衝到天台上把趙一拉走,可我又不忍心打擾。一個多小時以後,楊笑把趙一公主抱到房裡,一直陪著她到生日宴會。

回家的路上,趙一很開心。她牽著我的手說,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和他分不開了。

我不懂。

第二天早上,到了學校的時候。趙一突然白著臉,坐到我的座位上,給我看了一個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很露骨,我點開,詫異地發現昨晚生日宴會散了以後,楊笑去陪了另一個女孩子,還和她談戀愛了?!

我實在是忍不了了,立馬衝到楊笑面前,拉起他質問。楊笑臉紅了,沉默了許久。

趙一默默地過來了,淡然地問了句:「你為什麼給她創單獨的分組?」

「我不知道。」

「那你愛她,是嗎?」

「我不知道。」

趙一苦笑,「徹底分了吧,老死不相往來。祝你幸福。」

後來趙一告訴我,如果他回答「愛」,她還沒那麼絕望,可是「不知道」就表示,他真的對這個女的動心了。

趙一剪了一個比我還短的短髮,每天鉚足了勁地學習。一旁的我覺得趙一和楊笑是真的結束了。

我沒有想要幫趙一什麼,就是很好奇的,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問楊笑,為什麼會這樣。

楊笑說,他是愛趙一的。從來沒有一個女生能讓楊笑這樣過,可是和趙一在一起,壓力又比較大,趙一成績好,楊笑會經常覺得自卑。再說,楊笑不想這麼早就被一個女人拴住。說白了,就是想再多浪個幾年。

我感謝楊笑的坦誠,我也沒有告訴趙一這些。

可趙一和楊笑好像真的分不開。不,是停止不了互相折磨。

沒多久,又複合了。大大小小的複合。我們這些旁人真的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安穩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每天都能看到他們在校園裡甜蜜的身影,偶爾也會小吵小鬧。

有時候我也會想,或許這就是愛情吧。

高中快到尾聲了。

這次,趙一真的下定決心了。趙一又發現楊笑和一個學妹搞到一塊去了,送她回家,和她一起買零食之類的。

趙一沒有再像以前大張旗鼓,興師動眾。而是很洒脫地結束了。不再把楊笑當透明人,不再刻意躲避,好像真的釋懷的樣子。

一個月後,趙一和另外一個男孩子處對象了。這是趙一和楊笑在一起以來,無論分手還是什麼,第一次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了。

這個人對趙一好像還不錯,雖然他們始終沒有見過面,但看趙一和他說話的神情,就覺得趙一是快樂的。

楊笑也知道了。一直屬於自己的一樣東西突然消失了,楊笑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用各種辦法挽回趙一。

下雨天,跑到趙一家樓下大聲喊她的名字。怕街坊鄰居看笑話,趙一就下樓了,她扎著高高的馬尾,不屑地問楊笑想幹什麼。

楊笑喝了酒,邊哭邊用手搥著牆,挽留趙一。趙一依然不屑一顧,這麼久了,她已經被磨得體無完膚了。「不可能,你走吧。」

楊笑急了,抓著趙一的頭髮,惡狠狠地說:「趙一。我他媽有多愛你,你知道嗎?」

雷聲大作。趙一淚如雨下。

她綳不住了,急得大叫起來:「楊笑!你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嗎?!你自己想想,我對你有多好,我原諒過你多少次了?!你呢?!我他媽是人啊!我不是神啊!」

趙一和我說,她擦乾眼淚后,安安靜靜地和楊笑說了句:「求求你,放過我。別再折磨我了。」以後,就不回頭地走了。

楊笑說,他喝了一晚的酒。「蕉棠,我想對趙一好,還來得及嗎?」楊笑在QQ上問我。

我不知道怎麼處理別人的感情。回了句,「跟著心走吧。」

以後,楊笑每天天還沒亮,都去趙一家樓下等她上學。中午晚上把飯打好了等趙一吃。趙一考得不好時,就寫各種愛心紙條鼓勵她……

畢竟還是有感情的,趙一還是心軟了。

高中升大學的暑假,他們拍了寫真,見了父母,一起出去旅遊……

過去讓它過去。那就好好的吧。畢竟男孩子成熟的比女孩子晚些。我這樣想到。

錄取通知書出來了,我和趙一不在一個城市,而且隔得很遠。趙一和楊笑雖然不在一個城市,但幸運得,兩人隔得不遠。或許,這也是天意吧。

有了不同的圈子,趙一很沒有安全感。以前吃過的苦太多了,趙一是真的怕了。

趙一和我還是經常聊天,她說她每天都會找蛛絲馬跡,生怕楊笑做對不起她的事。雖然還是會看到很多不開心的東西,但其實細想也沒什麼的。

「給他點個人空間吧。」我勸道。

楊笑也挺爭氣,每天和趙一視頻,一有錢了就去找她。兩個人也越來越了解,相處得越來越自然,像一家人一樣安詳。

過年前,我們仨聚了聚,喝了幾杯。我們都喝多了。

趙一掏心窩地和我說,雖然楊笑傷害過我很多次。但是他對我真的挺好的,他也有很多好的地方,他也承受了很多壓力。

楊笑也有些醉了,摟著趙一說:「趙一,我愛你。」

我敬了楊笑好幾杯,「哥們兒,以後一定要對趙一好啊。」楊笑點頭。

以前沒怎麼注意過楊笑的好,聽趙一說了以後,我也發現楊笑其實也挺疼人的。

趙一有些任性,楊笑在外面總是給足了她面子。趙一命令的事,楊笑也盡量去完成……最重要的是,趙一和他在一起已經習慣了,她說她沒辦法再和別人磨合了。

暑假。我們仨約好了去遊樂園玩。

可是,趙一突然和我說,她真的和楊笑分手了。

我也真的習以為常了!還沒想好怎麼回,趙一在電腦那頭打了一行,「他已經和別人發生過關係了。」

我心頭一震。其實,我也懷疑過。

「其實,他從高中開始的那些事,我就懷疑了,但是我願意一直信任他。可是,現在,證據就擺在我面前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信任了。我不可能再原諒了。」

「我去哭一會兒。」趙一和我說。

我也哭了,明明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但就是像失去了什麼似的疼。

沒過一會,趙一就回我消息了。「我哭不出來了。我覺得那麼多年的感情,真的一下子就沒了。你懂這種感覺嗎。」

我懂。

趙一刪除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楊笑發了瘋地找她,都沒結果。

一直到趙一打電話說,他們見面了。

一年多了,真的一年多了。趙一一直單身了一年多,想了一年多,走走看看了一年多。

我沒有徹底刪除楊笑的聯繫方式。所以,我這一年,我看得到楊笑的生活狀態。他很想趙一。

「你想複合嗎?」我又問。

趙一搖搖頭,「失而復得的終歸是重蹈覆轍。這不是你常和我說的嗎。」

嗯,別走回頭路。

「其實我們倆人真的回不去了。雖然我們倆生活習性什麼的都沒變,但是真的已經回不去了。我已經沒那種感覺了,你知道嗎。我放不下的只是那段付出,不是這個人。這一年裡,我真的已經想明白了。」趙一說。

最後一晚。趙一和楊笑躺在床榻上。兩人回憶了從認識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邊說邊笑。原來,真的已經走過了那麼多了。

「哎我們倆那時候好非主流啊,還傳紙條,改各種簽名什麼的……」

「就是啊……唉,還有那次你記不記得了……」

……

「趙一,對不起,我沒好好保護你。以前的不懂事,我向你說對不起。」趙一的眼淚又不禁流了出來。

趙一抹了抹眼淚,「楊笑。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在自欺欺人。雖然這兩天我們像和以前在一起一樣,但其實什麼都變了。」

楊笑抱過趙一,一字一句地說:「傻一。別哭。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把當時來不及說完的話說完。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趙一哭得更狠了,哼哼唧唧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以後不要聯繫了吧,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楊笑說完,也抱頭痛哭。

趙一說,那種木已成舟的蒼涼一下子包裹了她。

少年的時候,我們總是迫不及待地表達自己滿腔的愛意,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已經陷入了表演之中。

趙一認為刻骨銘心的付出,楊笑往往沒有同樣的感覺。所以,兩人的記憶才會出現偏差。

而事實上,誰也無法承擔得起另一個人的價值寄託。只有做一個獨立的,有價值的人,才能真正去愛一個人。不將就,放過彼此,才能好過。

願你們好過。

Onlyknowyou'vebeenhighwhenyou'refeelinglow

只有在身處低谷時才遙想過去崢嶸

Onlyhatetheroadwhenyou'remissinghome

只有在鄉愁涌動時才痛恨旅途遙遠

Onlyknowyouloveherwhenyoulethergo

只有在已然放手后才始知那是真愛

Andyoulethergo

但真愛已逝

謝謝你,喜歡我

有一些人曾這樣出現在你的生命里。他們無條件地對你好,逗你笑,陪你吃,看你哭……卻很少去想能得到什麼。他們的出現使得我們的生命美好而燦爛,但同時也帶一絲虧欠。

最簡單

小學四年的時光,小胖坐在我后桌的時光有兩年以上。小胖比我還喜歡周杰倫,得了空就哼唱傑倫的歌,哼的最多的一首是《可愛女人》。

「漂亮得讓我面紅的可愛女人

溫柔得讓我心疼的可愛女人。」

那時候我們沒有QQ,只留了自家的固定電話。小胖知道我家某個點會沒有人,經常會給我打電話。每次打電話都是給我唱傑倫的歌,然後兩個人把作業核對一遍。

從成為小胖前桌的那天起,他就挺照顧我,但同時也特別喜歡損我。那時候我剛從老家到城裡來讀小學,不管是打扮上還是氣質上都與城裡的孩子有些不太一樣。

「蕉棠你特別丑你知道嗎……」

有天科學課上,我們班一特調皮男孩和小胖坐在一塊。突然我的背後被扎了一下,原來是調皮男孩把圖釘扎了一下我的背。我大哭起來,小胖把男孩揍了一頓。男孩和我道完歉回到座位上以後,小胖一個勁地安慰我。

我還是哭,小胖突然來了句:「突然發現蕉棠哭起來挺好看呢,以後可以多哭一哭!」我邊吸著鼻涕,邊翻白眼。

小胖從沒說過喜歡我。直到畢業了很久,大家都上了高中,各有各的生活。某天,我們在QQ上聊起了傑倫的演唱會,說有機會的話一起去聽。那天我們聊了很多,他說,我在他心中一直是最可愛簡單迷人的姑娘。

最卑微

阿生是我初中隔壁班的一個男生。當時隔壁班還有一個男生正好在追我,阿生是因為他才認識的我。男生每次來找我的時候,阿生總是跟在他的身後,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永遠低著頭。

後來我驚訝地發現,阿生家和我家離得很近,都在一個小區里。所以上學的路上我們就經常會碰到,我是一個比較開朗的人,就會和他說說話。時間長了,阿生每天直接去我家樓下不遠處,等我一起上學。

阿生在路上和我說得最多的話題就是和那個男生有關。「你喜歡他嗎?」阿生問我。

「感覺挺好的。」我一向很坦率。

阿生摸著頭傻笑,「那他很幸福。」

「為什麼?」

「能被你喜歡。」阿生繼續埋著頭,我也不想看他的表情。

五月二十號的時候,我同時收到了男生和阿生的一封信。

阿生說,我知道他給你寫信的內容,我也知道你喜歡的是他。可是沒關係,我還是會默默地喜歡你,你就當做不知道好了。我們還是好朋友,你要快樂。

最長情

帆船和我一個班兩年,好像從第一年開始帆船就對我有好感。

第一次和帆船說話,是下課時我特別餓,想吃食堂的雞腿。帆船從我身邊路過,吆喝著其他男生去食堂買吃的。我給了帆船三塊錢,讓他幫我帶個雞腿。帆船許是沒和我說過話的原因,愣了一下,但還是幫我去買了。從那以後我和帆船就變成了好朋友。

帆船性子溫和,我把他當成兄弟一般。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經常會拉上他一起玩兒。有次我心血來潮特別想爬樹,帆船竟然把衣服一撩,彎下腰讓我踩著他的背爬上去。

這樣溫柔的舉動還有很多。同班第二年的時候,有段日子我很不開心,經常哭。每次哭,帆船都會出現,他也不說什麼,就是拿一包紙靜靜地看著我。

那時候我是語文課代表,經常站在講台上給班上的人核對語文答案。有次我剛核對完答案,帆船手裡拿著個大拖把走到講台上:「安靜安靜,大家安靜,我要宣布一個消息!我喜歡蕉棠!」

台下一片哄鬧,我氣得臉紅,我搶過拖把,將帆船暴揍了一頓,讓他趕緊澄清。其實我知道他沒有開玩笑,但我假裝是開玩笑的樣子,我並不想破壞和他的友誼。

最後一年分班了,我和帆船漸漸地失去了聯繫。畢業的時候,我收到他的一封信。信里寫了很多很多的話,但是我最難忘也最覺得搞笑的是這樣一段話:

蕉棠,你是一個很棒的女孩。你以後的婚禮一定是在一個很豪華的地方,在萬眾矚目之下舉行的。以後娶你的那個人肯定是個很好的人。而我將會在村裡隨便找一個姑娘,在炕上舉行我們的婚禮……

高中的時候,大家都知道我喜歡喝QQ星,都說我幼稚的不得了。追女孩子嘛,當然要投其所好了。於是乎比我大兩屆的一個學長就每天在我的抽屜里塞一瓶QQ星和一張小紙條。

前桌的男孩兒更厲害,直接提了兩箱QQ星放在我桌子底下,讓我慢慢喝。

還有太多的人,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是我生命中的過客了,但他們的存在,帶給我溫暖和感動,肯定了我的價值,讓我更自信地擁抱明天。

謝謝你們,喜歡我。

小酒館

正值盛夏,處於低谷期。

老哥準備來一場說走就走的自駕游,我們簡單地收拾完行李,就來到了我們的第一站。

聽老哥說,來這裡是為了尋一個朋友。朋友在這裡開了一家小酒館,之前向老哥借了一筆錢,順道來他這裡做個客。至於錢,他想得起便還了,想不起就先作罷。反正大家也很久沒見了。

到了小酒館的時候,天色已慢慢暗淡。老哥停好車以後,就帶著我們進去。朋友看到我們,便寒暄起來。我敷衍地叫了聲哥哥后,巡視起四周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每進一家小酒館或是咖啡館,我都習慣四處打量。每家這樣的店雖然給人的感覺都差不多,但總有一些細節之處,告訴著人們——我有我自己的故事。

小酒館一進門的地方是一排超大的書架,看起來倒更像是一個書吧。老闆一定是個浪漫的人,我心裡這樣想著,順著梯子爬上去,各種類目的書都有,書角邊已然有些灰塵,來此翻閱的人應該不多。

緊挨著書架的是一個豪華型的貓籠。貓籠里有兩隻不同種類的貓,一隻是肥胖的加菲貓,另一隻是高貴慵懶的波斯貓。它們或慵懶地趴在墊子上打盹,或精神滿滿地打量著這個世界。雖然我怕貓,但是能看得出來,這位小酒館的老闆還是個有愛心的人,把它們照料得很好。

「你們家這貓不錯誒。」嫂子和朋友說。小酒館老闆在吧台回復大聲回應了聲:「這兩個小傢伙陪了我蠻久的。」

向右望去,一個小舞台引起了我的注意。說是小舞台,其實也算不上。整個平台估計就兩平方米,卻放置著電鋼、吉他、架子鼓等一些演出時需要的東西。我來了興緻,要唱一首歌,黑老師跑了過來給我吉他伴奏。

黑老師說,這把吉他的價格不菲,因為好的吉他彈出來的音質是不一樣的。小酒館的老闆也是學藝出身,願意花好價格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能理解。

老哥和小酒館老闆也順勢走了過來,一起加入我們的隊伍玩了起來。小酒館老闆唱了句《真的愛你》的開頭,吉他和電鋼便隨即伴奏起來。

「無法可修飾的一對手

帶出溫暖永遠在背後」

小酒館老闆的嗓音很特別,和他的長相形成鮮明的對比。他長得很酷,屬於會打扮的那一類,可嗓音卻是煙嗓,充滿著故事。他握著話筒,閉上眼睛。動情地唱了起來,身體隨著音樂扭動。

小酒館里光線比較暗,暖黃色的燈光灑在不同的角落,或明或暗。透過玻璃門往外看,天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來來往往的人面色匆忙,沒有人有興緻來這樣的地方浪費時間。

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我,默默地問了聲嫂子:「嫂子,怎麼都沒人來消費啊。」

「他們家生意不是太好……」嫂子有點尷尬,特地瞥了瞥舞台,再輕聲地在我耳邊說。我這才想起,老哥這次來也是為了要錢的。

小酒館老闆唱完了,滿腹心事地回到了吧台。他開始給我們調酒,似乎和老哥有著關於酒的默契,他很快便調好了。龍舌蘭配了點冰紅茶,老師讓我不要喝,說是比較苦澀,後勁也比較大。我離開吧台,坐在嫂嫂邊上,陪嫂嫂喝些開水。

吧台那裡的酒,貌似一杯接一杯地喝。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傳來了淡淡的煙味。嫂嫂一個眼神示意了老哥,老哥說就抽幾根,就喝幾杯,男人之間聊聊天敘敘舊。話不太多的小酒館老闆在酒精下慢慢打開了話匣。

「生意不好做。」

「老婆又快生了,也暫時不上班了。」

「丈母娘那邊的壓力也大啊。」

說的都是這樣的話題。有些沉悶。老哥沒多說什麼,只是端起酒杯就下肚。

有些時候,安慰也只是無聊的廢話,不如幾杯酒澆它個淋漓滿至。

聊了好像挺久了,還是不見有客人進入,連我都不禁開始著急起來。小酒館老闆臉已經紅了,在燈光下,眼裡似乎閃著光。他不喝了,將一隻手插進口袋,拖沓著涼拖走出吧台,打開玻璃門,出門前,又點了只煙。

「出來抽吧。畢竟有孕婦。我老婆從懷到現在,我不在她面前抽一支煙。」老闆說完,老哥和黑老師便走了出去,寥寥星光下,三個男人挨在一起點燃了一支支煙。

小酒館老闆進門了,肆意地抓了下頭髮,快速地收拾完吧台上的酒杯,無奈地說了一句:「準備打烊咯!」很快地,他又換了種開闊的語氣對老哥說:「誒!今晚你們的住處我來解決了!明天一起划船。」

小酒館里的音樂停止播放了。暖黃色的燈光一點點地關閉,只剩下無靜止的黑暗,透進每個人的心裡,發酵著各懷鬼胎的心事。

上車的時候,嫂嫂輕嘆一聲「這錢不知道什麼才能還咯。」反光鏡里,老哥咬了下唇,「算了。他過得真的是……一逼吊遭。」嗯。用南京話粗俗地來說,就是一逼吊遭。

小酒館還在開著。小酒館的老闆也繼續在彈唱。吉他還在,夢想還在。生活再艱難,還是要繼續。

蝦子在煮熟前,都喜歡掙扎

二月的小鎮是一副熱鬧的景象,離家的兒女們都滿載而歸地回家過年。這天天氣很好,冬日裡少有的陽光照在田野上,讓人有點春天的感覺。

小羽坐在河邊,看著河面,想到了年少時蝦子帶著他們釣魚的場景。「你記不記得有次你差點掉下去,大黃還樂壞了,以為魚上鉤了。」小羽的眼神里,滿是懷念。

蝦子吐了吐煙,「小時候那些個破事就別提了,一文不值。」

小羽好像做錯了什麼事,立馬變得安靜起來。風把河面吹起一層層的漣漪。

蝦子半蹲著,把煙頭按進了泥土裡,「其實你們沒必要再和我來往的,我是小偷,你們現在都是有學問的人,真沒必要。」

小羽轉過頭,皺著眉:「你別這樣說,我知道那不是你偷……」

「好了,別說了。破事,一文不值。不記得了,走了。」蝦子起身就走了。

小羽沒有追他,靜靜地看著蝦子離去的背影,摸了摸手上那塊已經十歲的疤。

十年前,蝦子和小羽一樣,都是小鎮眾多孩子中的一個。蝦子的爹娘在離小鎮很遠的市裡打工,陪著蝦子的只有五十多歲的爺爺。

蝦子和小羽他們那伙人,是小鎮里玩得最好的朋友,小羽和陽陽是唯一兩個女孩。在還沒有讀書的年紀里,他們每天成群結隊地在小鎮里從水玩到火,從偷農家人的櫻桃到自己種西瓜玩……

蝦子是他們中年齡排二的,自然像個哥哥一樣照顧其他人。蝦子不僅是個會照顧人的哥哥,也是個古靈精怪,腦袋瓜反應很快的哥哥。

去釣魚的時候,蝦子從不讓女娃子靠近河邊,都是命令大黃帶著女娃子去負責找魚愛吃的東西,自己和二牛守在石板前。

有次蝦子實在守得時間長了,以為身後也是塊石板,把腿往後翹。「撲通。」蝦子一隻腿落入了水中。

二牛嚇壞了,趕緊扯蝦子上岸。大黃從遠處看到有物體從水裡騰起,以為是大魚,樂呵呵地邊喊著「魚上鉤啦」,邊叫著邊往河邊跑。蝦子褲腿都濕了,爺爺用樹枝狠狠地抽了他,並警告他,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就不是這麼小的懲罰了。

櫻桃長滿樹枝的時候,小羽和陽陽總是鬧著,讓蝦子偷櫻桃給她吃。蝦子就帶著大黃他們到一戶已經沒有人住的門前偷櫻桃吃。蝦子總是最快爬到樹上的那個,然後麻利地把櫻桃摘下來放在袋子里。

有的時候,蝦子會不注意地被楊蟲在胳膊上爬,沒多久,胳膊上就紅紅的一塊。他不敢告訴爺爺,一個人悶著疼。

「蝦子哥哥!你真好!」陽陽捧著滿滿一袋櫻桃,對著蝦子笑。

玩歸玩,小羽的爹娘管她管得嚴,堅決不允許她放火。小鎮里經常有調皮的娃兒因為玩了火把林子燒了的事情發生。小羽表面上是個很聽爹娘話的女娃兒,但心裡總是想著和他們對著干。

正好蝦子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刨來了山芋,小羽就一個勁地要烤著吃。蝦子帶著大黃和二牛挖了個洞,找來了樹枝和火柴,點燃了扔進洞里,然後把山芋丟進去烤。

火光微弱地閃著,大夥圍著洞口,期待地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山芋皮開始變黑了,蝦子就用樹枝小心地把它們挑出來,大傢伙也跟著蝦子學。

「啊!」大夥突然被小羽的叫聲嚇到。一看,小羽在慌亂中被火星子燙傷了手,疼得直哭。大家都慌了,不知所措。蝦子看著小羽的皮膚一點點地皺起來,趕緊去打了點冷水往她手上澆。

小羽哭得停不下來:「阿爹要打死我了,他不准我玩火的。」

蝦子邊吹著傷口邊說:「別怕,我跟你阿爹說,你的傷口是我用點柴火燙著的,我非要玩火,你是為了勸我才被我燙著的。我爺爺教過你阿爹認字,他會信我的。」

晚上,蝦子果真這麼說了,卻被爺爺罰跪一個時辰。

蝦子腦袋反應快也歸於他愛看書,爺爺以前是個教書先生,在蝦子很小的時候,爺爺就教蝦子學認字,背三字經,背唐詩宋詞。蝦子調皮歸調皮,但總能安靜下來和爺爺一起認字讀書。蝦子學了沒多少,爺爺就因為政治問題被停任,再也沒心思教他認書了。蝦子就自己把爺爺帶回來的書都翻了個遍兒。

蝦子除了和大夥玩以外,也會教他們背兩首詩。在小羽他們還沒去書堂的年紀里,就已經把「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掛在了嘴邊。

這一天,陽陽邀請大家去她家玩,說她阿娘做了很多好吃的餅子。那是大家第一次去陽陽家,個個歡脫地跑來跑去,東看看西瞧瞧。蝦子推開了陽陽家卧室的木門,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感嘆陽陽家的條件原來這麼好。他輕輕地關上了門,和大家一起去吃餅子。

第二天晚上,爺爺剛和蝦子吃完飯。祠堂的鐘聲就響起了,爺爺立馬放下碗筷,牽著蝦子往祠堂快步走去。

「有大事要發生了。」雖然事不關己,但爺爺還是很慌張,畢竟鐘聲很久沒有響過了。

祠堂里坐滿了人。幾乎每戶人家都派了一個代表來開會。鎮長站在香火前,雙手板在身後。「小花家的一串金項鏈丟了。」鎮長一字一句地說。

小花是陽陽她娘。全場一片嘩然。

蝦子找到了小羽他們,沖他們使了使眼色,用嘴型說:「怎麼回事?」大家搖頭。

「不過,有證人看到了盜竊者了。」鎮長轉過身。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搖頭。

陽陽她娘站出來了,抽泣著對大家說:「我昨天早上出門前,鏈子還在的,下午陽陽帶幾個娃兒來我們家玩過後就不見了。鏈子一直被我放在房間衣櫥下的,陽陽說,只有蝦子一個人去了我們家房間。」

蝦……子……?大家的目光一齊朝蝦子看來,蝦子自己都瞪大了眼睛。

「我只是推了下房間的門,我沒進去,我沒看見金鏈子。」蝦子討厭被人誤解,拼了命地解釋。

陽陽她娘示意讓陽陽出來,陽陽也在哭,她支支吾吾地說:「我看到蝦子哥哥進去了……」

陽陽她娘又趕緊補充:「蝦子這娃兒平時就不老實,經常帶著我們陽陽和其他娃兒做壞事。陽陽說蝦子總是偷櫻桃給她吃呢。櫻桃可以偷,項鏈也可以啊。」

鎮長摸了摸陽陽的頭,和藹地問:「陽陽啊,你告訴阿爺,你和你阿娘說的是真的嗎,家裡就沒來過其他人了嗎。」

陽陽點點頭:「只有蝦子哥哥一個人進去過,我好像看到他塞了什麼在袖子里。」

「小女娃兒不會說謊的吧。」

「蝦子這娃確實有娘生沒娘教,太野了。」

「蝦子上次還把我們家小羽的手燙傷了。」

……議論聲此起彼伏。

「我沒有進去!我沒有拿金項鏈!」蝦子衝到了前面,對著陽陽吼。

小羽走到了蝦子面前,對陽陽說:「陽陽不哭,蝦子哥對我們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偷你家東西呢?你忘了那時候瞎子哥哥為了讓我們吃櫻桃,被蟲子咬得滿身通紅嗎?陽陽說實話,好不好?」

「怎麼不是實話了,一個習慣偷東西的人什麼不能偷。」陽陽她娘一把拉過陽陽,陽陽嚇得哭得更加厲害了。

「娃兒們那是玩!娃兒們懂什麼偷不偷的……」蝦子爺爺顫巍巍地走了過來,蝦子的眼淚快溢出了眼眶。

「鎮長啊,我早上去找蝦子爺爺一起買豆腐,就瞄到他老人家在衣箱子前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幹嘛,會不會是藏那個鏈子。」玉桃阿姨突然走了出來。

爺爺頓時感覺雪上加霜,當頭一棒,「我存的老本就在衣箱里啊!我那是去拿錢買豆腐啊。」祠堂里你一言我一語,大家不知道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鎮長,你現在和我回家,我們去搬箱子。」爺爺終於哭了。

「我現在和蝦子爺爺回家,大家在此處等著。」

爺爺一路顫抖著,到了家裡,打開了每一個箱子,把所有的衣服扒開給鎮長看:「是真的沒有啊!」

鎮長不說話,爺爺把衣服重新裝了進去,搬起箱子往祠堂走。爺爺年紀大了,箱子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很重。

「大夥看好了,看看到底有沒有。」爺爺一邊哭著,一邊翻給大家看,每一件衣服都要抖一抖。一個箱子翻完了,沒有。爺爺又回家搬來另外幾個,一個個地打開,一件衣服一件地抖,淚和汗一起滑下。

都沒有。爺爺無力地攤坐在地上。

蝦子也徹底崩潰了,抱著爺爺哭:「爺爺!沒有就是沒有。你幹嘛要給這些人看!」爺爺抱過了蝦子,兩人一起抽泣,「我知道你沒有,爺爺都知道。」有的人沉默不語,有的人心疼,有的人還在質疑。

「那我們家的鏈子呢!就他一個人去過啊!鏈子飛了啊!」陽陽她娘哭得更狠了。

「陽陽娘啊,我們家蝦子真的沒偷啊。」爺爺過去拍了拍陽陽她娘的肩膀。

陽陽她娘一把推開爺爺,「你以為你這樣搬箱子,我就信了嗎!」

蝦子的怒火徹底被激發了,「我說了我沒有!你憑什麼推我爺爺!我是偷過櫻桃,偷過西瓜!這就意味著我就要偷鏈子是嗎!我沒有偷過鏈子!!我恨你們!」蝦子衝出了祠堂。

兩年後,有人傳來口信,蝦子的爹娘出事故去世了。說是蝦子娘聽說蝦子在鎮里偷東西,氣得從機器上掉落下去,蝦子爹為了拉蝦子娘,一起滾落下去。大家都去讀書了,蝦子沒有去學堂讀書。

三年後,鏈子找到了,是陽陽娘自己記錯了地方。蝦子在小鎮里的「罪名」洗刷了,但他還是沒有去學堂讀書。

十年了,小羽他們都陸續離開了小鎮。蝦子仍然守在鎮子里,每天幫年邁的爺爺干農活做家務。

蝦子想到這些,在快進家門前,熄滅了煙,抹了抹淚。看著老得有些痴的爺爺,笑著說:「爺爺,我今天包餃子給你吃。」

這世間,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你有很不要臉,很不要臉地愛過一個人嗎?

凌晨四點零四分。曼卿躺在床上,抱著手機翻來覆去。她又看看窗外仍然黑的似一塊大布的天空,無比期待著天亮。她又打開手機,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聊天框。她的眼光還停在昨天凌晨的記錄上。

李響問:「你什麼時候來看我,久一點。」

就是這樣的一句話,曼卿激動了一整天。她等待著李響讓她過去的指示。

她的腦海里浮現了第一次和他見面的場景。那天北京下著雨,曼卿沒有帶傘。李響站在遠處看著她,示意讓她過去。曼卿感覺到了渾身的血液往心門口涌,她怕還沒走到他的面前,就已經呼吸不順而倒下。

「你不要這麼拘謹啊,哈哈。」李響看著傘下害羞的曼卿。

「第一次和網友見面,當然會不好意思啊。假如你把我賣了怎麼辦。」曼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了很久才擠出這樣一句調侃的話。

曼卿是在微博上認識李響的。曼卿喜歡聽李響彈吉他,喜歡聽李響唱歌,從第一次在微博上看到他彈唱的視頻,就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有些愛情你說不清,可真的存在沒有見過面,只第一次觀看關於他的東西就愛上的愛情,這大概是玄學。

曼卿從一開始默默的關注到後來的私信,再到現在的見面。一切就像是從一個夢幻的國度回到了現實。夢裡的那個人現在正稜角分明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想吃什麼想去哪兒,隨便挑。」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李響和曼卿漫無目的地走在北京的街頭,李響看了看低頭看著地的曼卿。

「買點東西去你家吧,我想吃火鍋。」曼卿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提出這個建議。

就這樣,整個下午和晚上,曼卿和李響在家中唱歌,彈吉他,吃火鍋。火鍋熱氣騰騰,似乎氤氳著情感。那是曼卿愛情開始的一天,也是她執著的開始。

早上九點多,曼卿決定睡一會,頭髮漲得像是隨時爆炸一樣。曼卿閉上眼,好像睡去。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好像夢到自己一直在看手機,等待著李響的消息。

中午十一點多,曼卿醒了。她抓抓頭髮,準備收拾去李響家的行李。收完后,她又回到床上等著李響醒來。下午一點四十一分,李響發來——不想見了。

這樣的情況,曼卿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了。她告訴自己:「沒事,反正我一個人也過得怡然自得,一個人也有計劃。」

可是心裡還是疼得絲毫不減。為什麼明明知道李響這麼難以琢磨,還是願意一頭扎進去,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到底該痴纏下去還是撒手?」曼卿的這個問題,她已經回答了幾千幾萬遍。結果都是繼續。

我曾看過曼卿寫的一段話,記得最深的一句是——我好像被困在這個地方了,出不去,那我就永遠不走了。

我的心疼到了嗓子眼。我問她,為什麼明知道李響這麼猶豫這麼拖拉著你,明知道沒有結果,你還要這麼堅持?

此刻已是凌晨三點多,她還沒睡。看到我的消息,她立馬給我回了語音。

「我不想放棄啊!我覺得我還年輕,為什麼不能堅持,為什麼不能奮不顧身地愛一個人。」我啞口無言。這樣的話,這樣的勸解,曼卿大抵是聽了很多遍,我再問再勸,也是無聊的廢話。

恨過嗎?

「恨過。」曼卿說。

「可是我突然有一天不恨了。」曼卿接著說。

「不恨那就是放下了吧,挺好的。」我說。

「不是。是有一晚夢到他死了,醒來以後怨恨都沒了。」我再次無言。

「你那麼優秀,為什麼不放下,好的人太多了,還有,他配不上你。」我用了曾經別人勸我的語言來勸她,以前覺得這些話都是屁,此刻才覺得勸解一個痴人時,好像只有這句話最中肯。

「不。在我眼裡他就是最好的。我一直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他唱歌那麼好聽,對我那麼溫柔。」我能想象出她說這句話時眼裡是閃著光的。

「那你忘了他一次次耍你的時候了嗎。」

「他在我這裡不管犯什麼錯,我都會原諒他。」我徹底無言。

你有沒有這樣地愛過一個人?

「很認真地告訴你。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真心的。如果這個世上有那麼一個人,不願意不對你說謊,那麼這個人不是我。我知道可能有時候有什麼值得煩悶的事很多人不願意說出來,但是如果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就算是我在睡覺時被你的電話吵醒,也不會對你生氣。」曼卿發給李響。

李響說:「你真好。」

李響接著又問:「你能堅持多久?」

曼卿毫不猶豫地回:「你想要我離開的時候。」

又一個凌晨。曼卿說她高興得快要死掉了。

我問為什麼。她說李響要她過去,而且把車票錢都轉來了。他想在一睜開眼的時候就能看到曼卿。曼卿說她今晚不睡了,熬夜收拾收拾東西,天剛亮就走。

「如果他又反悔了,你怎麼辦?」

「所以呀我要快點收拾自己,收拾行李。等到他睜開眼,看見我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不會反悔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哭。這樣的衝動和奮不顧身,我再也找不到了。不知道丟了那股勁的我是好是壞,但我此刻就是想哭。在曼卿這裡,我看到了曾經的勇敢和沒頭腦,我想懷念曾經的勇敢和沒頭腦,可是我發現我連懷念的力氣都沒了。

到李響那裡的一路上,曼卿穿越了城市清新的空氣,看著日出,踏著晨霧,望著信號塔,撲著晨風。整晚不眠,馬不停蹄,跌跌撞撞,不知好壞。

曼卿到了。

我說:「好好去玩吧,希望你這次久一點,快樂一點。」

告別請用力

我不喜歡離別,也不喜歡告別。可我也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所以每次告別時,我都會很用力,盡量顯得有儀式感。相遇本就很難,那告別為什麼不能正式些?

我見過很多告別。

一條簡訊,也不知是掏心窩還是演戲般地說了這些年來所有的是非恩怨。再把所有的不好推在自己身上,最後敬上一句「再見,祝好」。

一個擁抱,將最後的溫熱都停留在此,然後前路無知己,自己多保重。

一封遺書,再多的千言萬語和不舍也只能匯聚在一張薄紙之上。逝去的已逝去,活著的人好好活著。

再或者是把所有有關你的物品都歸還於你。兩兩不相欠,祝你幸福……

如果說,相遇是一件天註定且不禁喜悅地伸開雙手去迎接的事。那告別,也應該有這樣的待遇。哪怕只是一條簡訊,一個擁抱,一封遺書……都應該有個最後的交代。這是尊重,也是負責。而一聲不吭就離開的人,我不願碰到。

酸奶沒有想過會遇見橙子。就像這世上所有的相遇,我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遇見你。

我不知道他們具體是怎麼認識的。只是一個平常的晚上,酸奶發春似的精心打扮著。

「呦,我們酸奶今天要約漢子去啊!」酸奶一般是不會打扮的,除非有值得她浪費化妝品和時間的事情。

「橙子約我出去散步。回來告訴你~」

嗯?橙子?這個陌生的名字讓我好奇心滿滿。

沒多久,酸奶滿面春風地回來了,開始說她的這位橙子先生。看來,橙子和酸奶的第一次約會挺成功的。

橙子比酸奶大了好幾歲。她自己都不知道橙子從哪裡加了酸奶的微信,躺在列表裡一直都沒說過話的橙子,突然的一天就和酸奶搭起了話。

橙子初見酸奶是在商店門口。酸奶不小心撞到了橙子的同學,很有禮貌地和人家道了歉。還俏皮地調侃了下橙子的同學。

橙子說,他一下就被這個女孩吸引了。雖然她長相併不是很出眾,但就是被這種和別的女孩都不一樣的氣質吸引了。

橙子從沒談過戀愛。哪怕是比酸奶年齡大,哪怕是已經有了工作,但在愛情方面他卻是一張白紙。

我是不信的,這一定是他用來撩酸奶的方法罷了,我甚至擔心她會被騙。酸奶是個天生就不是很有自信的女孩,常常會問我們,「今天這樣是不是很醜?」「我真的很胖對吧?」「我覺得我這次面試肯定不會成功的。」……之類的問題。

說完橙子的來歷以後,她嘟囔著嘴問我:「他不會真的喜歡我的吧?」

我不敢回答她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那位橙子先生的想法。但出於保護酸奶的念頭,我讓酸奶先不要想太多,當朋友處處就好了。

然而橙子似乎是真的喜歡酸奶。工作雖然很忙,還是會抽出時間陪酸奶散步聊天。有什麼好吃的總是給酸奶帶一份。晚上經常拉著酸奶一起散步,和她說自己的故事……

曖昧了許久。

一天晚上,他們像往常那樣去散步。月光灑在樹林里,斑駁地透過橙子的臉頰,酸奶大大方方地將手放在身後,昂著頭和橙子說:「很高興遇見你。」

像所有初戀一樣的青澀。橙子傻乎乎地看了酸奶兩眼,突然親了一下酸奶的左臉,羞澀地應道:「我也是。」

酸奶就這樣「戀愛」了。

橙子的工作的確很忙,酸奶在身旁時,時不時地就能收到橙子的工作電話和工作任務。但即便如此,橙子還是會在百忙之中陪酸奶做很多事。

酸奶起初喜歡橙子的木訥,但漸漸覺得橙子的情商太低了。他從來不會說甜言蜜語,每晚都只在微信上和酸奶說個三言兩語,然後就晚安了。是真的只有三言兩語。

酸奶不希望讓愛情影響自己的心情,繼續做著自己的事。但看得出,在這段感情里她已經不知不覺用心了。她買了很多橙子味的唇膏和護手霜,不僅僅因為他叫橙子,更因為橙子無意中說過他喜歡橙子味的東西。她開始和小巷裡的老奶奶學織圍巾,想要在寒冬來臨之際讓橙子能圍上自己織的圍巾。她把對橙子的思念寫在日記本里,隨手塗鴉在便簽上……

我也很久沒有看過酸奶和橙子約會了。問起酸奶時,她總說橙子很忙吧,忙到連說個「晚安」的時間都沒有了。

一下從秋入了冬。

酸奶想在橙子生日時給他一個不一樣的禮物。學會了織圍巾的酸奶又想著開始織一副手套。手套可比圍巾難多了,平時最討厭動手的酸奶竟為了一個男孩子開始改變自己。

每天只要有空閑的時間,酸奶就捧著一坨線團屁顛顛地跑到小巷裡,和老奶奶一起看電視,織手套。她從最基礎的勾線學起,再一點點到學習更難的技法。偶爾走個神就會織錯,錯了就要重新開始。酸奶的耐心不好,每次織錯后臉上都爬滿了不悅,可她還是一針一線地織。

終於織完了,酸奶的少女情懷滿滿地泛起。她寵溺地看著織完的手套,就像是看一樣自己最心愛的寶貝。她又細心地將它們洗乾淨,在太陽下曬了很久,特地找了精緻的盒子裝起。她想給橙子最特別的,最好的。

圍巾織完了,手套織完了。橙子竟很久沒有找過酸奶了。不找酸奶散步了,不和酸奶說人生談理想了,就連微信也很久很久沒有消息了,像是人間蒸發。

我調侃她:「誒,你們家橙子呢?」

「大概是死了吧。」酸奶用同樣調侃的語音回道。

「橙子會不會真的死了?」有天夜裡,酸奶翻來覆去睡不著,思前想後都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她突然從床上翻起,問了我這樣一句話。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又等了些時日,橙子還是沒有找過酸奶。「橙子不會真的死了吧?」這句話,酸奶幾乎每天都要問自己。

跨年的夜晚。我和酸奶聊天。我問酸奶,「其實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對嗎?你在掩飾絕望和難過吧。」我知道酸奶是一個比較堅強的姑娘,可我就是不想再看她繼續自欺欺人了。

「嗯。我甚至懷疑過我們算不算是談了戀愛。我知道我自己長得不好看,身材也不夠好。從他和我一次次散步的眼神里,我能看得出來,他不喜歡我,甚至對我的長相有些失望。可是,你不喜歡也好,不想聯繫了也罷,你哪怕和我說一句再見也是好的啊。」酸奶說完,把頭埋進被子里號啕大哭。

一個好端端的人說不見就不見了,一段感情有始卻沒有終。

那位橙子先生還真是厲害。你以為你是戰士赴戰場,還讓閨中人等著?你這招無聲勝有聲簡直完美。

又想到另外一對朋友。阿患和錢淺都是我的好友。

不知道阿患什麼時候喜歡錢淺的,只是一個勁地對她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錢淺也喜歡阿患,可遲遲沒有答應他。

畢業以後,他們兩終於在一起了。偶爾和錢淺聊天,知道他們很幸福。

直到錢淺有一天突然讓我問問阿患最近在幹嘛,我才意識到不對勁了。

後來的聚餐上,無論我怎麼叫,阿患也沒來。錢淺在公交車站拉著我一直哭。哭著說她和阿患從那些別人不知道的甜蜜故事再到如今的置之不理。

錢淺說,她每天都和阿患發很多消息,分享很多有趣的、難過的事情。可阿患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句「別發了,分手吧」都沒有。

我問阿患,阿患什麼也沒說。有頭沒尾地結束了。數月後和阿患見面,順帶問了一下錢淺。

「你個混賬什麼情況啊?」

「哎呦,說不清。不想說,誰都錯了,誰又都沒錯。」

「那你幹嘛不把話說明白,好歹也要說個分手啊。」

「懶得說。煩。」

我也沒接著再問下去。

想著錢淺拼了命地給阿患發消息卻得不到任何回復的樣子,很是心酸。

莫名想到了酸奶。她一定在沒人的時候,無助了一次又一次,等待了一次又一次,最終絕望吧。

王維還「勸君更盡一杯酒」,李白尚且「忽聞岸上踏歌聲」。

你呢?以為一聲不響地離開很酷嗎?你憑什麼一聲不響地離開?

高考

還在想這篇文章我該如何開頭,英語老師就在大學最後一堂英語課上說了一個故事,我覺得很好。

她的一個學生想考研,隨著人家一起考研,但是進行了兩個星期就放棄了。他覺得自己不是這塊料。後來人家在考研學習的時候,他就去運動,各種運動項目他都來,他覺得很爽。最後他成為了一名飛行員。

別人的不一定都是最好的,適合自己的才是重要的。

高考也是這樣,有人會成功,有人會失敗。但記住,並不是高考的成功就意味著一輩子成功,也不是高考的失敗就意味著一輩子失敗。以後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自己的路自己走。

匆匆兩年,這已經是我高中畢業后的第二年高考了。昔日的情景彷彿還在眼前。

我是很懷念高中生活的,尤其是高三最後的時候。那段時間的拼搏勁好像再也找不回來了。

清晨,鬧鈴準時響起,我媽也準備好了早飯。那時候沒有化妝保養這一說,能好好地用清水洗個臉就已經是一種奢侈了。吃完早飯以後就騎著我的小自行車火速地往學校去。班主任對到校時間控制得很嚴格,遲到一分鐘都會被罰站在門口晨讀。夏天還好,冬天那可真是受罪。

班主任對我們很負責,負責到我們每個人都恨他,恨得牙痒痒。都覺得這個男人怎麼比女老師管得還多。晨讀的時候,班主任就一遍一遍地在教室里轉,眼睛盯緊了我們每一個人,一發現打瞌睡的,就會被他狠狠地揪起來。

我是比較滑頭的,經常假裝讀書,其實在和同桌聊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的時候班主任會裝作不知道默默地走過,有的時候就會到我面前點點我的頭…

晨讀期間也是班主任查作業的時候。誰誰誰作業沒交,他准查得一清二楚,然後嚴格處置。當然總有些人來得很早,打開燈坐在教室里,拚命地補著作業。

跑操完之後就開始一天滿滿的課程。尤其到臨近高考的時候,基本模式就是寫卷子、講答案、修改、補充。每次看到新的卷子發下來,大家都唉聲嘆氣,可又不得不無奈地把卷子往後傳,然後稀稀疏疏地開始答題。班主任會不定時地過來檢查大家上課的狀態,有小動作的就比較倒霉了。

下課是大家最開心的時候。雖然很多時候老師連下課的時間都會霸佔,但我們還是很享受這十分鐘的時光。有的人趕緊眯一會兒,有人去走廊眺望遠方,有人組隊去上廁所,還有人聚在一起聊天嬉戲……

中午吃飯時間很短,短到我們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食堂,然後吃完飯回到教室寫午練。寫完午練后,大家就像打了一場惡戰的將士,趴在桌上午睡。

有一次午睡,我醒得很早,醒來時環顧四周,大家都埋頭睡得很香,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那一幕很感人。

在每周一歌中,大家極其不情願地爬了起來,又開始奮戰。

晚自習的時候如果碰到班主任值班,那就比較倒霉了,必須乖乖地埋頭苦學。但如果是數學和英語老師值班,大家小動作就比較多。我們偷偷摸摸地去做些放鬆的小事情,那是現在再也體會不到的快樂。

英語單詞背了一遍又一遍,語文詩詞背了一句又一句,數學題刷了一道又一道……

雖然大家每天面對山一般高的試卷和書都會滿臉愁容,但還是會調動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去完成它們,就算那些自欺欺人抄答案的,也都是因為有一顆想完成的心。

有的人可能下課都不會動彈,趴在桌子上寫著數學題,他們的刻苦大家可以看見。有的人可能在學校里弔兒郎當或是一般的樣子,但其實回家的時候默不作聲地付出了很多。

每個人的付出程度不一樣,收穫的也不一樣。哪怕最後你可能會因為心態等各種因素失利了,但你的付出一定會在某個地方顯現。

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高考完的那天。我以為我解放了,可是我發現我並不快樂。

班主任褪去了往日嚴厲的形象,給我們放電影,讓我們光明正大地玩手機,和我有一句每一句地閑聊……最後,我們捧著大堆大堆的書下樓。我知道,這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到現在還是會經常想起我們一起奮鬥一起叛逆的高中時光,有時候被別人逼著學也是種幸福啊。

高中的氛圍再也回不去了。我想念你,高三9班。

最後,我還想讓你知道。雖然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是考上一個好大學真的很重要。優秀的人太多了,你應該優秀,你應該有更多的選擇。以前我也不信,現在我信了。

我不太會說話,但我喜歡你

大學時代的軍訓開始了。九月的天依然悶熱,操場上一列列的方隊整齊地站著。初入大學的男生女生們,裹著嚴實的軍訓服直愣愣地頂著太陽。

王一晴所在的操場一共有六個方隊,她們方隊的隔壁是物電和化材學院的。因為方隊里都是女生,大家似乎對隔壁都是男生的方隊很感興趣。兩邊的教官也是,經常互相開玩笑,找人出來走隊形。

軍訓的第十天,中場休息時。王一晴和幾個朋友在空地上談笑風生。

「王一晴啊,隔壁好像有不少帥哥呢。你挑一個唄!」王一晴立馬甩過去了一個白眼。

「就是啊,就是啊。你總不能弔死在一棵樹上吧!看看有沒有帥的,我們幫你要微信號。」一下子大傢伙都來了興緻。

恰好走過去幾個男生,王一晴將計就計,隨意地指了一下中間最高的那個:「諾,就中間那個了。」小精靈立馬飛了過去,火速地要到了號碼。

晚上回去時,王一晴就加了他。男生叫陳一墨,是個比較高冷的人。王一晴就當認識了一個朋友似的和他打著招呼,但是陳一墨仍舊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肯定是這個小精靈在他面前說了些什麼,陳一墨肯定以為自己喜歡他。王一晴暗暗想道。

可陳一墨越是高冷,王一晴的興趣就越來越濃。本來不想撩他來著,這樣一來,王一晴還就打算開撩了。

「嗨,姐妹們。給我三天,三天時間,我一定把陳一墨拿下!」王一晴在宿舍誇下了海口。

男生追女生一般都喜歡甜言蜜語,各種送東西。王一晴就把自己當成個男孩兒,線上各種花痴聊天,線下各種送吃的送喝的。

軍訓的第十一天。王一晴三天追人計劃的第一天。

這天午後突然下起了雨,所有方隊被通知找地方避雨休息。為了緩解氣氛,總教官在話筒里徵集好聲音,希望大家可以來唱歌。

王一晴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自告奮勇,唱了一首陳粒的《奇妙能力歌》。「這首歌送給215方隊的陳同學。希望他能喜歡。」

「我看過沙漠下暴雨,看過大海親吻鯊魚。看過黃昏追逐黎明,沒看過你。我知道美麗會老去,生命之外還有生命……」小精靈們在台上合唱,時不時吆喝助威。

晚上回去,王一晴問陳一墨,今天自己的歌唱得好不好。

「好聽。」

「唱給你的呦!」

「嗯……謝謝。」

王一晴突然不回消息了,半個小時后出現在了男生宿舍樓下。「出來見一面,我在你們宿舍大門口。」

「啥?」

「快點,有點冷。趕緊的!我穿了黑色外套。」

「……這個……能不來嗎?」

「不能!快點!我害怕!」

十分鐘后,陳一墨出現了。那是王一晴第一次看清陳一墨的長相。

「呦,小夥子挺帥啊!哈嘍……我叫王一晴。」

「陳一墨。」

王一晴看著陳一墨一直傻笑,兩分鐘后突然說了句:「好的,從現在起,陳一墨就是王一晴的男朋友了。」陳一墨立馬回應:「不是!」

「男朋友再見哦,早睡。么么噠。」王一晴掉頭就走,然後飛一般地消失了。

軍訓的第十二天。王一晴追人計劃的第二天。

隔壁方隊的教官來和我們打招呼,教我們步伐,順便和我們聊聊天。王一晴竟然和教官嬉皮笑臉地說:「教官,你們隊陳一墨是我男朋友。你可以多讓他出來走隊列。」

「哪個是陳一墨啊?」教官饒有興緻的模樣。

「第一排從右邊起第七個。」

「沒問題。」

王一晴還沒來得及暗自偷樂,教官一聲:「陳一墨出列!過來示範走正步!」哄堂大笑。陳一墨的臉都紅了。

晚上散隊時,王一晴特意等到了陳一墨,和他一起走。大家都看著陳一墨,沖他壞笑。

「男朋友,今天累嗎?」

「我不是你男朋友。」

「難道你有女朋友了?」

「沒有。」

「那不就成了,那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我有喜歡的人了。」

王一晴突然停下了腳步,她其實對陳一墨並不是喜歡,只是鬧著玩。可是現在陳一墨說自己有喜歡之人了,王一晴就想作罷了。她是最討厭橫刀奪愛的了。

「好吧,本來想讓你陪我散散步的。算了,沒事。以後就當好朋友啦!」說完,王一晴就走了。那一晚都沒找陳一墨聊天。

軍訓的第十三天,晚上要迎來一年一度的迎新晚會。也是王一晴追人計劃的最後一天。其實也沒有這最後一天之說了,王一晴已經放棄了。

午休時,王一晴突然收到陳一墨的信息:晚上的迎新晚會你去看嗎?我不想看。你陪我去散散步吧。

王一晴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好一個悶騷男!

晚會快開始了,大家都陸續進場。

「我已經在樓下了,你偷偷下來找我。」王一晴跟著口令見到了穿著軍訓服的陳一墨。

「我們倆的衣服太顯眼了。我先帶你走一條小道,你陪我去宿舍換下衣服。然後我再陪你去宿舍換衣服,我們上街走一走。」

一路上,王一晴一直跟在陳一墨高大的身軀下偷偷傻笑。王一晴比較隨性,好幾次走路都差點被車蹭到。陳一墨拉著她的胳膊,把她往裡拽。

「誒,你幹嘛呢!你幹嘛拉我?」王一晴有意逗他。

「……你看你走路,出了事我要負責的。」陳一墨顯然害羞了。

「只有我男朋友才能這樣的!除非!你是我男朋友!」陳一墨立馬丟開她的手。王一晴過去,又把他的手牽起來:「你看你又牽我……」

陳一墨突然把她的手捏得更緊了。王一晴愣了一下,然後紅著臉問:「你就是我男朋友對不對!對不對!」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她是個30歲至今還沒有結婚的女人

生活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你會遇見怎樣的人。

和趙姐的相遇,就是生命里一抹靚麗的顏色。

趙姐是一家民宿的主人,我有幸住了兩夜。

初次在軟體上和她聊天時,就對這個說話風趣的女人很感興趣。「什麼時候到?姐來接你們。」趙姐第一次說話,就像和我闊別許久的親人。

趙姐很爽快,說明天會有一個跑馬拉松的北京哥哥來住。這是她們家第一次招待男賓客,實在是因為北京哥哥找不到方便的房源了。如果我可以接受的話,就給我打折。

聊天很愉快,我和天黑黑在後兩小時順利到了她家。

民宿小區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但進入趙姐家的時候,我和天黑黑都瞪圓了眼睛。

趙姐的家就像一個夢幻城堡,透明的魚缸里幾隻小魚兒來回遊動,嘴裡的泡泡「咕嚕咕嚕」地吐出,缸里的水很清,應該是最近才換過的。每一件傢具都用蕾絲條圍成了邊,還有自己做的小掛件。這是怎樣一個可愛的女人啊。

到了我們睡的房間后,我更是說不出話。縹緲、夢幻、浪漫,我只能想到這些詞。房間像美式小別墅那樣,有一個柵欄,推開柵欄就是我們晚上居住的地方。

我們再一次失聲。踏步機,梳妝台,鞦韆椅,蕾絲被……整個房間都是趙姐用心布置的成果。趙姐還細心地用很多手工的花和布鑲嵌在傢具上,用小紙條寫些注意事項貼在醒目的地方……

「真的很用心。」天黑黑興奮地快要跳起來舞。

趙姐在房間對面哄小寶寶,看到我們來了后,笑容滿面地和我們打招呼。

我們走進了趙姐的房間。暖黃色的燈光籠罩著整間屋子,顯得格外溫馨。小寶寶的床里都是娃娃,依然有蕾絲條帶纏繞著床頭。寶寶頭頂的正上方還掛著會唱歌的娃娃,「咿咿呀呀」地唱著好聽的歌。牆面上用彩布貼著:XiaoXiaoBaby。桌子上擺放著各種手工的材料以及精美的小發卡……

「姐姐,這些都是你做的嗎?」我拾起一顆黃色的夾子,夾子上還嵌著一顆小珍珠,讓人看著就童心泛濫。

「對啊,我們家小胖子的頭飾都是我做噠,還有親子的呢。有時候出門我們會戴一樣的。」天黑黑髮出「哇」的一聲,好奇地跳到了桌前把玩。

睡前,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誒?男主人呢……」閨蜜尷尬又小聲地說:「感覺是單親……」

趙姐敲敲門進來了,她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歡迎來到我們家,我是枚單親媽媽哦,哈哈哈哈。」

「沒事啦哈哈哈,寶寶有你這樣的媽媽很幸福啊!姐姐,你是怎麼把家弄成這樣的呀?」

「只要想做,什麼做不成啊!」

趙姐走了,我和閨蜜面面相覷,母愛竟可以這麼偉大。小寶寶還真是個幸運的孩子,有這樣一位負責又熱愛生活的媽媽。

第二天我們回來得早,和趙姐在房間聊天。

小寶寶剛喂完奶,樂呵呵地躺在趙姐的腿邊,用肥壯的小腿蹬著趙姐。趙姐抓著小寶寶的腿,和她一起玩,笑得咧開了嘴。

我憋不住了,吞吞吐吐地問:「姐姐……孩子的爸爸呢……你為什麼不告訴他?」

沒想到姐姐很爽快地就回答了:「告訴他幹嘛呢?他負責吧,我們又不適合結婚,拖著多累。他不負責吧,自己又氣得半死。自找不痛快乾嘛?自己就不能帶孩子了?」

「我已經快四十歲了,結婚這種事多晚都可以,生孩子不是。我就是想要一個孩子,他既然給了我這個機會,那我還糾結什麼。」

姐姐痛快地說完了這些話,像是沒有發生過那樣雲淡風輕。「姐姐,你是不是年輕時傷了別人或是被人傷害了啊,感覺你對愛情失去信心了。」

趙姐拍著大腿笑,「年輕的時候啊?那都是互相傷害,哈哈哈。」我也跟著笑,趙姐卻一下認真了起來,「我17歲的時候,第一次談戀愛。那時候覺得30歲離我特別遙遠,現在一眨眼都快40了。」我和天黑黑像是被什麼戳了心窩,沉默不語。

「不過年齡不是問題,關鍵在於心態。生活不好過的地方多了去了,看你怎麼面對了。」趙姐撩了撩頭髮,這才像個大人。

「其實也偶爾會覺得寂寞,想找個人,也有人現在在追我。但是一想到以後不僅要照顧孩子,還要給男人忙活啊,人家還有父母,你忙的事情多了去了。這樣天天只和孩子在一起多好啊!」我默默地聽著,暗想著,單身主義也都是趙姐這樣的想法嗎?

「但是以後遇到適合的,能過一輩子的,還是會結婚的。雖然我對愛情已經失望了,但人嘛,還是需要一個家的。」趙姐絲毫不把我們當外人,打開了話匣子,就這樣和我們說了很久的話。從年輕到現在,從南到北。

最後一天,要告別了。

趙姐做了一頓湖北菜給我們吃。我們五人圍在一張桌上幸福地吃著飯,小寶寶已經吃飽了,躺在推車裡乖乖地眨著純凈的眼睛看著我們。

趙姐扒拉著飯:「好久沒有這樣一起吃飯了,很有家的感覺。不過,要我天天這樣……我肯定受不了……」

「姐姐啊!你不能再傳播這種思想啦,天黑黑還沒真正接觸過愛情呢,你這樣,她會被帶偏的!」我笑著調侃。

在歡聲笑語中我們的小旅途結束了,可我們知道趙姐的故事還沒結束。

回來和酸奶聊起「愛情」和「單身」。

酸奶說,她都快對愛情失去信心了,她看過了太多揭露愛情本質的電影,聽了太多身邊人的愛情故事,愛情,根本沒有那麼美好。

「我不會單一輩子吧?!」酸奶問。

我搖頭,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愛情也是這樣。我一直很喜歡《不能說的秘密》里,葉湘倫問小雨:「肖邦和喬治相戀十年,卻沒有結果豈不悲涼?」小雨說:「我不覺得啊。擁有過就已經是種美好了。」

電影或是故事那都是別人的,我們無法領悟經歷者的體會。哪怕有一刻的歡愉那也是值得的,結局再不好,那也擁有過了,那也是是人生的成長。

趙姐不也是歷經滄桑,才知道生活取決於自己的手裡,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有情有義又是有米無炊

到上海的第一天,逛完復興廣場回到住所后,我還是心情不好。我和老黑說,要不叫點外賣?

老黑說,那就點燒烤和啤酒吧。

外賣到了,我和老黑一人一張床,一人面前擺一堆吃的。我耷拉著頭,緊皺眉頭地吃著花甲。老黑安慰我,說話方式還是那麼不緊不慢。

和老黑倒了一路苦水,現在我不想再和老黑說什麼了,說來說去就那麼幾件問題。

我抬頭看了眼老黑:「小徽現在怎麼樣啊,你倆還有聯繫嗎?」老黑沉默了幾秒。「不聯繫了,但是她現在過得挺好的。」

我比較小的時候就認識老黑了,他比我大了整整七歲,他是我哥的同事兼好朋友。不過那時候,他還不認識我。慢慢大了,也就和老黑熟絡起來。說來也奇怪,雖然我們的年齡差了很多,他卻和我玩得很好。

從看到老黑的第一天起,直到現在。老黑都是戴著一頂帽子,從不在人前脫帽子。我哥調侃,老黑去澡堂洗澡都不會脫帽子。

越是不脫我就越是好奇,總是纏著老黑脫帽子。可是好像沒有人能讓老黑妥協,除了小徽。

老黑和我說,他是因為頭髮快掉光了才頂個帽子的。大學的時候發質不是太好,但是經常燙染頭髮,慢慢地,頭髮就開始掉了。

我哈哈大笑,「那你可以戴個假髮啊。」

「戴過啊!媽的熱死我了!越悶頭髮長得越慢。」一向給人感覺沉穩的老黑此時像個孩子,我笑得前仰後合。

老黑說,他等自己經濟充裕的時候去做個頭髮移植,再這樣下去就找不到女朋友了。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老黑就是這樣一個給人感覺不愛說話,比較秀氣的男人。他的標籤就是帽子和吉他。

但是和老黑熟了以後,你就知道他其實是個嘴特欠,笑起來猥瑣得讓人想扁他,但又知識淵廣且易欺負的人。可往往這樣的人容易被傷害。

我和老黑熟起來的時候,小徽已經和老黑分手了。對小徽的印象大都是從老黑口裡得知。小徽也是個音樂老師,主教鋼琴,也教尤克里里,時不時地在樂隊里擔任鍵盤手,到處演出。

第一次看到小徽的照片是在老黑家裡。那天我哥他們都在老黑家吃龍蝦,我在老黑房裡玩音樂設備,突然看到了電視機旁邊的大頭貼。小徽留著一頭過肩發,很有氣質,她和老黑做著搞怪的動作,甚是甜蜜的樣子。

這麼漂亮的姐姐怎麼看上老黑的?我不禁心痛了一下……

在老黑的房間里轉悠了一圈,看到牆上還貼著小徽的照片,抱著尤克里里笑顏如花地坐在石凳上,確實挺美。到底怎麼看上老黑的?

老黑走進來了,我拿著照片問他:「小徽怎麼看上你的啊,感覺就一白富美啊。看上你?哈哈哈哈……」

老黑搶過照片:「不行啊!哥哥我人格魅力太大了。當初她可是迷我迷得不行呢,就一兩個星期我就把她追到手了。」

我剛吃的龍蝦差點沒吐出來,「呦,牆上還貼著人家照片呢。忘不了啊。」

「從她搬過來住就一直貼到現在了,不想撕就沒撕吧。我床頭的手機支架還是她要買的,她說她看電視不方便。」老黑雲淡風輕似的和我說著,我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看著照片和支架,幻想著他們曾在這個房裡幸福的樣子。人離開后,留下的物品最相思。

「前兩天,小徽和我聯繫了。」老黑突然說。還沒來得及問後來,大部隊就吃完了,我哥喊我出發。然後,我也就忘了。

再次聽到老黑說起小徽,是在南京的一個清吧里。微弱的黃色燈光下,我和老黑面前一人一杯瑪格麗特雞尾酒。

「說說你的感情吧。」有酒怎麼能沒故事?

老黑雙手托著下巴,盯著酒杯,緩緩地說:「她叫小徽。我們在一起兩三年,都快結婚了。可還是抵不過現實。她各方面條件都比我優秀,她爸媽希望她嫁個有錢人,給得起她好的物質。可是他們就覺得我這個吉他老師給不了。」我不說話,等著老黑繼續說。

「她很愛我,沒有妥協。可是分手前的半年我們就開始陷入了掙扎,為錢為房為各種事情爭吵。估計她媽也天天給她洗腦吧,漸漸地,她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我端起酒杯,很小口地眯著酒。

「你知道酒後吐真言吧。」老黑突然問我。

「嗯?」我抬頭。

「有一次和小徽去清吧,她喝多了。一直在說酒話。說的竟然是我給不了她她想要的東西和諸如此類的話。」

這些話,小徽平時從來沒說過,現在醉酒後說出這些,老黑的心像是被人一巴掌一巴掌抽臉得那樣疼。

「估計她是考慮到我的情緒所以一直憋著吧。她那時候壓力應該很大吧。」

「後來呢?」

「逃不了啊。分手啦!」老黑一口氣喝了一半的酒。

「那她現在挺好的吧。」我問。老黑拿出手機,點開了小徽的微博說:「你自己看吧。」

第一條動態就是小徽演出的照片。露天舞台上,小徽低頭彈著鍵盤,很是恣意的模樣。往下翻翻,也都是自拍和演出的照片而已。沒有老黑的一點影子,沒有分手,也沒有悲傷。

「她把我們的合照什麼的都刪光了。她現在過得很好,比和我在一起快樂多了。」老黑飲盡了杯中酒,「她快樂就夠了啊,我也不用煩那麼多了,彈彈吉他,聽聽民謠,上上課,對大家都好啊!」

清吧里,藍調響起。

「你記不記得在我家看照片那次?」老黑打開了罐啤酒。

我突然想起來了,「嗯!還沒問完呢我。」

「我們後來複合了。」我剛想說話,老黑又說:「還是走不下去。」

我沉默。有些東西跨不過去就是跨不過去,你拐著彎覺得可以逃避,其實它依然在那裡。

「所以我跟你說,你就死命不理睬好了。一天兩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他也就不會找你了。」

我嗆了一下,「扯我幹嘛!」

「最後一次分手的時候。我找了她整整一個月,打電話不接,在家門口等不見,上班路上等等不到……用了各種方法,最後我也放棄了。沒意思。所以,你也不用煩他再找你。沒有人有一輩子的耐心的。」

我不想吃燒烤了。爬起來,打開窗戶透透氣。回頭看了看老黑,帶點調侃地問:「你怎麼不找女朋友啊?」

「沒有碰到合適的吧。」

和老黑來上海前,有天有位女人出現在我哥店裡,她和老黑討論著房子的裝修風格。

我嫂偷偷告訴我,這女人是別人介紹的。負責老黑的房屋裝修以外,其實也在試試和老黑處對象。

中午我們一起吃飯,老黑的爸媽也在。女人可能打扮得太浮誇了,我怎麼看都覺得和老黑不搭。老黑對這個女人也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再後來就吹了。

很多人都在為老黑著急,給他介紹對象。老黑都是不緊不慢的。

直到有次吃韓料時,老黑和我說到了他一個師妹的事情。老黑其實想發展發展的,但師妹好像只把他當朋友,在他家借宿了一個月後就去南京發展了。

我有點心疼老黑,「心疼你,哈哈哈。別說了,明天去吾悅廣場挑幾件衣服,重新拾掇拾掇自己。你看你這衣服,都舊成什麼樣了。」

回來后的一次我找老黑聊天。「中秋什麼計劃?去哪旅遊?」

老黑回復:「不行。要回去相親。再拒絕,我爸媽要氣死了。」我總是這樣被老黑逗得大笑。

結果前一天,老黑決定不回去相親了。還是旅遊有意義。在地點碰面后,我們開始了短途旅行。當時死命地想買一串手鏈,打電話給我哥吵著鬧著要買。

老黑說:「你讓我想到了我和小徽去雲南的時候,她非要買一串珠子。2500多塊錢,對於那時的我來說,真貴啊。但是她就一直對我撒嬌,我狠狠牙就給她買了。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好多。其實那個時候就應該發現她要的生活給不了。」我突然不想買潘多拉了。看著老黑不知道說什麼。

到現在,老黑還是一個人。我嫂問我,是不是老黑魅力不大。其實我知道就像老黑說的那樣,碰不到合適的,沒感覺。

寫到這裡。腦子裡忽然想起了老黑在清吧和我說:「我第一次見他媽的時候,我溫柔地叫阿姨,她媽竟然不理我。」

燒烤吃完了。

「後來我不是買車買房了嘛,她媽讓我在房產證寫小徽的名字。我也沒理她媽。」我又笑了,但這次是冷笑。

每次坐老黑車上,老黑都放民謠。我問他為什麼總聽民謠。他說,民謠現實。

我不想再喜歡別人了

夜黑得似乎有吞噬人的力量,我準備上床窩在被子里,這個天實在是太冷了。

櫻桃給我打來了視頻電話,我這才想起來兩個小時前她讓我給她打電話。我接了視頻,畫面里只有櫻桃哭腫的雙眼。

「蕉棠!我真的好難受啊!憑什麼,為什麼?」櫻桃似乎在對我撒酒瘋,但我知道她現在的意識是清醒的。

我責問櫻桃為什麼要喝酒,因為我一直是覺得喝酒傷身,尤其對女孩子來說。心可能一時會被麻痹到想不清一切,但酒精過後,不僅心裡依然會痛,身體還不舒服。

就像此刻的櫻桃,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一直以來她似乎特別偏愛喝酒。但她的心一定是不好受的,很多疼痛在酒精的催發下只會發酵地更疼。

櫻桃說,兩個小時前她去了一個局,局上前男友也來了。前男友是櫻桃玩了很多年的朋友,不知不覺就在一塊兒了。在一塊兒的時候,櫻桃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他,但分開后卻發現不能沒有他。

他們兩人在局上都不說話,櫻桃有意無意地總向他看去,可前男友卻始終沒有看自己一眼。直到櫻桃喝得大醉后,前男友也沒有主動靠近過一步。櫻桃酩酊大醉,在大街上哭著喊著前男友的名字。

我問櫻桃,你確定你是喜歡他嗎?而不是因為他對你好,你想佔有他的這份好?

櫻桃回復:「不是。我只是懶得再把我的好給別人了。」

雖然在一塊的時候,櫻桃並不對前男友有多在乎,可畢竟也一起走了有些年頭,櫻桃無形之中也是在付出的。等到失去了前男友后,櫻桃才猛然發現,原來自己給他的好也不少。

人生很短,我們可能有太多的機會遇到很多人,卻沒有太多的精力給很多人。只付出了一次就筋疲力盡的人比比皆是。

「嗯。有同感。」櫻桃的這句回答的確是說到了我心坎里的,我若有所思,這樣回復她。

二十齣頭的我們時常說自己過上了老年生活,很多人不懂,可是我們自己心裡明白:我們不像以前生猛。

有人說我們這一代叛逆、多情,可我們又何嘗不曾用力、全心全意。我們可能很心知肚明,這個人不會是我的未來,可還是生猛地對對方好,或者說不知不覺就付出了很多。

幾次,甚至一次后,我們不再期待相遇,哪怕相知后也不再生猛,我們不願意再對別人好。說到底,我們已經沒有了能承擔輸者的勇敢了。

或許這才慢慢地有了將就一詞。明明年紀尚淺,看過的天也不算很大,經歷了一些疼痛的感情……卻給自己判了死刑。下意識地用新鮮事物來和舊事物對比,只要新的比舊的有幾點好的,就覺得是對的了。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櫻桃,大概我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只是希望櫻桃不要再用酒精麻痹自己了。也或者是,我也沒有了失戀時痛苦到不能自已的「生猛」了。

手藝人

逢年過節或是趕上朋友過生日的日子,送禮都會成為一大難事。對於我更是了,因為我喜歡手工禮物,哪怕不能自己親手製作,也要精心挑選別人的手工品,再拾掇一下,包得漂漂亮亮的送人。

我對手工品的喜愛,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可能從小看著我爸用他的那雙巧手打造出了一件件精美的傢具,於是乎對「手藝人」就懷著一種莫名的崇敬。

手工品的成本一般都比較低,但最後的售價卻很高。我很少去和手藝人討價還價,因為我知道一件手工品花費的不只是時間,還有匠心。

遇到過很多手藝人,他們並不都是不修邊幅的,但都有各自的特點。手藝人的身上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他們手裡的骨骼經絡傳達著堅持,眼神里透著執拗,那是一種對手工品的熱愛,對技術不知疲倦的追求。

在北京遇到了兩個手藝人。

三里屯勾線的姐姐。

她留著一頭長頭髮,我忘了是披著還是扎著,或者是一根根的麻花辮。但我卻清晰地記得她的頭髮上別著好看的勾線夾子。

她的攤位上擺放的都是勾線手工品。有好看的耳墜、顏色各異的發卡、各式各樣的包包……

我被一個耳墜吸引了眼球,驚喜地從盒子里拿出來,耳線下面掛著的是一個長約三厘米的小熊。雖說只有三厘米,但耳朵、眼睛、身體……該少的部分都不會少,就連小熊的眼神都勾得入木三分。我想到了《核舟記》里那個在曾不盈寸的核桃上刻下大蘇泛赤壁雲的王叔遠。

就在我欣賞得入神時,姐姐抬起頭說:「哎呀,這個勾起來可麻煩了。花了近四個小時。」

四個小時。我想到了去年自己第一次學著織圍巾的時候。四個小時,估計只能織一小條吧。而眼前這個小熊比圍巾小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勾起來難度絕對很大。

「有天凌晨四點,我實在睡不著了,就爬起來開始勾這個小熊。早上八點多的時候就完成了。」姐姐接著說。

「賣這個應該不是很賺錢吧,怎麼會堅持這行呢?」

姐姐撥弄了下頭髮,笑著回答:「喜歡啊。勾線多自由,可以讓自己的思想自由馳騁,少賺點錢但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挺好呀。手藝這活也不容易,但我就是想勾出很多好看的玩意兒賣給那些能夠欣賞的人。」

「喜歡隨意挑哦,我給你稍微便宜點,看你也挺懂的!我先勾聖誕發卡啦。」

姐姐從小柜子里捯飭出一些小線團,撓著頭自言自語:「用那個顏色會比較好一點呢…」

最認真的人才最可愛。我看著她,這樣想。

還有一位是大望路地鐵站口的老奶奶。

北京室外的風真的有種刮死人的趨勢,老奶奶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衣服和雷鋒帽里,坐在台階上抖著腿,讓自己能快速暖和起來。路人匆匆而過,或是瞥一眼老奶奶的攤位。

老奶奶的攤位很簡單,甚至有點簡陋,但卻很吸引眼球。一塊素色的布上擺放著逼真的向日葵和植物大戰殭屍里那些形象。針織的向日葵對著人們微笑,整個冰冷的世界好像一下子都溫暖了起來。

在這個快節奏的城市裡人們都只顧低頭,邁著緊促的腳步向前走,就算看到這樣精美的手工品也很少有人會駐足,拿起來欣賞。還好我只是遊客,我有時間。

我蹲下捧起一朵向日葵,驚訝地發現連花盆都是針織的,奶奶沒有向我推銷,坐在一旁繼續抖著腿,雙手交織插在衣袖裡。她僅露出的眼神里透露著堅定和自信,彷彿在說,我的手藝品很好,您自己欣賞。喜歡就帶一個,不喜歡就看看。

世界再嘈雜,手藝人的內心絕對是安靜、安定的。手藝人不該消失。他們要在繁華匆忙的都市裡堅守著最初的美好。

人生若只如初見

她去西部的一個小山村旅遊。

旅遊的第二天。我和她來到了一個咖啡館。她看書,我寫字。

服務員走了過來,用好聽的聲音詢問我們需要些什麼。

我在趕時間寫著字,脫口就來了句「美式咖啡。」而她,點了卡布奇諾和牛排。

服務員走了,她激動地叫我:「蕉棠,別寫了,別寫了。我想跟你說個事,你陪我聊聊天吧。」

我把手機滅了屏,想想也是,和朋友出來旅遊還不忘記工作,確實有些假正經和褻瀆旅遊這個詞了。

我還沒來得及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就像一個18歲的少女,眼裡閃著光,「你快看那個咖啡館老闆!長得就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我轉過頭,看了看咖啡館老闆,也就是剛才那個服務員。個子很高,目測有1米82,剪了一個很陽光的寸頭,戴著眼鏡,穿著休閑。

嗯,果然是她喜歡的斯文敗類,悶騷型男生。

她走到了吧台,和老闆聊了起來。我從遠處看著她笑靨如花的模樣,有些佩服她的膽量。想都不用想,這位老闆的微信號很快就被她要到手了。

我環顧了一下店裡周圍的環境,簡約而不失格調,相框,拍立得,摩托車頭盔……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恰好地點綴著咖啡館。

她也一定很喜歡吧。我這樣想。

沒過多久她蹦蹦跳跳地回來了。「要到微信了?今晚就開聊?」我抿了口咖啡,調侃起她。

她沒有說話,突然整個人都安靜了起來。

「怎麼了?他不給?」我問。

她使著很大的勁,一塊一塊地切分著牛排,「不是。我沒有要。」

我說:「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她似有非有地點著頭,慢悠悠地說:「年紀越大越覺得最美不過初見。你想啊,我要了他微信號之後,我們就開始聊天。我就要去深入地了解他,他也會深入地了解我。時間長了,我們會越來越了解。而深入了解之後,我還會像最開始這樣喜歡他嗎?恐怕不會吧。所以呀,就算了,讓這種最美的感覺就停留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吧。」

最美不過初見。我沒有說話。沉默了很久。

她的觀點我非常認同。以前年紀尚小,閱歷較淺的時候,我覺得什麼「人生若只如初見」都是鬼話,是沒有勇氣的人給自己找的借口。既然初見就有心動,為什麼不去爭取。我們尚且年輕,為什麼要瞻前顧後,委委縮縮。

可是現在,我越來越認為「初見」是個很美的詞,是個具有時效性的詞。

如果,你只停留在初見,或許它的保質期將會是一輩子,歷久彌新,回味無窮。

如果,你讓它繼續發展,或許它的保質期只有一年,幾個月,甚至是幾天。當初見變味之後,你開始埋怨,開始後悔,開始憎恨。

納蘭說,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好一個情感豐富,思想細膩的納蘭容若。

林夕在書里《都什麼時候了》寫過這樣一段話:面面皆如初見,納蘭性德想必恨不得做個金魚人。新鮮的面孔,因不夠熟悉而單純地美好,在沒有因熟透而生厭腐爛之前,又再享受距離帶來的曖昧。在半明未明前,探索發現,總比欲延續而不可求,想結束而不忍心有趣得多。

人生如只停留在初見,驀然回首,驚鴻一瞥,那種朦朧美在瞬間定格,留給人們無限的美好與想象。你不必擔心它會變質,不必擔心失去。或許最美不過初見說的也就是失去比擁有美好吧。

可人性貪婪,不甘示弱,總會想著延續初見。到了破滅之時,又遲遲走不出來。這是經歷,也是作繭自縛。

愛是不溫柔的人,為你做盡溫柔事

一個素未謀面的朋友在我關注她的軟體上發了一個帖子。因為她熱愛西點,而且有自己的工作室,所以我就叫她甜點小姐吧。

帖子的標題是:你為什麼喜歡你喜歡的人。

甜點小姐是這樣寫的——剛才窩在暉哥懷裡,我說:「你知道我對於愛情的理想是什麼嗎?」

暉哥:「什麼啊?」

我想了想說:「就是可以在生活里做回小小的女兒。」

暉哥一把摟住我的頭說:「好的,那快睡覺吧。我的小閨女。」

我想愛大概就是一個並不溫柔的人,卻為你做盡溫柔的事吧。

從很久前以來關注甜點小姐,她就在帖子上陸續地寫了很多自己的感情故事小片段。都是和這個暉哥有關。結婚照上,暉哥笑得很甜蜜。用甜點小姐的配字來說,就是——嘚瑟。

暉哥很胖,甜點小姐和他站在一起,顯得格外嬌小。暉哥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不太容易接近的人。就像甜點小姐說的,並不溫柔的人。

暉哥是北方人,甜點小姐是南方人。他們在美國相知相愛。

甜點小姐總是說,遇見暉哥前的生活像是在南極,全世界的人都和她有時差。遇見暉哥以後,什麼對未來男友的條條框框都沒了。暉哥就是男友的標準,暉哥就是把她帶出南極的那個人。

在美國剛相愛的時候。有次在街頭,暉哥看到有賣玫瑰的,要給甜點小姐買一朵,甜點小姐覺得比國內貴而且沒什麼意義。暉哥愣是買下了,當著雙方同學的面下跪,說以後會慢慢給甜點小姐最好的。

暉哥是個特別特別愛睡覺的人。睡眠質量總是很好,經常睡得昏昏沉沉。什麼方法都很難叫醒他。可是甜點小姐睡眠輕,經常一點點聲音就醒來。而且習慣起夜上廁所,卻又特別怕黑。

他們在一起后,幾乎每個甜點小姐起夜的晚上,都會輕輕把暉哥叫醒和他一起上廁所。暉哥卻能一下醒來,一點脾氣都沒有地開燈,然後陪她去衛生間,站在旁邊陪著。暉哥關了燈,等到甜點小姐躺下,他一秒就能睡著。第二天甜點小姐問他,他就是記不得夜裡發生的事。

甜點小姐每次都特別感動。因為暉哥的父母總是和甜點小姐抱怨兒子的床氣重,可是甜點小姐從來沒見過。她說,這種潛意識裡的愛難道不是最可貴的嗎。

有天傍晚,甜點小姐在車裡隨口一問晚上吃什麼,暉哥說和爸媽一起吃海鮮。甜點小姐遲疑一下說:「可是我嘴裡潰瘍了。海鮮是發物啊……沒事沒事,吃一點吧。」

還沒說完,暉哥就和父母通了電話:「媽,要不我們改天再吃海鮮吧。她口腔潰瘍了,海鮮是發的,吃了會嚴重。」暉哥他媽知道后,趕忙讓暉哥帶她去醫院買葯。甜點小姐感動極了,一家人都對她好。關鍵暉哥惦記海鮮已經一個多星期了。

不在身邊的日子,和所有異地戀的情侶一樣,靠著語音和視頻寄託思念。

有次甜點小姐肚子疼得厲害,爸媽都不在家。視屏里,暉哥著急得很,說實在不行明天買機票過來。一整晚,整整一夜。暉哥都沒掛視頻,再困都挺住了,一直安慰甜點小姐。實在累的時候就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她。

半夜加重。甜點小姐突然跑到廁所上吐下瀉。回來以後,發現視頻還是沒關。暉哥在手機里一直叫著甜點小姐的名字,她應了一聲后,突然發現。連一個玻璃碴扎進手都沒哭的北方漢子竟然紅了眼眶。暉哥結結巴巴地說:「在就好……在就好……我以為你怎麼了呢。」然後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那天是情人節。甜點小姐覺得這個情人節雖然身體不舒服也沒有和暉哥在一起度過,但是和暉哥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情人節。有什麼比一個男人真心實意疼愛你來得重要?

當然,也有兩個人爭吵的時候。原因大多數都是一南一北太遠。對於女生來說,嫁到離家遠的地方是件很難的事。

甜點小姐很糾結。當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的後續如何時,甜點小姐突然傳來了喜訊。

求婚那天。暉哥說要帶甜點小姐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讓她穿得好看些。到了現場,甜點小姐愣住了。裡面都是暉哥的親朋好友。甜點小姐喜歡插花。暉哥就自己用花一點點地拼成了一個求婚背景牆。

暉哥很緊張,他拿著話筒有些語無倫次。甜點小姐記得最清楚的一段就是——

「她在北京沒親人,沒朋友。時常會覺得孤獨。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照顧她,陪伴她,做她的朋友和親人。從今往後,她有兩個家!一個在北京!一個在浙江!」甜點小姐淚流滿面。

甜點小姐也有過失敗的戀情,糾結了三四年最後還是以男方劈腿結束。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走出來,直到遇到暉哥。她一直和我們說,要相信愛情。總有一個人會對你特別特別好,讓你不管怎麼樣都只想嫁給他。

其實女人要的幸福很簡單。距離、金錢等都是可以溝通和改變的。但最重要的還是真心。女人都喜歡對自己好的男人。一個不溫柔的男人為一個女人做盡了溫柔的事。這是暉哥對甜點小姐的愛。這也是甜點小姐對暉哥愛的總結。

餘生漫漫,願幸福。新婚快樂。

那座橋斷了,我們還去嗎

她第一次聽到《我喜歡上你時的內心活動》這首歌,是和他在電影院,看新上映的電影《喜歡你》。

看電影的前一夜,他們大吵了一架。說,見完這次面,看完這場電影,兩個人就再見。

從見面開始,他們倆就一直傻笑。隔著手機屏幕,無論怎樣的「你埋我怨」「深仇大恨」,見了面都像沒發生過似的。他寵溺地拍著她的頭,咯咯地笑。

《喜歡你》是個輕鬆的喜劇愛情片。他喜歡看喜劇的愛情,他說他不喜歡悲觀的東西。

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非要搞得你死我活,為什麼要看愛而不得的東西徒增憂愁。

電影散場,他們坐在影院里聽《我喜歡上你時的內心活動》。

你看那/九點鐘方向

日內瓦湖的房子/貴嗎

世界上/七千個地方

我們/定居哪

她問他,好看嗎。

他說,好看啊。

她在心裡默默地想,那你知不知道我對你的喜歡。

29歲的顧勝男是一家百老匯酒店西餐廳的二廚,一直與酒店總經理秘密戀愛,結果酒店遭遇經營危機,總經理提出分手。顧勝男在慘遭失戀、事業雙重打擊后,遇見了前來收購酒店的挑剔、毒舌且自大的路晉。

性格各異的兩人在雞飛狗跳的相處過程中產生了情愫,路晉最終成為忠犬男友。

她和他也相識於一場偶然,原本根本沒法涉及的兩個人因為一次活動竟成了戀人。

她笑著和他說,原來美好的愛情都是這樣的不期而遇。

不期而遇的美好,在於它存在極大的不確定性,你永遠不知道你會在什麼時間或地點會遇到誰,遇到了又會發生怎樣的故事,甚至可能成為彼此生命中最難忘的記憶。

昨天,他們兩正式分手了,刪除了和對方所有的聯繫方式。

每一次的小吵小鬧,小磨小合,終於讓他們知道了,真的不合適。

不期而遇的結果不光只是美好,還有遺憾和分道揚鑣。他們還有太多的未來沒有去完成。可遺憾太多,像不能倒回的鐘。

知道嘛/今天的消息

說/一號公路上/那座橋斷了

我們還去嗎/要不再說呢

會修一年吧/一年能等嗎/你還去嗎

早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夢到他對她笑,像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

她醒來,也想笑。不過發現只是夢一場。

她發消息給我,我夢到他了。

那你會去找他嗎?我問。

不會了。想去的地方,通往那裡的橋,斷了。

昨晚,她還氣得牙痒痒,眼淚吧嗒吧嗒流。覺得自己付出了這麼多,最後還不落好。

今天,她就真心地祝他好。總有一個適合的人會陪他度過漫長歲月。曾經擁有過,就是最好的了。

喜歡他,可能是因為他說不來花言巧語。

沒能在一起,可能是因為他不懂得溫柔。

喜歡他,可能是因為他會像長輩嚴要求。

沒能在一起,可能是因為他太過苛刻。

喜歡他,可能是因為他的愛小心翼翼。

沒能在一起,可能是因為這樣的愛太難感受。

喜歡他,可能是因為他不輕易服軟。

沒能在一起,可能是因為他太愛計較。

喜歡她,可能是因為她單純沒心機。

沒能在一起,可能是因為她太愚蠢。

喜歡她,可能是因為她對他好。

沒能在一起,可能是因為她的好總不在他的點上。

喜歡她,可能是因為她喜歡撒嬌像孩子。

沒能在一起,可能是因為她太孩子氣了。

「你走吧。去找你的機票和車票我封存好了。和你的合照我會藏在不容易翻到的地方。你送的禮物我等重要的時刻再拿出來用。你對我缺點的不滿在我心裡了。對你的不舍也會被時間消磨殆盡的。」

沒那麼簡單

木子穿越了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他想找個KTV唱歌,卻覺得晚場的價格太貴。

他其實就是想坐在KTV里點上幾首歌,然後靜靜地喝點酒。徐四眼在前面推著自行車,他像丟了魂似的跟在後面。

「曾讓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無蹤。愛情總讓你渴望又感到煩惱,曾讓你遍體鱗傷。」他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了這首歌。

「滴滴滴滴滴噠噠!」他在馬路上吼了起來。徐四眼回頭瞥了眼木子。

路過了一個清吧,木子來過這裡。裡面還比較清凈,可以自己點歌唱。「就這了。走吧。」

點好的紅酒套餐上桌了,徐四眼拿出了偷偷帶來的威士忌。「喝誒,老鐵!」徐四眼給木子倒滿了酒。

木子今天不想唱歌,他在後台點歌系統里輸入——今天不想唱歌,你自己放吧。我分手了,放點分手的。

沒多久,就響起了《分手快樂》的旋律。木子笑了,心想著清吧老闆還挺可愛。

木子一口乾完了一杯,他心裡一直惦記著輕輕。分手來得很快,就像徐四眼開始問的:「你們前兩天不是還好得很,狗糧吃的我哦。怎麼就分了?」

對啊,生活就是這樣啊。就是分手了啊。

分手的原因,其實他也不能歸咎於到底是誰的錯。兩個以前從未有過交集的人能在一起相愛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木子的腦袋裡都是和輕輕在一起的縮影。輕輕大小姐脾氣較重,經常會控制不了自己和木子吵架。木子愛輕輕,不太願意和輕輕起正面衝突。可越這樣,輕輕越得寸進尺,總覺得自己什麼都是對的。

木子的死黨說,就算是和自己的媽媽在一起也有爭吵磨合的時候,更別說是愛人了。可是愛人和媽媽又不一樣,親情和愛情也不一樣。

「相愛沒有那麼容易,轟轟烈烈不如平靜。」這首黃小琥的《沒那麼簡單》,木子聽過很多遍,多到張口就唱。可到此刻,他才突然真正明白這首歌的含義,明白了歌里唱的究竟是什麼。木子哭了,兩行熱淚終於抵不住了。

木子想到了之前談了很久的那個前女友。她水性楊花,欺騙傷害了木子很多次。木子也和她分過很多次手,每一次分手木子都心如刀割。和前女友一起的時候,還比較稚嫩,很多東西都理解得不那麼深刻。

但這次和輕輕的分手,木子的難過更深沉。這種難過以前沒有過,以前和前女友的分手多少都帶點孩童性,偏執性。可這一次,木子深深地體會到了無奈。兩個人在一起真的太難了。是不是很多時候,兩個人分手,明明都還愛著,但就是想不到一塊去,你覺得你對,我覺得我對。

酒的後勁慢慢上頭,木子開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徐四眼在唱《手放開》,木子一把搶過話筒:「我給你,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清吧里回蕩的都是木子哭腔的歌聲。

徐四眼瞪大了眼看木子:「你在幹嘛呢?你這大老爺們丟人不!不就分手嗎,再找啊!」

木子放下話筒,趴在桌子上呢喃起來:「為什麼我這人就是重感情呢,為什麼我什麼都為別人想呢,我是不是傻啊。我就不能談戀愛,談什麼戀愛!活該!」

胃裡,頭裡,有一股強大的東西往上涌。木子招架不住了,徹底斷了片。徐四眼傻了眼,打電話叫來朋友把木子抬到了住所。

木子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陽光被窗帘掩的一點也透不進來。

我在哪?這是木子的第一想法。輕輕我想你。這是木子的第二想法。木子渾身無力,他打開手機單曲循環《沒那麼簡單》。「沒那麼簡單就能找到聊得來的伴,尤其是在,看過了那麼多的背叛。總是不安,只好強悍。」

人有時候就是吊著一口氣走完了一生

他是一位中年男子。溫文爾雅,滿身的書生氣。在一座發展並不是很快的四線城市裡開了一家咖啡館。這倒也和他的氣質相符。

這座城市裡咖啡館不多,曾聽人說過,在這座城市裡有三大行業極其不賺錢,咖啡館便是其中之一。

在大多數人眼裡,咖啡館是浪漫和小資的存在。喜歡咖啡館的人覺著它文藝,不喜歡的人覺得它矯情。而咖啡館的老闆,無論是熱愛這門手藝還是為了生計,實質上骨子裡都藏著安逸。所以咖啡館其實是慵懶的。

我也不曾想過這樣一位儒雅的男子竟是計算機專業的理科生,在軍工廠上了十三年的班。問到他怎麼想到要開咖啡館的時候,他說,就是想換個環境。我想,應該是咖啡館比較自由和安逸吧。

固然安逸,可他是男人,男人肩上有很重的擔子。他有家庭,他需要挑起這個擔子。兩三年過去了,咖啡館還是不瘟不火。他做了很多努力,希望這個位置比較偏的咖啡館能夠讓更多人知道。

2:30。我發完動態準備入睡。他私聊我怎麼還沒睡。他也沒睡,客人訂的蛋糕明天就要要了,他還在連夜做蛋糕。

「怎麼不讓老婆做?」

「她睡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接著,他又發,一個人的時候,內心的脆弱會出來作祟。今天我哭了,有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為的啥,不開店就不能生活。現在自己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這個店上面,卻也才能做成這樣。覺得自己能力有限,可能達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樣。有的人覺得這個店做得不錯,可我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一個人的時候覺得自己脆弱得像一張紙,一捅就破。

有誰知道平日里看上去淡定如水的咖啡館男老闆也有如此柔軟的一面。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裡,我們都是孤獨的人。

我想了一會兒,回了他這樣一段話。

有時候在想,我到底執著於甜點什麼呢?為了生計?還是喜歡?此刻,我好像找到了答案。夜深人靜時,聽到烤箱里一個未出爐的蛋糕在發出聲響,似乎就是我心底深處孤寂卻在掙扎的聲音。沒有幾個小時的製作,怎麼出得了香甜可口的蛋糕?人生也是這樣。

這是我揣測的他的內心,最後一句話是我送給他的祝福。雖然他的年齡比我大了不少,但有時候我眼裡的他真的像一個孩子。每次客人多了,他的臉上就會不自覺浮現甜蜜的笑容,尤其是東西在得到客人的好評后,他甚至會開心地小叫起來。

也許在此刻,生活才有了一點甜。哪怕短暫,它也來過。

在2:30之前。我接到了一個朋友的電話。

他比我小兩歲,可是平時的相處里他卻像個大人。他說他的高中基本都是一個人度過,所以比同齡人成熟得快。他家境一般,自認為長相也一般,所以他比平常人更加努力。

電話里的他喝多了,一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啊?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啊?你說她不想複合為什麼要吊著我?為什麼?」說完,開始號啕大哭。

我們倆認識時間不算長,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他哭,好像也是第一次聽到男孩可以哭得這麼傷心,一點兒也不比女孩差。

他好像忘了自己不是在打電話,而是在酒後吐真言。他說了很多很多,關於愛情、家庭、金錢、夢想……

我在一頭聽著,心想著我們每個人活在世上還真是有太多的不如意。別說什麼年齡不年齡的問題,年齡比你小很多的,可能經歷的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多。我們每個人都是懷揣著自己的不如意度過每一天。

為什麼他會哭得這樣難過。我想我可能知道。平日里的他就像一根緊繃的弦,雖然遇到了很多事,但總是咬著牙和命運鬥爭。現在這根弦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七八個小時前,一位同行問我。

「你每天是不是很開心啊。猜你是個可愛的姑娘。」

我說沒有,她還有點不信。然後她想了想,說:「你說,是不是每個人覺得自己挺不開心的,其實別人看他還挺開心啊。突然有點感慨,別介意,有點負能量。」

其實我每天都很喪,煩惱的事多得不行。有時候也想一喪到底,但這樣有什麼用?想了想,還是保持笑容吧。

自己造的孽就自己承擔,命不好就拚命奮鬥。人生苦短,有時候靠熱情,有時候靠堅強,有時候真的就是吊著一口氣就走完了。

送一句安慰自己的話,愛笑和抗爭的人運氣真不會差。

但願人長久

我曾簡單地提到過他。我們的性格很像,我甚至覺得他就是男生版的我。他不習慣表達自己的內心,表面看起來瘋瘋癲癲,其實一個人的時候比誰都安靜和想得多。

他是我高中時代玩得最好的異性朋友,可我們的日常卻是互相嫌棄和打鬧。他坐在我的斜對面,上課閑著無聊時就朝我扔紙團。我一般都會給他回復,在紙條上畫小人咒罵他。他經常有美術作業沒完成,班主任罰他在走廊畫畫,我就趁班主任走了后偷偷去走廊嘲笑他……

我們大約有兩年未見。上次見面還是在外地,他像以前一樣嬉皮賴臉地讓我請他吃飯。他沒變,只是感覺瘦削了些。他開始抽起煙來,或許以前也抽,但只是作為學生,他要偷偷摸摸的。

再沒見過後,我們聯繫得也很少。偶爾回來找他聚聚,給他發消息。他回消息很慢,甚至突然會不見。我威脅他,再這樣就絕交。

他不回我消息我倒是不會怎麼樣,但曾經有個他喜歡的姑娘卻因為找不到他幾度哭泣、抓狂。我說問起兩年前的事,問他怎麼讓那個姑娘找不著了,是不是厭倦了,或是發現根本不合適,又無法開口說分手,就選擇消失的方式。

他吐完最後一口煙圈,笑著說:「我得癌症了,不能耽誤人家姑娘。」

我一個白眼,「都這麼久了,你怎麼還這麼不正經?」

我看不懂他的表情,不知是嚴肅還是無奈,「真的。信不信隨你。」我好像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個樣子。無論是考試失利還是心情不好,他此刻的表情我真的從未見過,是一種無法話悲涼的洒脫。

我莫名覺得身上有些發寒。他的嗓音很有自己的特點,他唱起歌來依然好聽,只是歌聲里更有味道了。

我問他,「既然你說你是因為生病不想耽誤她,那現在都好了。你還喜歡她嗎?你去找她啊。」

他沉默了一會,欲言又止,最後擠出:「回不去了。」我一時語塞,不再說話。我點了《但願人長久》,讓他唱。

這首歌是以前,我在他的朋友圈看到的。他的朋友圈很空,當時就只有一條動態,就是分享了這首歌。我們默契地相視而笑,他便開始唱了。

「但願人沒變,願似星長久。

每夜如星閃耀每夜常在。」

分開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冬夜的寒風頻頻吹來,我裹在圍巾里都覺得冷,他穿著夾克也有些哆哆嗦嗦。

他搓動著雙手,「幸虧我發現得早,不然今天我們就不會相遇了。說不定幾年後,你真的找不到我了。」

「不是好了?」我還是不知道他是玩笑還是認真的,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智障,會複發啊。」他苦笑。

我突然想起未見的這兩年,他真的與世隔絕似的,好像誰都沒人知道他去哪了。

我們或橫衝直撞,或漫無目的,被時間和命運的洪流拍打著向前走。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改變,很多事也相應著發生變故。

而記憶是樣神奇的東西。它幫助我們想起那些曾經丟失的美好。你站在記憶前,啞然無聲。可能你都沒有想過,原來生活強大到可以慢慢地讓一些東西發生變化,無論是突然的疾病,分手,死亡……

東坡先生好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少時,不知年華竟是如此殘忍,堅信很多東西可以不改初心,不論洪流沖刷。待親眼看太多來來往往,悲歡離合,塵埃落滿人間。才知喜憂難分,衷腸難訴。

唯有珍惜每一天,珍惜生命,珍惜身邊人。

但願留下是光輝,像星閃照。

這一生,真的還很長

柳藝今天剛辭了職,二十三歲的她此刻正漫無目的地走在南京的街道。

冬天的寒冷彷彿還是昨天的事。昨天裹著羽絨服的柳藝,今天就換上了短袖短褲,熱得直喘氣。長發飄飄的她為了減少熱度,把頭髮紮成了高丸子。

這樣算來,都已經快五月了,柳藝有些莫名的傷感。怎麼越長大,時間過得越快?

梧桐絮又開始肆意飄揚,每年這個時候,南京城裡都會被漫天的梧桐絮鋪滿。柳藝很怕這種時候,她的皮膚易過敏,梧桐絮一飄在臉上就會長東西。每次出門,都要將臉包得嚴嚴實實。

柳藝有時候甚至在想,蔣介石為宋美齡種下一南京城的法國梧桐固然浪漫,那處理梧桐絮的清潔工人和對梧桐絮過敏的人豈不遭了殃。

今年不知怎的了,柳藝突然無所謂了,飄就飄唄,大不了就長點東西,總比每次出門打仗似的好。

不僅是這方面,柳藝對於自己的個人形象也不像以前那麼較勁兒了。沒上班之前,恨不得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了班之後,素臉朝天已是常事。有和外表較勁的時間,不如多睡會覺。再說,她的身邊也沒有能讓她打扮的男人。

放棄對個人形象的較勁,這對柳藝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改變了。以前柳藝不信什麼時間會磨平稜角之類的話,現在的確發現自己慢慢地被磨平,慢慢地權衡利弊。

可是對趙風,柳藝卻有使不完的力氣,較不完的勁。柳藝有時候覺得趙風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樣,只是一陣風,飄忽不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而自己,永遠都是那個追風的人。

柳藝還在街頭行走,本來在想著工作的她,不知怎麼想著想著,又想到了趙風。心中隱隱有些苦澀的疼。

距離上一次見趙風,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三個月前,趙風臨時休假,發了條微信給柳藝。

「在幹嘛?」

柳藝正值完一夜的班,拖著疲憊的身體,在更衣室里換衣服。看到屏幕上彈出短消息的發送者是趙風,她像是被人狠掐了一下,困意立馬散去。

「剛下班,準備回家睡覺。」

「住宿舍嗎?」

「不是,我租了個房子。」

「那挺好。明天後天,我休假了,不知道去哪,也不想回家。來找你吧。」

柳藝的心突然加速了,這是她和趙風徹底決裂后的第一次準備見面。當初把趙風微信刪除時,柳藝故意沒有把電話號碼拉黑。想著,如果微信找不到她,可以發簡訊。果然,留有餘地,還是有用處的。

雖然潛意識告訴她,不要再見面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可手還是不受控制地發送了一個「好」字過去。

從醫院到柳藝住的地方,有五六站的距離。剛上班時,柳藝對錢沒什麼具體的概念,因為就連房子也是父母掏錢給租的。每次快遲到的時候,柳藝要不就打輛車趕到醫院,要不就索性請個病假。

院長是柳藝爸媽的老同學,當初進這家醫院實習時,柳藝就不像別的護士那樣費盡心思,僅僅一頓飯,一個禮,就進去了。

因為進去的輕而易舉,柳藝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學生,而是跨入社會的工作人士了。她的隨性也沒有因此而收斂,生活根本沒那麼難嘛。

直到柳藝的媽媽被騙了十幾萬后,柳藝才發現,不管是工作還是自己所擁有的好東西,都是父母拼了命給自己的。他們卻從來不將這種拚命帶到生活中,好讓柳藝繼續做她的小公主。

柳爸爸扶著媽媽從公安局裡走出來時,柳藝正站在門外,怔怔地看著爸媽。這個時候,她才發現,爸媽原來已經老了。媽媽不再是照片里風情萬種的女青年了,爸爸不總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嗎?這皺紋是什麼時候爬上額頭的?

柳藝的眼淚滾了下來,她還沒來得及擦,媽媽就已經走到了面前。柳藝不想問為什麼,又擁上前鑽進了媽媽的懷裡。

「小藝啊,是媽媽糊塗,你們不要怪媽媽。現在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我看你爸愁的啊,就想著自己賺點錢。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的……媽媽真沒用……」媽媽抱著柳藝哭,柳藝想和媽媽說一句「不要說了」都說不出來。

柳爸爸卻在這種悲情的時刻,提高了嗓音,「好了!哭哭啼啼幹什麼!十幾萬的事,至於這樣嗎?日子不過了?有失有得,我們柳家人不在乎。走,今兒個我們吃頓火鍋去。你媽又不會做飯,天天吃你媽做的菜,都要膩死了,走走走。」

從那以後,媽媽的狀態終於一點點地恢復了,爸爸則打了雞血似的早出晚歸。柳藝偶爾會聽到爸媽房裡傳出的說話聲,雖然很小,但柳藝卻聽得很明白。

「你抽空去給王院長送點東西,我談業務實在是沒時間。」

「好的,是要時常打點一下的。聽他說,我們小藝請過好幾次假了,都是身體不舒服。小藝這孩子,有什麼事都喜歡自己憋著,不知道身體到底有什麼毛病啊。」媽媽的語氣里都是擔憂。

柳藝突然覺得自己飄了起來,彷彿活在熱氣球里。她擁有的一切都在這個熱氣球里,但都不真正地屬於自己,都是下邊的人在努力發動。而這下邊努力的人就是自己的爸媽,越來越老的爸媽。

一層層的打擊后,柳藝看到了生活的真相。她再也不是隨心所欲的孩子了。每天早上,柳藝都提前半小時起床去擠地鐵,就算自己身體真的不舒服,也不會再請假。

柳藝塞著耳機,坐在人不是很多的公交車上發獃。趙風要來的幸福感讓她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困意,但腦袋裡還是嗡嗡的疼。

柳藝知道,趙風還是熬不住寂寞,而且身邊沒有可以發泄寂寞的姑娘了,不然他怎麼會來找自己。柳藝想到和趙風只是「閨蜜」時,兩個人尚且還逛逛街,看看電影,吃吃飯什麼的。

有了肌膚之親后,兩人反倒變得隱晦,每一次見面基本上都是一樣的流程——發泄情慾。

每次想到這裡,柳藝就會後悔,戀人未滿的關係不好嗎,為什麼衝動了一下就和趙風上了床。

趙風肯定是來者不拒,畢竟自始至終他都是一個浪子,姑娘多的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到現在,柳藝都不知道,和趙風的第一次究竟是感覺到了還是半推半就的勉強。

但她知道,從那以後,趙風就成了自己身上的一根神經,稍不留神,便會觸動全身。

柳藝還是高中生時,就認識了比自己大一屆的學長趙風。趙風那時候是學校挺有名的人物,雖然個頭不高,但就是帶著一股痞氣和威力,經常帶著一幫人鬧事。

第一次見到趙風,柳藝被同桌拉到了生日派對上。同桌性格開朗,在學校的人緣好,自然也認識一些有名的人,裡面包括趙風。柳藝頂著一頭黝黑的波波頭,剛進包間,就和趙風撞了個滿懷。

趙風比柳藝僅高出一個頭,柳藝低著頭說著不好意思,抬起頭時卻看到一張清秀的臉,一副黑鏡框顯得趙風更白了。

等到柳藝知道原來那人就是趙風時,QQ號已經被同桌給了趙風。趙風果然浪,剛加上柳藝就各種聊天。柳藝知道趙風有女朋友,只是把他的這種殷勤當成朋友間的打趣。

柳藝沒有什麼男性朋友,趙風算是第一個。每次趙風一出現感情問題,就會找柳藝聊天。彼時,柳藝已經把趙風當成了自己的男性朋友,朋友有難題,應該幫忙解決。

趙風從不在柳藝面前隱藏什麼,因此,他還經常開玩笑,說柳藝知道自己太多秘密,談戀愛啊,分手啊,劈腿啊……等哪一天,趙風玩夠了,娶柳藝得了。

柳藝喜歡趙風。但這種喜歡不是想佔有,是相處的舒服,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了解和陪伴。柳藝幻想過和趙風談戀愛的情景,她反倒覺得不習慣和奇怪。

那一年,趙風去了外地讀大學,和柳藝的聯繫比以前少了。趙風的浪子本性隨著世界的寬闊也越來越解放。外面的姑娘更多,趙風高中時說著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姑娘早已經成了回憶。

趙風像一個伺機而動的獵人,永遠有鮮活的生命力捕捉下一個姑娘。

趙風忙著不停地換女友,不停地談戀愛。雖然和柳藝的聯繫少了,但每次有新的女友,趙風都會告訴柳藝,還把新女友的照片發給柳藝看,和她分享趣事。

那一年,「男閨蜜」一詞成了網路熱詞。柳藝和趙風調侃,你要做我一輩子的「男閨蜜」。

柳藝看到趙風去了大學后,更加熱情似火地換女友,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吃醋吧,倒沒有。畢竟這一兩年來,柳藝也算是看著趙風閱女無數,早就習慣了。她甚至覺得,如果哪一天趙風不浪了,突然定下心來好好談戀愛了,才是一件可怕的事。

然而,可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在趙風大三這一年,他遇到了讓他浪子回頭的王琳琳。

可能是王琳琳比趙風大一歲,她的身上總透著一股知性美。王琳琳個子挺拔,瘦成了一根稈子。飄逸的黑長發撒下來,別在耳朵兩邊,甚是好看。王琳琳飽讀詩書,說起話來也是輕聲輕語。趙風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追了好久,終於追到手。

趙風照例給柳藝發完王琳琳的照片后,又說了一句,「我想和她結婚。」

柳藝愣在了手機那頭。趙風再怎麼浪蕩,再怎麼喜歡一個姑娘,也沒有說過想結婚這樣的話。強烈的第六感告訴柳藝,趙風定心了。

定心之後的趙風徹底淪陷了和王琳琳的戀愛,像是有意識地和柳藝保持距離,兩人發消息的次數越來越少。

柳藝很失落,「男閨蜜」這樣不倫不類的存在,終究是要消失的。就算自己陪伴了趙風很多年卻並不想得到趙風,但這樣的失去,還是讓柳藝難受了很久。

不久后,柳藝也遇到了自己的愛情,這段愛情把處於失落中的柳藝拉了出來。

柳藝這才發現,她只是一直把趙風當成很好的朋友,他們兩人也只是朋友而已。和朋友漸行漸遠,肯定會難過。柳藝決定珍惜現在的愛情。

時間長了,柳藝覺得自己不會談戀愛,她排斥情侶間的一切親密舉動。她問好朋友,你覺得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

朋友想了想,回答她:當你清晨醒來時,你的愛人沒有刷牙,但要和你親吻,你非但不噁心,反而認為很幸福。

「天哪!那我還沒有愛過一個人!這也太噁心了吧,我接受不了。過於纏綿的行為,我都很抗拒。」柳藝腦補了一下朋友說的畫面,表示很意外。

柳藝分手了,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了。但她沒有告訴趙風,她一點兒也不想打擾他現在的生活。

不久后,趙風放暑假,從外地回了家,把柳藝約出來兜風。

「哎呀,趙風先生怎麼有時間約我?不用陪王琳琳了嗎?」柳藝對著後視鏡自拍,並沒有看趙風。

「分手了。」趙風這話剛一出口,柳藝就轉過了腦袋,瞪大了眼看著他。

「他們家條件挺好的,王琳琳又比我大一歲,她想要的東西我滿足不了。我還沒畢業。」趙風開著車,眼神略顯獃滯地看向前方。

柳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看著眼前這個長相沒怎麼變過的趙風,卻好像和他隔了一世紀那麼遠。漸漸失去聯繫的這些日子裡,他們兩人各過各的,沒有交際,沒有交流。

趙風的身上褪去了痞氣,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很多。而這個成熟的過程,柳藝並沒有參與進來。以前趙風和其他女孩子分手,理由都是一些「她不准我打遊戲」「就是沒感覺了」之類的,可現在竟也敗給了現實。

柳藝想了很久,拍了拍趙風的頭,「好了好了,摸摸頭,摸摸頭。你還怕缺女人不成?不要難過了啊。」

「有點累。不想談戀愛了。我馬上也要實習了,對未來挺迷茫的。」趙風吐了一口氣,又加大了馬力,車子嗡的一聲向前開。

趙風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眼前一亮,「哦對了。你和你男朋友怎麼樣了?」

柳藝翻了個白眼,無所謂地說:「早就分手了,比你早多了。我覺得我這個性格太古怪了,得到了就不想再繼續了,不適合談戀愛。」

趙風哈哈大笑,「那敢情好啊,這個傷心的暑假,我們都失戀了。算了,談戀愛太累了。我以後每天早上來接你,咱倆一起跑步,減減肥散散心。」

柳藝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她感覺又回到了和趙風做「閨蜜」的日子,心裡滿滿的踏實和滿足。

但就在一起晨跑的第三天,柳藝和趙風發生了關係。柳藝是第一次,趙風數不勝數。

兩個認識了幾年的好友,兩個彼此了解的好友,兩個迷惘的靈魂,兩個衝動的男人女人,兩個惺惺相惜的孤獨者……就這樣,融為一體。

但柳藝和趙風只限於床上關係。兩人做完事後竟默契般地一言不發。

男人女人一旦有了身體上的接觸,要麼會更好,要麼就更差。柳藝知道,她和趙風屬於第二種。

那一整個暑假,柳藝隔三差五就和趙風見面,但沒有一次確立關係。柳藝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等著趙風說些什麼,算了,這種關係也挺好的。

至少,柳藝覺得,從現在起,趙風離不開柳藝了。以前是精神上離不開,現在是肉體離不開,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麼關係?

一直到趙風去實習,他也沒有給柳藝一個交代。柳藝性子倔,什麼都憋著不說,她知道趙風還會來找自己的。

實習以後的趙風變得忙碌起來,以前隔三差五地在朋友圈秀生活的他突然之間沒了動態。柳藝這才發現,她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很自然地去找趙風聊天了。當然,趙風也很少主動找自己聊天了。

趙風陸陸續續聯繫過柳藝,每一次都是在做愛中開始,又在做愛中結束。柳藝沒有很難過,她竟然很享受這種病態的關係。她覺得自己就像在深閨等待丈夫的妻子,趙風需要自己。

但,實習以後的柳藝卻發現自己不是等待丈夫的妻子,而是等待有婦之夫的情人。嗯,趙風和王琳琳複合了。

複合得悄無聲息。要不是柳藝心細,在QQ空間看到了王琳琳給趙風的留言,恐怕她仍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

柳藝憋不住了,發微信給趙風:你們複合了?

趙風隔了很久才回復:嗯。

「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

「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你很喜歡她?」

「嗯。」

柳藝再也沒回復了,抱著手機號啕大哭。她終於要面對他們間最真實的關係了。可她還是沒有決定結束這種關係。

朋友勸柳藝放棄,讓她不要這麼較勁,這根本只會惡性循環。柳藝什麼都聽不進去,她等得起,耗得起。

「你知道嗎?趙風就是那個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嫌棄的人。哪怕是早上起來不刷牙要跟我接吻,我都不會犯噁心的那個人。我在他面前特別真實和放鬆,這些,在別人那裡都不可能。」柳藝哭著和朋友說。

七夕前夕,趙風突然給柳藝打了個電話,讓柳藝陪他過情人節。柳藝問趙風為什麼不和王琳琳一起過,趙風誠實地回答,王琳琳臨時有重要的事情,放鴿子了。

柳藝苦笑,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收拾好了行李去外地找趙風。

一見面,趙風像一匹饑渴的狼撲向柳藝。柳藝沒有了一點抵抗力,任由趙風肆虐。結束后,趙風躺在一旁玩遊戲,說了句,「明天帶你去遊樂園。」

柳藝笑了,那一晚都睡得很踏實。第二天早上,她一睜開眼就爬起來,準備化個美美的妝。

趙風卻突然傳來一句,「對不起啊,柳藝。我不能帶你去了,你回家吧。王琳琳結束了,讓我趕緊過去找她。」

柳藝像是從一團軟綿綿的雲朵上掉了下來,摔得血肉模糊。趙風還真是實誠,連謊言都不願意對自己說。

柳藝的胸腔內溢滿了憤怒和委屈,她多想沖著趙風大哭大鬧,可她還是做不到。

柳藝什麼都沒說,快速地收拾好了東西,拉著行李箱走出了賓館。街上七夕節的氣氛很濃烈,情侶們一大早就開始膩歪在一起。柳藝心如刀絞,淚如雨下,拿出手機給趙風發了條微信: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一直到趙風再一次發消息過來,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趙風這大半年沒有聯繫過柳藝一次。實習的忙碌讓柳藝沒有多餘的工夫去想趙風,就算夜深時,實在想得厲害,柳藝也不會主動找他。

身邊也有人陸續追過柳藝,但她不想花費多餘的力氣去和別人經營感情,一個趙風就夠了。

有次,柳藝看到朋友圈,趙風發了一張和王琳琳的合照,她笑著把趙風刪除了。是時候該放下了,柳藝這樣想。

公交車到了站,柳藝的回憶戛然而止。原來這麼久,她始終放不下趙風。或者說,那份較勁始終在和自己作對。

柳藝不想再想了,她的腦子疼得更厲害了。自從家裡出事後,再也沒請過假的她終於為了趙風的到來請了假。

許久沒見,趙風似乎真的從一個毛頭小子轉換成了大男人,眼神里再也沒有了年輕氣盛,而是深得像海。

柳藝沒問趙風和王琳琳的情況,兩人很快躺在了床上,重複著單一的事情。

趙風臨走前,沒有留下一句話。柳藝也不說話,趕忙起床去趕地鐵,工作的繁忙比這虛幻的感情重要太多。

柳藝還在街頭遊盪,回憶著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和趙風又有三個月不曾聯繫了。下一次聯繫是什麼時候呢?她還會再見他嗎?

從辭職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的人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以前的她都過得迷迷糊糊,隨波逐流。可看著身邊的朋友一日比一日的好,每天都有目標,柳藝陷入了巨大的混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和朋友交流的話題很少再與趙風有關。更多的都是討論父母的難處和工作的不順。

柳藝從小就喜歡設計,不知怎麼走著走著,學了醫,當了護士。這份工作讓她學習到了很多技能,積累了很多社會經驗。可是她並不快樂。

和趙風的糾纏已然讓柳藝變得沒有方向感,越來越失去自我。如果在工作上還這樣迷茫的話,那她的人生豈不是很悲慘。

從上一次趙風走後,柳藝開始真正思考了一些,以前從未思考的東西。最後,她決定,辭去醫院的工作,去到遠方學習設計。

一切,都從零開始吧。

四月底,夜晚的南京城,悶熱得厲害。柳藝走得有些累了,想回家睡覺了。

朋友剛好新男友結束了旅行,發來了微信。

「我現在很幸福,真的。愛頂個屁用,找個對自己好的。以前我不信我不服,現在我卻非常想要抓住珍惜住。不管以後會不會在一起,至少現在很好。你試著接受一個對你特別好的人的時候,會很幸福。」

柳藝立馬哭了出來,她回復:「你知道嗎,身邊總會有些認識的人要結婚了。每個女孩子,選擇的人,都是對自己好的不能再好的。我太倔了,總是浪費時間。我真的有點累了,想走出去了。以前覺得,浪費時間和青春,怎麼了!無所謂!現在真覺得,我不能浪費自己了。」

朋友回復,「其實你身邊有很多對你好的。比如說你們院那個男醫生。你既然能和他出去那麼多次,說明你不討厭他。既然不討厭,就可以試著接受。再說了,人家對你多好啊。每次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可你呢,卻一直拒絕別人。看吧,沒有人會一直有耐心的。記住啊,下一個這樣的人出現的時候,去接受。」

柳藝在手機這頭用勁地點頭,正準備滅掉屏幕的時候,媽媽又發來了一條微信語音。

「寶貝睡覺了嗎?明天早點收拾行李喲,我和你爸來接你回家!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只要你做喜歡的,開心的事情,媽媽怎麼都支持你。晚安!」語音後面還加了兩個呲牙笑的表情。

柳藝的眼淚再一次止不住了。但這一次,是幸福,是解脫的淚水。她翻到了趙風的號碼,將他拉進了黑名單。刪除的那一刻,柳藝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去他媽的趙風!本姑娘今天已經23歲了!耗不起了!再見!

柳藝抹了抹眼淚,抬起頭,卻發現男醫生站在自家樓下。看到柳藝回來,男醫生開心極了,對著她一直笑。柳藝也笑了……

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今年我二十一歲,因為正在堅持寫東西,很多人便說,很羨慕我,永遠一副正能量的樣子,覺得我很幸福,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樣。

這樣的話我聽了太多。每次聽到別人這樣說,或者是在我的動態下評論,我都只是揚起嘴角淡淡一笑。

在這裡我依然不想說太多我的不易和艱難,畢竟我還是願意把快樂的一面展示給大家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的一個笑,一個舉動,會給別人帶來怎樣的力量。

生活里沒那麼多的感同身受,在你把負能量表現於眾的時候,人們大多數都是走馬觀花似地點個贊,能評論個「加油」「沒事」之類的,都能稱得上走心了。與其這樣在別人眼裡顯得可憐可笑,不如做個沉默者,或者多展示自己陽光的生活。

可是這世間誰不是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就像小時候我想當明星,我羨慕明星身上自帶的神奇光環,羨慕明星可以擁有很多的財富……

可現在,當我看到明星作為公眾人物,私生活不得不暴露於眾,當我知道明星那些不為人知的潛規則和黑幕,當我知道明星努力到晝夜不分時,我只想當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我一直很喜歡的一個歌手劉心。說實在的,他唱歌和創作都很不錯,但他這麼多年就是不火。就算作為快男第三名的他,最後還是淪落在北京地鐵口賣唱。

關於他不火的原因眾說紛紜,但是對於他拿錢去賄賂電視台這一說真是滑稽。連買一把200多的吉他都覺得吃力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賄賂。劉心作為一個有個性的原創歌手,不願意隨波逐流,接受那些違背初心的改變,所以哪怕是快男第三名,還是只能賣唱。

或許他獲得第三名的好成績時,你想的都是「哇,這小夥子出名咯!以後肯定會大富大貴。」但他走的路,吃的苦,你都無所了解。

再好比大哥成龍,我曾經看過成家班人錄給他的一段視頻。成龍為了給觀眾最好的視覺呈現,親自上陣,從高樓飛躍而下,穿過各種玻璃……打打摔摔,拍戲時旁邊都會備一個擔架,受傷了就抬走……

所有這些你看不到的苦成就了他的「終生成就獎」。

我一直很崇拜郎朗、李雲迪、韓寒、張嘉佳……我也想像他們那樣彈一手流利的琴,寫一手好文。

但是郎朗從兩歲起就開始學琴,每天不間斷地練習……李雲迪一歲學唱歌,四歲學手風琴,七歲學鋼琴……韓寒初中開始寫作和投稿……張嘉佳說「我不僅努力,我的青春和生命都搭上了。」……

今天夜裡,天黑黑給我打電話。

她哭著和我說:「蕉棠啊,我真的好累啊。我好難受啊,我一點都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我在這頭呵呵一笑,「那看你的動態還不是很好,吃吃喝喝,自拍娛樂。多好啊。」

但其實我知道,那些都是假象。「哪怕只是想讓別人知道你過得好,也夠了啊。難過這回事,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就是啊,你是誰啊,我難過能讓你看見啊!」她接著哭。

「現在想想自己以前有點小情緒就發個動態啥的真幼稚,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了笑話。」我說。

「真的,像個傻子一樣。我現在再不好,我都自己憋著,你不好有多少真的關心你啊,人家又不是你爸媽,又不是你。」天黑黑緊接著又說:「別人都覺得你過得好得很呢,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像個狗。」

我回了句: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曾經有個人,在有一天,突然對我了句話。

「其實你沒有照片里過得那麼好吧,其實你挺辛苦的吧。對不起。」眼淚一剎那就止不住了。我們都害怕被拆穿。

但無論走什麼樣的路,經歷怎麼樣的挫折,吃什麼的苦。這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是我們必須要踏過的。

所以你真的沒必要垂涎別人,別人未必真的那麼好。也沒必要看低自己,自己也未必不幸福。知足者常樂,有陽光的日子畢竟還是大於陰雨天。

天大地大,世界比你想象中朦朧。我不忍心再欺哄,但願你聽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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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你看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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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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