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事嗎
雖然走開了一些,但賀白洲還是謹慎地沒有叫出邵清然的名字,只問,「有事嗎?」
電話那頭的邵清然微微一怔。
她是個對情緒很敏感的人,立刻察覺到了賀白洲隱藏的那一點冷淡。雖然……雖然是早就料到的事,可是真的發現這一點,還是令她心情十分糟糕。
她下意識地放輕了語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抱歉,只是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也不知道該找什麼人……」
賀白洲微微蹙眉,「這樣的話以後就別說了……什麼事?」
她對邵清然的感覺的確是特殊的。在她寂寞的、無聊的、乏善可陳的生命之中,邵清然像是天邊高懸的一輪明月。縱然賀白洲從未想過攬月入懷,但是即使只被那月光照耀著,也讓她覺得心情平靜。
但是即使邵沛然沒有出現,在邵清然結婚之後,她也會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因為她同時還是許乘月的朋友,何況她的道德和修養,也不允許她做出破壞別人家庭的事。
那天在酒店裡聽到邵清然彈琴時,她對邵清然說,以後都不要再彈那支曲子了。因為兩人究竟是如何結緣,許乘月本人一清二楚,甚至當時她也在場。
——那時,許乘月還在劍橋留學,跟賀白洲是同學,兩人因為相近的品味,頗有幾分君子之交的意思,來往得還算密切。當時邵清然去英國參加一項比賽,主動到劍橋探望。只是沒等許乘月介紹二人相識,賀白洲就先意外地在學校的禮堂里聽到了她的琴聲。
如果當時的順序稍微調換一下,賀白洲絕不會讓許乘月察覺到自己的心思,更不會對邵清然有任何朋友以上的想法。
因為這樣,賀白洲心裡對許乘月始終懷抱歉意。
以前她們是「公平競爭」,但現在,邵清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不必流連糾纏。
只是話一出口,賀白洲就意識到,邵清然不可能聽自己的,於是也不再多說。反正等時間長了,她總會意識到,朋友、追求者和戀人,這三者之間的邊界是不一樣的。
大概這件事的確比較急,邵清然也沒有多糾纏賀白洲的態度,只是有些難過地說,「乘月家裡有一位長輩,聽說是患上了肝臟腫瘤,現在已經被杏林醫院收治。家屬知道我和乘月跟你關係好,就把求情的電話打到這裡來了。白洲,你一定要想辦法治好他……」
「這個我沒辦法保證。」賀白洲打斷她的話,「那是惡性腫瘤,癌症。即使完全切除,也有可能會轉移複發。」
賀白洲可以請來最頂尖的醫生設計手術流程和主刀,儘可能地挽救病人的生命,可是卻不能保證手術結束之後對方一定能痊癒。——甚至以目前這個病例的情況來看,她連保證手術成功都無法做到。
這樣的承諾,賀白洲絕不會給出。
邵清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賀白洲的語氣如此冷靜,近乎於冷漠,還是讓她接受不了,「白洲?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你們醫院能儘力,這位長輩的身份很特殊,如果……恐怕會引起很大的麻煩。我也是為了你好……你這麼說,我心裡很難受。」
「醫院收治的每一個病人,我們都會儘力救治。」賀白洲說,「但我不會做出這種保證。」
「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聽出她語氣中的堅持,邵清然立刻道歉,又似是不經意地問,「我聽說你這段時間不在醫院,才會有人請託到我們這裡來……是有什麼事要忙嗎?」
「沒事,只是休假旅行。」
邵清然鬆了一口氣,賀白洲在她和許乘月結婚之後,立刻放下工作出去旅行散心,「治療情傷」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她非常體貼地不再追問,只是道,「我和乘月也打算直接回去了,那我們到國內再見吧。」
掛了電話,賀白洲難得有些發愁。她覺得邵清然並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曾經,她以為就算是邵清然結婚了,自己也可以回到朋友的位置,跟她維持普通的情誼,但現在看來,似乎有點困難。
於是她收起手機,回頭看向邵沛然的時候,那種心虛的感覺更甚了。
「一個朋友,」她含糊地解釋,「也是為了剛才那個病人的事過來請託的。」
邵沛然笑了笑,並沒有多問,而是說,「我雖然出國很多年,但國內的情況多少也知道一點。這個病人的情況很複雜吧,你什麼時候回去?」
「這就走。」賀白洲躊躇地看著她,「機票高一雯已經買好了。」
「那就祝你路上一切順利。」邵沛然說。
賀白洲給酒店這邊打了電話,所以她們下山回到酒店,車子已經準備好了。賀白洲換了衣服,拎著行李出門。上車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邵沛然,心裡終於升起一股遲來的遺憾。但最終,她也只是道,「再聯絡?」
「再聯絡。」邵沛然回答。賀白洲無法判斷,這是否又是一句客套話。
……
邱老先生的情況很複雜——病情如此,病情之外的情況更是如此。病情之難就不用說了,但凡見過病例的醫生,都忍不住搖頭。但更麻煩的問題,還是病情之外的。
老先生身份特殊,為國家做過重大貢獻,級別也很高,這樣一位老人,地位無疑是舉足輕重的。他活著,就意味著功勛、人脈和關係,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對於那些藉助他的蔭蔽獲取好處的子女晚輩乃至於政治盟友而言,這場手術的風險太大了,若是手術台上有個萬一,那就一切皆休,所以他們更屬意保守治療,即便只能拖上幾個月,也足夠他們做出很多安排了。
當然,他們不可能把這種心思表露出來。所以便以關心老人的身體唯有,找到了許多的醫生和專家,堅決反對進行手術。
在這種情況下,杏林醫院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對賀白洲而言,要應對這樣的情況,恐怕比聯繫頂尖的專家和醫生過來會診更難。
好在病人本人意志堅定,而且是傾向於做手術的。所以只要手術成功,那些反對派的嘴自然會被堵住,到時候他們會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這些事被人忘記,不但不會找賀白洲的麻煩,還得盡心感謝她。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手術。
賀白洲沒有像邵清然想的那樣回國,她並不是醫生,也沒有任何醫學相關的專業技能,並不能緩解病人的情況。
她的戰場,在醫院之外。
一連幾天,她都奔波在外,終於將高一雯列的名單上的人都聯絡到,而且說服他們前往國內進行會診。直到這時,賀白洲才匆匆回國,終於見到了那位病人。
一進病房,她就嚇了一跳。
不是因為精神看起來還不錯的病人,而是她一眼就在旁邊前來探視病人的訪客之中,看到了邵沛然。
這不是說話的場合,所以兩人對視了一眼,賀白洲便移開視線,先為病人介紹了一番請來的專家們,然後才趁著專家們查體的時候,退到邵沛然身邊,低聲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其實她更想問「怎麼沒跟我說」,但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就像她所想的那樣,這幾天她雖然很忙,但只要有空,都會忍不住拿出手機看一眼,甚至一度患上了幻聽的癥狀,總覺得手機響鈴或者震動了,但每次看都沒有,只是自己的錯覺。
兩人並沒有「再聯絡」,那真的只是一句客套話。
「昨天剛到。」邵沛然說。
那天送走賀白洲之後,她回到家,竟然意外地聽母親邵思語提起了邱老先生的情況。邵思語出國之後,很少跟親戚們往來,但其實國內的人脈並沒有斷掉。邵沛然這才知道,原來兩家從前也有交情,只是自從邵家沒落之後,就幾乎沒有什麼往來了。
這回之所以聯絡上,也是因為那邊有人病急亂投醫,覺得她們既然是開醫療公司的,一定認識很多醫生,就把電話打到了這裡。
邵沛然一聽就笑了,「您別忙了,杏林醫院你知道吧?病人現在已經轉到那邊了。」
「那就好。」邵思語點點頭,又說,「不過既然知道了這事,總不能裝傻。你下次回國的時候,要是有時間,就過去看望一下吧,當是我們小輩盡心。」
所以邵沛然就來了。
不過病人身份特殊,安保等級也很高,又是需要靜養的時候,她本來以為也就是派個家屬接待一下,見不到本人。沒想到才一報上身份,就被領了過來。
見到邱老先生之後,她才隱約明白是為什麼——這位老人雖然堅持要做手術,但他很清楚手術的風險,所以也最好了手術失敗的準備。人之將死,不免就懷念起當年,所以才想見見這些故交晚輩。
其實回國之後,她也猶豫過是否要聯絡一下賀白洲,只是還沒等她做出決定,就先見到人了。
人多口雜,賀白洲也不好多說,便問,「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嗎?」
不等邵沛然回答,她又說,「我的辦公室在行政樓頂樓,你如果不忙的話,去那裡等我一會兒好嗎?」
這句話說完,那邊的查體也已經結束。賀白洲便趁機走上前去,領著所有人去上面的會議室開會,商量治療方案了。
拒絕的話根本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邵沛然:「……」
她好像學聰明了,知道會被拒絕,所以索性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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