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悲傷成河
他們不是說好的嗎？生死相隨，他怎麼可以中途離開……怎麼可以？嗚嗚嗚……駱清喬痛苦得難以自抑，像是自虐般消耗著自己的力量。
「皇嬸……您不要這樣子。」龍靖棠張了張口，聲音嘶啞地勸告道。
「尊上……」黑色魔氣凝聚成的漩渦在金銀光芒褪盡之前，消滅的無影無蹤，敖陸幾乎體無完膚，勉強撐著身體不至於倒下。
「敖陸……無……淵……」厲遲成為暗衛首領已經十多年了，但從沒有試過這般難受。生死見慣了，但是當看到自己相處那麼多年的兄弟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時，什麼絕情冷酷都是假的，心裡痛苦得想要毀天滅地。
「快……快把藥師叫過來，救人……快……」厲遲雙眼漲紅，沉痛的目光落在主子身上，隨而帶著手下暗衛去安置受傷……和死去的人。
「七……」厲遲心痛難忍地落下了淚，雙手顫抖著將地上皮肉不全的厲七抱了起來，身邊手下快速將擔架抬過來。
「七大人……」素來堅韌的暗衛眼眶紅得厲害，大家動作間充斥著數不盡的悲傷。
七……修……淵……厲遲看著任他怎麼呼喚也醒不過來的人，忍不住縱天長吼。一個，兩個，三個……都沒了……生命原來是這般易逝。
「龍爹爹……主人……」金麟覺得渾身都痛，體內氣息像洪水一樣混亂澎湃，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衿幽姐姐……」看著面目瘡痍的戰場，雖然得救了，但是再也回不去了。小七他們，都沒了……
「荼瑤姐姐……」金麟動不了，眼看著不遠處主人的五個冥靈使身影漸漸模糊，被山風吹得搖搖欲碎，好像下一刻就要魂飛魄散一般。
「水白、牧軻……不要……」金麟瞪大了眼，金色的眼淚滴嗒嘀嗒不斷地砸落在地。
龍靖棠聽到金麟撕心裂肺的喊聲，驚慌失措地跌絆過來，看到那抹紅色的身影即將消失不見，心神震顫地狂吼：「火兒……」
龍靖棠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飛快地撲了過去，想要抓住那飄忽的身影，「砰……」穿過對方，直接撲了個空。
「火兒，火兒……」龍靖棠慌亂地回頭，只見火楚臉上露出難看的神色，張嘴說了句什麼，龍靖棠雙手緊緊握成拳，火楚那飄忽的身影便完全消散了。
「火兒……」龍靖棠悲慟地捂住了自己的雙眼，嚎啕的樣子宛若失去所有，低迷的氣氛在戰場上持久不散……
唔……駱清喬突然抱頭低嗚，那灼熱的刺痛讓她忍不住用手將額頭上的肉摳下來。
「啊……」此時駱清喬看不到，她額際上的冥靈花四色時隱時現地煥發著光芒，金紫白青交相變化，最後隱沒於紋路深處。
「衿幽……」駱清喬察覺到她們的氣息虛弱無比，彼此之間的聯繫也微弱得很，若有若無，情況十分不好。
「主人，我們要沉睡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我們不在，你要小心啊……」
「主人，一定要小心魔族……」
「主人不要難過，我們會努力恢復的……」
「主人，火楚她……」還沒等話說完，腦海里的聲音卻突然截止了，那斷斷續續虛弱的聲音，讓駱清喬臉頰爬滿了淚水，不斷地順著下頜滑落……
衿幽！水白！荼瑤！牧軻……駱清喬心裡愴然劇痛，整個身子低伏，趴在了男人血淋淋的身上。
不知哭了多久，駱清喬身影亂晃地站了起來，左右搖擺、衣衫染血的樣子，看起來糟糕極了，又哭又笑的，好像魔怔了。
「尊后……」敖陸和黎芍撐著那身傲骨走了過來，目光落在地上，雙眼不由自主地模糊了，凄濛的淚花在眼角盤旋著，久久不落。
「尊后，您不要這樣子……」黎芍看著情緒極度危險的駱清喬，心裡難受得像堵了一塊巨石，悲傷的情緒如潮水般向她湧來。
「天不會離開我的……我們說好的……他怎麼會丟下我呢？」駱清喬揮斥黎芍的動作，像看仇人一樣雙眸狠厲地看著對方。
黎芍抿了抿唇，和敖陸相視看了一眼，便做了主張，趁駱清喬痴魔亂語之際一掌將人劈昏了過去。
「敖陸……」黎芍接住駱清喬軟下來的身體，情緒低落至極，又看了眼敖陸，只見他沉默寡言地攙扶起尊上血淋淋的身體。
「怎麼會這樣？」黎芍看著不堪入目的戰場，這就是他們的結局了？死的死……活著的也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他們輕敵，在關鍵時刻掉以輕心，尊上怎麼會因為耗儘力量犧牲了自己？他們對不起尊上，也對不起尊后！到頭來，不是他們保護主子，而是……
黎芍越想越覺得自己無能，慚愧、自責……各種各樣的聲音在她腦海里嗡嗡嗡爭吵著。
「你是上古神獸朱雀啊……一個下界的三流陣法就把你困住了？太沒用了，太沒用了……哈哈哈……這下好了，你的主子已經死了！神獸？連主人都保護不了的神獸，早該湮沒在時光洪流里了……行將木就的老東西！」
「不……不是的，那是敵人太詭計多端了，太窮凶極惡了，他們才會中了計。」
「哼！什麼敵人太詭計多端，說到底，還不是自己無能。無能之輩……哈哈哈……什麼四神將，已經沒有作用了……」
「你閉嘴……不是這樣的。那個陣法，根本不是他們能輕易破解的……」
「噢？這麼說，你的主子為了救你們力竭身死，也是理所應當得了。」
「閉嘴……你閉嘴……」
啊啊啊……
「黎芍！」敖陸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看去，臉色唰得發白，大聲吼道：「黎芍……」只見抱著駱清喬的黎芍雙眼泛著熊熊紅光，那妖異的顏色，一戳一戳地跳躍著，好像蓄勢待發的猛獸一樣，那雙眼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自己手上的人。
「黎芍，你不要衝動……」敖陸懷疑她是不是因為深陷禁陣太久，被那魔氣影響太深的緣故，感覺她下一步會做出令他們後悔的事來。
「不是我不行……不是四神將沒用……」黎芍抱著人的雙手用力收縮，被劈暈過去的駱清喬似乎感覺到了疼痛，嘴裡嚶嚀一聲逸了出來，但是人還是沒有醒過來。
「黎芍，你不要動，那是尊后，你醒醒，不要做讓自己悔之莫及的事來。放鬆……那不是我們的敵人，魔氣已經被尊上消滅掉了，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黎芍……你看清楚，我們現在已經安然脫險了。」敖陸的聲音又輕又緩，生怕一個高音讓黎芍刺激到，將抱著的人傷到。
黎芍火光肆意的鳳眸揚了起來，朝說話的方向一橫，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張牙舞爪地在跟自己說教，那聲音好像是在指責她的不對。
「嗯唔……」昏迷中的駱清喬覺得刺痛，不由地低嗚出聲，眉頭皺了起來，好像很不舒服地動了一下。
「不是我沒用，不是我沒用……都怪你，都怪你……」黎芍感覺自己好像攥住了一團魔氣，雙手狠狠地使力，恨不得將之粉碎，飄逸著紅光的鳳眸溢滿了殺意。
「黎芍，住手……那是尊后……你瘋了？」敖陸感覺她已經被逼入了一種瘋癲的境地，已經認不清眼前的事物，一味地處於自己的世界中，完全不知自己傷害的是自己的主子。
這要是等她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要瘋了。
阻止她……阻止她……
「不要傷害主人……」金麟由遠及近地飛奔了過來，一把將黎芍的身體撞飛了出去，抱著的人也跟著飛了出去。
「噗……」後背心痛得不可復加，黎芍狠狠地砸出了一口血，極致的痛感讓她的心神保持了一絲清明，這是怎麼了？
尊上沒了，認識的夥伴也隕落了……她抱著尊後跟著敖陸，然後呢？把尊上安置好了嗎？
「黎芍……」敖陸複雜的眼裡沉浸著郁色，看著鳳眸依舊血紅的人久久才喊了一聲。
「老龍？」黎芍看清了眼前的人，嘴裡乾澀地厲害，只見敖陸手上抱著的人，那不是他們尊上又是誰？而站在敖陸身邊的金麟，金色的眸子好像防備地看著她。
「我？我怎麼了？」黎芍看見尊后正被金麟抱著，而自己好像短暫失了一段記憶，金麟看著她的樣子好像是戒備著敵人一般隨時警惕著。
「黎芍，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敖陸心驚肉跳，久久不能平靜，一樁一樁事情像潮水般席捲過來，壓抑得嗓音有些沉重。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黎芍感覺到背後刺辣辣的鑽痛，牽引著經脈，渾身都鈍痛鈍痛的，確認了一番后，說道：「就是在禁陣里受了些傷。」
黎芍不對勁。敖陸不知道其中原因，如果受了魔氣影響的話……
「走吧。找個地方……」
——
蕭颯肅穆的秦越皇朝，籠罩著揮之不散的沉鬱和哀傷，就連天空中飄蕩的雲朵兒都忍不住滑下了淚花，滿城風雨，哀哀戚戚，好不凄涼！
秦越國五皇子古驚御的噩耗傳入京中，滿朝文武噤若寒蟬般，低垂著頭，不敢觀看帝皇的臉色。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古修北晦暗的雙眼中，流轉著沉痛之色，看著朝堂上鴉雀無聲的官員，更有種縱使傾覆整個秦越也要寒雲國消失的衝動。
南墨帝死得太快了！心裡咆哮著的凶獸還找不到讓之血債血還的發泄途徑。
御兒出生，是他和月兒時隔多年再得麟兒，那滿腔的喜悅是難以言喻的。當時就想著，等御兒成年，他就退下帝位，和月兒過兩人的生活。而秦越國，就交給他們幾兄弟來打理了。
可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白髮人送黑髮人。御兒還未成年，就這樣……
「皇上，請保重龍體。」
「皇上……現在南墨帝已死，不知太子殿下和梅將軍是否已啟程回國？不管怎樣，要送五皇子回來葬入皇陵啊……」
「是啊，寒雲國此番大敗，諒他們短時間也翻不出什麼水花來，太子殿下和眾將士勞苦功高，也該回來了。」
「哧……」
「明大人，你笑什麼？」聽到對面一聲類似嘲諷的嗤笑，有人感覺自己臉上被甩了一巴掌。
「笑什麼？本官笑什麼，你們心中有數。」明姜朝對面幾人瞧了一眼，隨而轉頭視而不見。
感覺心中想法被人看了個透徹，素來仗權拿嬌的人怎麼能容忍這種當面甩臉的情況存在，立刻反駁道：「五皇子身死他國，明大人覺得不應該送回皇陵下葬？」
「崔大人說笑了，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本官從來沒有說過。」
「那你剛才笑什麼？倒是說說看。或者明大人有何高見？」崔宇本不想如此較真，但看對方臉上、眼裡甚至頭髮絲都明晃晃地寫著「鄙視他」的大字，饒是他再沉得住氣，也忍不了心頭髮作的熱火。
「高見談不上，本官只是有些疑惑罷了。南墨帝雖然死了，但寒雲國還好端端的在那裡，寒雲國不滅，還會有第二個南墨帝，第三個南墨帝……五皇子的仇，不能不報！」
「你……」崔宇老臉微微紅了，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差點把那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憤憤地看了對方一眼，大袖一甩：「哼……」
「依明大人之見，我們現在要如何做呢？」刑部侍郎李復臉色平靜地問道。
「南墨帝死了，寒雲國現在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蒼龍國難道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讓他們苟延殘喘嗎？」
「明大人此話是什麼意思？現在最重要的，是聯合蒼龍國殺進寒雲國皇宮嗎？五皇子的事就不重要？」崔宇虎著一張黑臉，對這個人的急功近利十分不合，語氣也有些頗詞。
「哼！明大人莫是忘了，蒼龍國這次也折損深重，連他們攝政王也遭了難。現在寒雲國裡面是什麼情況尚未可知，在不清敵情的狀況下，讓太子殿下他們繼續深入嗎？指不定那裡是怎樣的魔窟呢！你這是鄙陋之見。」
崔宇其實很忌憚寒雲國，本來就不主張秦越國參與到這場戰事中去，但是帝皇之令，孰敢不從？魔族啊！那是多麼恐怖的怪物。
五皇子殿下之死，就是寒雲國對秦越的警告和報復。崔宇恨不得他們帝皇快快收兵回朝，不要攪和在這攤爛泥里。
而蒼龍國和寒雲國要怎麼斗，那是他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