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點點頭，明白了
丁文走過一地屍體，踩過倒塌房屋堆積的高高低低，還有那些泥石中伸出來的胳膊、腿，身體。
廢墟般的城市街道充斥著死亡，到處都有觸目驚心的血和殘屍，還有那些在黑羽鳥死後才敢走出來，在親人屍體旁哭喊的聲音……
丁文走著，看著……
一間倒塌的房屋牆壁后，突然閃出一條身影。
一個年輕的男子，握著劍，而劍、刺進了丁文的心口。
丁文低頭看看劍，再看看那男子異常緊張的臉，不禁苦笑道：「你又是為什麼？」
「我當人仙五年了！我想當仙人！」那年輕男子神色間有些慚愧，因為他是這裡的人，他知道眼前的就是紅淵山丁文，也知道是他救了這裡。
「可是，你殺我，死的是你自己啊！」丁文仍然費解。
「我當夠人仙了！掌劍戰仙剛才說過，今天是你最虛弱的時候！不賭這一把，我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成為大晴派的戰仙！賭贏了，我成仙！賭輸了，我早死早投胎，下輩子不要再生在地界！」那年輕男子近乎吼叫般的回答里，透出濃濃的怨念。
丁文點點頭，理解了。
然後，他的意識黑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時，他握著劍，因為他變成了那個年輕的人仙。
丁文看著地上積水裡的倒影，說了句：「你賭輸了。」
丁文根本不想變成這個人仙，不是因為人仙之體不會飛，也不是因為人仙之體不如仙體強的緣故，而是因為——他不想知道這人的記憶，也不想了解這人的一生。
可是，現在丁文不得不又一次去了解一個悲劇的人生。
人仙不是人仙峰的仙人，而是歸屬人仙峰管轄的、地界的人。
達到了小星圖修為，並且練成了人仙之體，地界的人也稱之為人王之體，再得到人仙峰的核准，才擁有人仙的身份。
人仙之體比凡體強健的多，能夠修鍊部分仙法修改的絕技，體內的星穴也從凡體的八百三十之數變成了七十二。
人仙有人仙峰派發的固定收入，是維護地界秩序的主要群體。
年紀輕輕就能成為人仙者，必然是從小就勤修苦練的修行者。
這位人仙是普通的仙民出身，年輕的小星圖修為讓他得到村主資助，得以參加城裡的選拔賽，以選拔賽區第一，緊接著又以城區第二的名次遺憾的失去了被選為仙派考核弟子的機會。
但是——他不是實力不濟，而是對手靠背景施壓，他被迫無奈答應等明年。
結果，一年之後又一年，一年之後又一年……
四年，每一年的城區總決賽都有背景人士逼的他不得不故意認輸。
這時他已經修成了人王之體，心灰絕望之下，奔著人仙、再立功晉陞為戰仙這條路去了。
當了人仙好幾年，最初兩年他還滿懷激情，那時候他的功績距離晉陞戰仙差的遠，安排什麼差事就做什麼，只管埋頭做事，也不需要多想。
隨著功績積累的高了，他發現被安排的差事既時間，功績又少。
他質疑要調換，安排的人就故意拿對付混沌凶物的、近乎必死位置的差事，問他要不要。
後來他才明白，到了這階段，差事的安排的背後都有緣故，靠憋足勁拼，就算敢拚命，就算運氣好的能從必死任務里活著回來，功績接近晉陞關鍵的時候，照樣會被死死的卡住，那時候就算想拚命都沒有機會。
這人仙為什麼會賭那一劍？
其實那人仙根本沒有必勝的理由，只是願意相信掌劍戰仙的話，因此找到了賭那一劍的理由。
他早已經絕望了，正常途徑中，那人仙連想拚命換功績的機會都沒有。
『賭贏了，我成仙！賭輸了，我早死早投胎，下輩子不要再生在地界！』這就是那人仙的心聲。
丁文掏遍了那人仙身上的東西，麵餅兩張，肉乾沒有。
這人仙的收入一直存著，想存夠數了之後賄賂管事的人，只是那數目很大，按那人仙的收入情況，需要一直吃最便宜的食物，存上五十年。
丁文坐在斷壁上啃著麵餅，看著天空陸續飛下來了更多仙人。
這些仙人或許都帶著追魂珠，但丁文沒打算跑，反正靠腳也跑不過仙人的飛仙術。
「喂——這邊！」一把陌生的女聲突然在側下方響起。
丁文望過去，看見那女修鍊者穿著黑色的緊身武鬥裝，扎了條長馬尾辮，長過了腿彎，腳上穿了雙鹿皮的靴子，手腕戴著金屬的防護套，脖子上是黑色的金屬護頸，手裡抓著一桿長槍，眉目間英氣逼人，但嘴角卻掛著很溫和的微笑，左臉頰的酒窩令她更增添了幾分甜美。
丁文四面張望，那女子笑著又喊：「過來說話，別看了，就是喊你！」
是啊，周圍確實沒別人了。
丁文跳了下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那女子就招呼著讓他跟著走，嘴裡直說：「一會仙人越來越多，你也真是狂妄的可以，就不怕被他們追殺？你應該很虛弱了吧！」
「我們認識？」丁文一時也吃不準對方是滅仙會的人呢，還是套他話的仙人。
「我本名趙曉瑩，綽號黑刺，滅仙會駐大晴派正午城的滅仙之眼！前些日子聽說了紅淵山丁文的事情，又聽說你跟雷熊約戰沉默嶺外的黑土地，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剛開始看你竟然幫大晴派一起對付混沌黑羽鳥，還以為你已經被他們招安，後來看你又把他們都殺光了，我才鬆了口氣！你分明就是為滅仙會而生的嘛！滅仙會就是你的家，也最需要你的力量！」黑刺邊領路，邊介紹了自己。
這種直接的方式，丁文倒是挺喜歡。
「我沒有加入滅仙會的打算，沉默嶺里的那位可沒給我什麼好印象。」丁文也就回答的直接。
「沒打算加入滅仙會？」黑刺很意外，困惑的問：「那你還能去哪？大晴派的威風被你重挫，絕對會不計代價對付你。除了滅仙會，你還能去哪？你又殺大晴派的仙人，又不加入滅仙會，哪還有容身之地？」
「天地生我紅淵山丁文，難道是為了匍匐於仙派腳下？難道是為了遵循滅仙會的命令當一把劍？」丁文很是不以為然，絲毫不擔心的隨口道：「天地給我隨心所欲之能，我豈能給自己套上枷鎖？」
黑刺不由駐足，定定的注視著丁文，一臉發懵……片刻，她說：「怎麼會是套上枷鎖呢？滅仙會也沒有說誰給誰下命令的意思呀。大家都有相同的理念然後聚集到一起。至於怎麼實現願望就看個人安排，想法合適的人就會聚集在一起，自發的商量著行動；想法差別大的平時各做各的，互不干涉。只有特別大的事情應付不過來，需要支援才會邀請其他人來幫忙，誰邀請的、事情就由誰負責。根本沒有說下命令啊，套枷鎖什麼的。你在沉默嶺遇到的應該是混進了大晴派里當仙人的隱刺吧？他到底幹什麼了，讓你對滅仙會有這麼深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