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來電鈴聲
賀白洲在有意模糊時間的界限。
雖然留下來只是權宜之計,但既然已經留下,她也不想隨便敷衍一下就走,至少要等邵沛然忙完了,再見一面。
好在滑雪是即便一個人也能進行的活動,又是在這種遠離城市喧囂的地方,倒是很合她的意。只要不刻意去想,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就可以更加從容。
哪怕是在雪地里摔來摔去,似乎也別有樂趣。
這天她再次翻倒在雪地里,停下來整理雪具時,突然從山上滾下來一個人。
摔倒這種事,身處其中時不覺得有什麼可怕,旁觀反而會被嚇一跳。賀白洲連忙丟下手裡的滑雪杖,幾步趕過去,把一頭栽進雪堆里的人拖了出來。
對方翻了個身,平躺在地上,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賀白洲一愣,「邵沛然?」
殊不知邵沛然比她還吃驚。這滑雪服、帽子和雪鏡的全副武裝,厚得估計親媽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賀白洲竟然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這就有點厲害了。
她坐了起來,把眼鏡推到頭頂露出臉,不無驚奇地問賀白洲,「你怎麼認出來的?」
賀白洲臉上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她沒有回答邵沛然的話,而是問,「你怎麼在這裡?」
雖然是打算等到邵沛然回來,但是她也沒想到,對方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突然在她面前。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驚喜了,以至於賀白洲一時無法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運氣。
而後她才反應過來邵沛然的問題,「我……就是一種直覺?」
「厲害!」邵沛然讚歎了一聲。
賀白洲眨了眨眼,問,「你的工作忙完了嗎?」
「是啊。」邵沛然回答,「我聽陶雪芳說,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好歹算是我的客人,就過來看看。」
其實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但這話賀白洲當然不會在邵沛然面前說。她笑了笑,微微彎腰,朝邵沛然伸出手,「起來嗎?」
邵沛然也伸出手,握住她。但是不等賀白洲用力將她拉起來,她就已經反過來用力,把毫無防備的賀白洲拉得一個趔趄,也栽進了雪裡。
身後的積雪雖然會定期加固,但總有不那麼穩固的地方。被兩人的動靜驚動,撲簌簌地落下一層雪來,將兩個人埋了個正著。
「我要打電話投訴景區!」邵沛然從積雪裡鑽出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雪,一邊道。
她不是頭一回這麼跟朋友玩兒,但還是頭一回把自己也給折了進去。
賀白洲聽懂了她的潛台詞,不由有點想笑。但她忍住了,也坐起來,伸手去幫邵沛然肩頭的雪。
這一拍,邵沛然不由「嘶」了一聲,微微皺起眉頭,「有雪掉進我的衣服里了。」原本她是做好了防護的,但剛才推眼鏡的時候,把帽子也摘掉了,之後在地上一滾,就落進了雪裡。結果積雪順著衣領掉了進去,冰得她忍不住一個哆嗦。
這個位置在後背,邵沛然自己夠不到,賀白洲沒有多想,立刻脫下手套,手順著她的衣領鑽進去,試圖幫她把雪弄出來。
但那一點薄雪,早就已經被邵沛然的體溫融化,賀白洲只摸到了一片濕潤。
她下意識地用手指擦拭了一下。
賀白洲發誓,自己這麼做的時候,真的是一片想要幫助對方的心思。只是在觸到那一片柔滑細膩的肌膚時,她的動作就變了味。一時間,手收回來也不是,繼續擦拭也不是。
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變得怪異起來。
賀白洲下意識地挪了一下眼珠,卻不巧正對上了邵沛然的視線。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近到賀白洲甚至能夠看清楚邵沛然瞳孔之中倒映著的,兩個小小的自己。
心跳驟然失速,賀白洲覺得自己身體里似乎涌動著滾燙熾熱的岩漿,被壓抑在層層堅硬的岩石之下,於是外表就覆上了一層虛假的平靜。
山風呼嘯,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
氣氛正好。就這麼對視了片刻,賀白洲在一種奇異的情緒的推動下,緩緩俯下身,湊近邵沛然。
鼻尖與鼻尖交錯而過,那一瞬間,到底是碰到了還是沒有,就連賀白洲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陣鏗鏘有力的聲響忽然爆發了出來。
「賀白洲你有本事不上班,你有本事接電話啊!!!」
這一刻,喧囂的風停了,身體里涌動著的岩漿凝固了,賀白洲靠近的動作也停滯了。
難言的尷尬瀰漫在兩人之間。
然而那道聲音卻並不善解人意,絲毫不顧主人的難堪,依舊在不斷地重複。
賀白洲終於回過神來。她艱難地收回手,拉開跟邵沛然之間的距離,然後第一時間將手機從身上掏出來,按掉了電話,然後才找補一般地解釋,「是高一雯——我助理的電話。」
但即使如此,也無法解釋這令人啼笑皆非的來電鈴聲,於是賀白洲只能硬著頭皮補充道,「我平時……會掛她的電話,所以如果她真的有急事要找我,就會換另一個號碼。所以這個鈴聲的意思是,有十萬火急的要事……」
鈴聲當然也是高一雯錄的,說是絕對提神醒腦,能讓賀白洲第一時間想起來接電話。
奈何需要賀白洲親自去處理的事務著實不多,而且之前賀白洲是個跟高一雯不相上下的死宅,對於吃喝玩樂的事不怎麼感興趣,大多數時候都留在醫院裡,也不用擔心找不到人。
簡而言之,這是這道鈴聲第一次響起。所以就連賀白洲這個當事人,一時都差點兒想不起來這是什麼東西。
然而不管她怎麼解釋,在剛才那樣的情境下,這道鈴聲簡直就是神來一筆,一時半會兒恐怕很難將它從腦海里清理掉。
這種情況多來幾次,任是天仙美人就在眼前,估計也要萎掉的吧?
賀白洲越想越氣餒,最後痛定思痛地低下頭,先將手機改成靜音,然後又打開來電鈴聲設置,把高一雯的來電鈴聲設置成系統音樂,這才鬆了一口氣。
「已經換了。」她跟邵沛然說。
邵沛然之前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總之一直相當安靜,直到聽到她這句話,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是那種萬分開懷的笑,她甚至直接笑得倒回了雪地里,又蹭了一身的雪。
賀白洲可以確定,至少此刻,她的笑是絕對發自內心的,並不是平日里露出來的那種標準又客套的營業式微笑。
她看著邵沛然,心裡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能讓她這麼笑一場,就算是自己出了糗,似乎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了。甚至就連沒能親到的遺憾,也變淡了許多。
現在這樣就很好。
邵沛然笑了一會兒,稍微緩過來了一點,才側頭看向賀白洲,「既然是十萬火急的事,你先接電話吧。」
正好高一雯又打了進來,賀白洲接起電話時,還是忍不住磨牙,低聲說了一句,「你最好是真的有那麼十萬火急的事!」
邵沛然聽到這句話,立刻又笑了起來。
賀白洲一臉無奈,只能背轉身去,聽高一雯在電話那頭彙報情況。
的確稱得上十萬火急:杏林醫院今天接診了一個十分特殊的病人。說特殊,既是因為他的病很麻煩,也是因為他的身份很麻煩。這是一位七十歲高齡的老人,為國家做出過很多貢獻,級別很高。
按理說這樣的病人不會被送到私人醫院來,但他患的卻是十分要命的肝臟腫瘤。腫瘤切除本來就是個大手術,何況這個腫瘤不但是惡性的,邊界不清,而且位置也很差,再加上病人年紀太大,器官老化嚴重,一場手術十幾個小時,未必能堅持下來。而且就算堅持下來了,惡性腫瘤也有可能轉移再發。
綜合這種種因素,其他醫院給出的方案都是保守治療,不得已之下,家屬才將病人轉過來,看中的正是杏林醫院可以對接國際知名醫院,邀請世界頂尖級的專家前來會診。
賀白洲平時是個吉祥物,但在這種需要跟外面對接的時候,就是醫院的門面擔當了。這種事,得她親自出面,發動各種人脈,才有可能把人請來。
對杏林醫院而言,這是一次考驗,但也是一個機會。
病人已經收治入院,治療方案自然不能拖,最好是儘早定下並執行,所以高一雯才會火急火燎地給她打電話。
掛上電話,賀白洲看向邵沛然,臉上已然沒有了半點輕鬆的神色,「我要回去了。」
「正事要緊。」邵沛然也站了起來。
賀白洲還想說話,電話又響了。她以為是高一雯有事沒說完,但低頭看見聯繫方式,才發現是邵清然的電話。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時,賀白洲第一反應竟然是心虛。她看了邵沛然一眼,轉身朝旁邊走了幾步,這才接起電話。
這反應看在邵沛然眼裡,她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剛才高一雯那樣十萬火急的正事,賀白洲也沒有避開她,半點都不擔心會泄密,現在卻特意走到一邊去接電話,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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