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她愛吃甜
兩人都為二皇子說情,倒叫宣文帝意外。
他就瞥了一眼面有焦急和委屈,卻不敢說話的二兒子,斟酌良久,最後還是點了頭說:「太子對兄長向來是友愛的,既然太子開了口,朕便先不問責,都先回去吧。」
二皇子如蒙大赦,叩頭謝恩,一併向趙鈺染道謝。她開口求情是他沒想到過的,不管怎麼樣都是心有感激。
大皇子靜靜看著事態發展,離開的時候,神色略帶詭異地回頭看了床上的趙鈺染一眼。宋銘錚察覺看了過去,正好看到對方緊張收回視線的樣子。
他一雙眸子就微微眯起。
有太醫此時捧著湯藥前來,宣文帝見著順勢站起身:「太子好好休息,此事既然你肅皇叔包辦了,定然會查個水落石出。朕還有政事處理,你和你皇叔說明一下情況。」
趙鈺染不能親送,坐在床上告罪。
宋銘錚送文宣帝出了帳,文宣帝拍著他肩頭說:「太子性子有些倔強,你多包涵些。今日這事......」
話說一半,但不妨礙宋銘錚明白後面的意思。他抱拳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會查清楚是妖是魔。」
「也就只能由你來幫我分擔一些了。」文宣帝感慨一聲,大步離開。
宋銘錚目送帝王,直至身影看不見才轉身回到帳里。
趙鈺染正對著那碗黑乎乎的葯汁擰眉,精緻的眉眼寫滿抗拒。
她猛然聽到腳步聲,側頭看了眼,見到是宋銘錚那玄色的衣角,再也沒有猶豫,仰頭就把葯給全喝了。
喝得又快又急,苦得她眼淚都要落下來。
她生平最怕兩件事,一是喝葯,二是......宋銘錚靠太近。說是怕,倒不如說是身為女子天生對帶有侵略性的雄性警惕,他一靠近就讓她萬分不自在。
然而,她剛喝下藥,第二件怕的事就發生了。
宋銘錚快步來到她榻前,她端著葯碗的手微微一抖,想到最後見他時他的冒犯,讓她羞惱。他眼尖看得一清二楚,神色當即沉了下去。
他是什麼猛獸不成,走近都能把她嚇得發抖。
從以前就這樣!
他想著,目光不由得變得更加銳利。
趙鈺染最討厭他這種凌厲的氣勢,即便是站著,不說話,靠近就能給人有壓迫力。
她杏眸微垂,深吸口氣緩解對他的反感,要將葯碗放到床頭的高几上。
一隻手卻先一步把碗接了過去,她餘光只能掃到他的胸膛,修身的衣裳勾勒出他的壯實。不同於她要束胸的身形,那才是真正的男人體格。
一個男人,一個大將,他要干奴婢乾的事,她也懶得說。
葯碗離手,她慢慢滑坐下去,要扯了被子蒙頭睡覺。
所謂的眼不見心不煩,她還得好好理理這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就回到了十四歲的時候,順帶捋清一些記憶。
不想他的手又探了過來,竟是快速在她嘴角揩了下。
這一瞬間,雞皮疙瘩爬滿了趙鈺染手臂,她猛地抬手去拍開他的手。
帳營里響起清脆的巴掌聲,宋銘錚手背當即紅了一片。
他看著她警惕的樣子,像是炸毛了的小貓,對他呲牙舞爪的。再看看紅了的手背,想起來還沒到前世兩人攤牌的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發現她是女兒身。
若是換了以前,他恐怕又得生氣,現在倒是心中一片平靜。不過是打到手,以前她氣極的一回,還咬過他,也只有撒起潑來的時候像個女兒家。
「你嘴角還帶著葯汁。」他淡淡地提醒。
趙鈺染聞言反手用袖子去擦。
——有葯汁不會說,要動手動腳!
她怎麼覺得眼前這個宋銘錚比前世年少的時候討厭得多!
她帶著惱意掃他一眼:「我要歇息了,皇叔在這兒怕是多有不便。」
他沒有說話,她眼前又出現他寬大的手掌,只是手掌上多了一個油紙包。
「西北的蜜三刀。」他聲音似乎輕柔了許多,另一隻手去將油紙包打開,「臣進京匆忙,也只得這個便攜,殿下剛用了葯,正好嘗嘗去去嘴裡的苦味。」
「不必了,吾又不是孩童。」她冷著臉拒絕,到底躺了下去。
宋銘錚被拒絕了也不惱,只是覺得她好笑。連吾這自稱都用上了,是有多不耐煩和想掩飾她的嗜好,她嗜甜如命,這事只有他知道。
「殿下真的不嘗嘗?」
他又問了一聲,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安靜。
「臣把東西放高几上了,不打擾殿下休息,臣告退。」
宋銘錚難得退一步,沒有像以前那樣咄咄逼人。
也許是那段沒有她的歲月讓他學會了包容,她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何況現在還有很多時間,急不來。
總要讓她對自己改觀的。
他還算識趣,趙鈺染嚴肅的眉眼緩和不少。
隨著腳步聲遠去,帳內又恢復安靜。
她向來不喜歡人近身,極戒備地守著女兒身這個秘密,身邊伺候的都不會無召往前湊。安靜中,她反倒翻來覆去。
空氣里有著淡淡的甜香味,是床頭高几上的點心發出的,聞著那甜味,她覺得自己嘴裡更苦了。就跟葯汁還含在嘴裡一樣。
她煩躁地再翻了個身,終於沒忍住坐起來,伸手去捏了一塊宋銘錚送來的蜜三刀。
他們前世第一回見面的時候,他也是帶了這個來。
那個時候兩人並沒有什麼恩怨,她接過來當著他面就嘗了一口,那個味道就一直留在她記憶里。
就跟現在一樣。
炸得酥酥脆脆的表皮咬下去會有輕微聲響,沾在上面的芝麻香味一下就蔓延在口腔里,然後是如蜜一樣甜味,讓人心情愉悅的甜。
趙鈺染細細嚼著這種久違的味道,嘴裡的藥味終於被甜味覆蓋,她雙眸慢慢眯起。
確實是好多年未曾吃到了。
她登基后宋銘錚雖然還會讓人在西北買了快馬加鞭送來,但那個時候兩人關係早緊張的僵持著,她再也沒有碰過這個點心。
是有些懷念。
趙鈺染捏著蜜三刀,就那麼倚在床頭,小口小口的咬著,不知怎麼地又想到最後那個夢。宋銘錚背著她越走越遠,莫名的眼睛有些發漲。
而此時,宋銘錚其實還在帳內,借著屏風遮住了自己身形。他耳力極好,自然聽到她咬糕點的聲音,抿直的唇線慢慢就變得柔和,在外間宮人驚恐的神色中離開。
「來人。」
在他離開不久,趙鈺染淡淡地聲音透過屏風,宮人當即垂頭上前。
太子勻稱修長的手指著高几上的油紙包:「你們分了吃吧。」
宮人就看到散發甜香的點心,當即露出喜色跪下謝恩,小翼翼捧了油紙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