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宮娥

第十七章 宮娥

盛夏的日頭升的極早,婉媃今日起的晚些,眼下正睡眼惺忪貼在銅鏡前,身旁雲杉與霜若勤謹伺候著她上妝。

雲杉沾了茉莉磨的水粉,一層層敷在婉媃眼下,卻怎麼也蓋不住眼下的烏青。

霜若簪好髮髻搭了把手,取了淡色胭脂抹在婉媃眼下,再施水粉,那烏青果然褪了一半去。

「姑姑好巧的手。」雲杉細瞧,遮了烏青眼的婉媃氣色也好了大半:「小主昨夜醒了數次,寢衣被汗水浸透換了兩身,可別是中了暑氣。」她伸手貼了婉媃額頭,又比著自己額頭溫度丈量,見無異樣方才放下心來。

昨日見了那宮女橫屍,婉媃心中實在害怕,懿妃一路攬著身子發抖的她送回了宮,臨了還囑咐她莫要惦念那晦氣事,記得問有了孕的李答應好。

婉媃在李答應偏殿中一坐便是半宿,后見夜色濃了才道了告辭。

夜裡入夢,那宮女可怖的死相不斷從她眼前閃過,夢魘驚醒又被困意纏著睡去,如此反覆數次,晨起的婉媃只覺身子酸痛,像是身上被人鞭打了一夜,有種說不出的不適。

雲杉與霜若伺候婉媃梳妝完,一道送其出了寢殿。

正殿,董文茵仍在外候著,見是婉媃出來,面上掛笑行了禮。

婉媃回禮,同董文茵一併出了延禧宮欲向皇后請安,臨出門雪絨不知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喵喵』的叫著想要同婉媃親近。

婉媃俯身將它抱起,董文茵見貓兒可愛心生憐愛,不住上前捋順著貓毛,口中連贊其玲瓏可愛。

婉媃任雪絨舔舐著自己手背,逗趣片刻將它移到了雲杉手中,仔細叮囑:「昨日李答應與我敘話,聞聽她是最怕貓兒的,眼下她有著身孕,你和霜若吩咐宮裡其他人謹慎些,別再讓雪絨滿院子溜達,免得驚了李答應。」

婉媃與董文茵趕至坤寧宮時,滿座嬪妃已落座,二人忙向皇後行跪禮請安,皇後面色和悅,命二人平身入座,言語也無責怪。

入座后,婉媃定睛,見容悅與並排坐著一女子,想來應是昨日侍奉太皇太后未來給皇后請安的慧嬪博爾濟吉特氏。

慧嬪目光投向婉媃,含笑點頭示意,婉媃回禮。

一旁的馬佳常在本正進著桌上茶點,見二人落座她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將手中糕餅放下,打趣道:「延禧宮是挪去了宮外腳程遠嗎?滿宮嬪妃說了半晌的話,茶都換了一盞,婉貴人與董答應這才姍姍來遲,李答應這會子也不見人影,要說這......」

「馬佳常在。」馬佳常在話說一半,卻被懿妃開口叫了名諱打斷:「你吃便吃,沒得說個不停糕餅渣子濺了一地,污了皇後娘娘這地界兒。」

「皇後娘娘還沒說話,懿妃你怎敢做了皇后的主?」馬佳常在絲毫不懼懿妃的位份在自己之上,昂著頭沖皇后抬眉一笑:「皇後娘娘,您說呢?」

皇后搖頭,和順點頭:「都是自家姐妹,無妨。」又頓了片刻,抬眼看向眾人,正聲道:「昨日宮裡出了樁怪事,本宮想著是該與你們說一說。」

「昨兒個午間太監來報,說是廢亭那兒死了個宮女。」皇后此言一出,觀察眾人神色,除了婉媃與懿妃是發現者面無異樣之外,其餘妃嬪除卻馬佳常在,神情都些許有那麼些不自在。

「仵作驗了,那宮女受了鞭刑,又被人用硬物擊了後腦,是活活打死給拖去埋了的。」

皇后話落,馬佳常在一臉怒容,拍了桌子:「豈有此理,天子腳下竟出了這喪天良的事,宮女也是人,皇後娘娘您定要徹查,若查出是誰做的,決計不能姑息。」

皇后看向馬佳常在,壓低聲音:「人是你宮裡的芙兒,馬佳常在竟渾然不知?」

「芙兒?」馬佳常在復念了便名諱,沉思片刻:「是了,嬪妾宮中好像是有這麼一人。」

清月冷笑一聲,沖馬佳常在躬身行禮:「馬佳常在,您宮裡上下不過就五個侍奉宮女,若說少了一人您瞧不見,奴婢是不信的。」

「嬪妾就奇怪了,臣妾日夜忙著照顧大阿哥,哪有閑工夫分神看她一個宮女在做些什麼。何況她一個大活人有手有腳,賤骨頭躲著偷懶的事也是有的。」

馬佳常在稍頓,而後陰陽怪氣道:「皇後娘娘若不提,嬪妾都快忘了宮裡還有這麼一個人。到底是皇後娘娘心細,連嬪妾宮裡一個掃撒侍女的名諱都記得這般清楚。」

皇後身軀一震,見馬佳常在笑意盈盈瞧著自己,她握著鳳座扶手的手掌不由收緊,面色也沉了下來:「本宮是皇后,自然要做得你做不得的事。」

她眯眼瞧了馬佳常在一眼,而後撒了扶著扶手的手,拂袖端坐,肅聲沖眾人道:「本宮已命大理寺卿①著人入宮徹查此事,一旦落罪必將嚴懲,以正宮闈!」

眾人紛紛附議皇后,斷不能輕縱了於宮中動私行的狂徒,唯馬佳常在一人不已未然,冷眼瞧著眾人附和,捂了嘴偷笑。

皇后不再理會她,詳詢了慧嬪太皇太后的病情,又介紹了各宮新晉的妃嬪給慧嬪認識。

懿妃私下同婉媃說過,慧嬪是這宮中唯一與她交好的妃嬪,於是婉媃初見面便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慧嬪與容悅同為嬪位,原本答應、常在、貴人行禮,她是不必回禮的。

可她生性溫婉,禮數周全,人人都以禮相回,所言誇讚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待皇后介紹完了旁人,方提了婉媃名諱時,婉媃自行起身,向慧嬪行萬福禮。

慧嬪起身回禮,又一臉羨慕瞧了婉媃與懿妃一眼:「臣妾見懿妃姐姐能與妹妹在宮中相聚,心中十分羨慕。」

她沖婉媃擺手,示意她坐下,而後接著說道:「我與納喇答應同住在長春宮,妹妹平日若得空,可尋了懿妃娘娘與我一併去御花園走走。」

「婉貴人怕是要難得空了。」

不等婉媃回話,皇后含笑開口言:「延禧宮李答應遇喜,婉貴人你位份貴重,又與她同住。平日里懿妃也多在本宮面前提及說你機敏細心,本宮正想著,這護李答應周全的事,是要交在你手上才能安心。」

懿妃聽了皇后的話面色一沉,若皇后強行把照顧李答應的事安在婉媃身上,他日李答應腹中胎兒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婉媃必定脫不了干係,於是臉上強掛笑容說道:「皇後娘娘抬舉,婉媃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如何能照顧得了旁人?」

「無妨。」

懿妃話音未落,皇后便出言笑道:「本宮問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是許了的。」說著又看向婉媃:「婉貴人,你的意思呢?」

事成定局,婉媃雖不想接這燙手山芋,可此刻也唯有硬著頭皮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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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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