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示好
婉媃與容悅緊著步子入寢殿,見僅一宮女侍奉在納喇答應身側,小心翼翼收拾著地上的白玉碗碟碎片,口中焦急勸慰著:「小主,您不服藥,這腫脹怕是難消,您還是聽著奴婢的勸,進一些吧。」
「如今我成了滿宮的笑柄,皇上見了我那瘋魔樣子一句勸慰都沒有,反倒連聲斥責我不安分!臉面都沒了,還管它消不消腫!」納喇答應斜靠在床上,臉上敷著淡黃色的藥粉,整個面部腫的水亮,原本水靈的杏目如今也眯成了一條縫,讓人看了不禁後背發怵。
宮女聞聽身後動靜,見是婉媃和容悅忙向二人請安,容悅揚一揚臉,吩咐宮女退下。納喇答應這才將目光移向二人,又羞愧拾起被褥猛地向上一拉將自己頭蒙上,許是被褥棉面觸到了臉上傷口,疼的她痛叫兩聲。
二人上前欲攔著她,卻聽她失聲大喊止了二人腳步。
「嫻嬪娘娘,婉貴人,嬪妾面相可怖不宜見人,還請二位姐姐出去罷。」
這聲音夾著哭腔,婉媃見容悅遲疑不上前,自己挪到了納喇答應榻前坐下,輕輕拉扯著她手上緊攥著的被褥:「若等下傷口磨破了可怎麼好?原是小傷,若留了疤痕豈不損了姐姐花容?」
「婉貴人當真如此喜歡笑話人嗎?」納喇答應見婉媃拉扯,索性鬆了攥著被褥的手,被褥之下已是淚流滿面:「您位份高於嬪妾,您要看便看,要笑便笑個夠好了,嬪妾不敢逆了您的意思。」
容悅見納喇答應哭的傷心,上前不忍道:「都是自家姐妹,你遭了難我們豈有落井下石的道理?」她俯身,瞧著納喇答應臉上腫脹傷口還不時滲著濃水,於是又湊近些,輕吹香氣:「這樣重的傷,真真兒是遭罪了。」
婉媃趁著容悅勸慰納喇答應時,偷偷將『金創玉肌膏』塞入容悅手中,容悅偏頭瞧她,她微微頷首,含了薄薄一縷笑意,又向納喇答應溫然道:「嫻嬪姐姐聞聽你受傷,忙取了從府邸帶來的『金創玉肌膏』,這膏藥名貴,應要比太醫院的藥粉生效快些。」
容悅應聲將『金創玉肌膏』放入納喇答應手心裡,納喇答應一怔,直言不敢受容悅大禮,還是容悅硬將她掌心合上,她才羞愧言謝。
納喇答應入宮至今不得聖上垂憐,且她生性膽小天真,極易被人誆騙,更從未有人真心待過她。
如今婉媃與容悅稍一示好,她心中感念,也不再冷言敵對,只是哭的更為傷心。
婉媃與容悅齊聲勸慰了她好一會子,才將她激動情緒稍稍平復。
二人取了藥膏,動作極輕幫她敷上,忙活了半晌,才聽容悅沉聲問道:「花粉招蜂蟲你應是知曉,想來那花粉必不是你自己取來勻膚的。」
納喇答應不語,容悅凝眉再問:「今日之事兇險,那蜂子所幸無毒,若是遇上了殺人蜂,你這條命便算是搭進去了。」後幾字容悅著音極重,見納喇答應身子微顫,神色稍緩道:「她既要奪你性命,你還這般信她嗎?」
納喇答應咬唇,怯懦言:「我瞧她桌上置著的香粉味道極好聞,她也歡喜送我,我便多番言謝收下用了去,怎知她心思歹毒?我事事順從依附她,實在想不通她為何如此待我。」
婉媃搖頭道:「妹妹糊塗,如此蛇蠍婦人,怎可親近?」
「可她誕育長子,又得皇上寵愛,從前皇后都忌憚她三分。」納喇答應瑟瑟道:「她方誕育承瑞,便拉攏我與她親近,我見她聖寵不斷,心中也是羨慕。我與旁人不同,是真心愛慕皇上,亦想得皇上真心相待。她許我說自會為我向皇上進言,我這才答允了她與她親近,也因此吃罪了皇后。如今我若倒戈,便是兩頭不討好,這宮中可更無我立足之地了。」
容悅斂容道:「妹妹錯信了人。你細想馬佳氏何曾真心想過扶持你?即便她有心,位份不過是一常在罷了,她如何能舉薦了你,讓你一朝承寵與她平起平坐?」
見納喇答應沉默低首暗自垂淚,容悅於袖間掏出了絲帕小心謹慎為她擦拭淚水,生怕觸了她的傷處弄痛了她:「今日她能毀你容貌,明日你若承寵,她便能同對付芙兒一樣無聲無息了斷了你!你父索爾和不過正五品郎中,官職本就不高,你既有幸中選入宮,若是埋沒了,豈不可惜?」
「可我又能怎麼辦?」
納喇答應愚鈍,一旁瞧著的婉媃心急,耐不住開口為她點出關要:「姐姐可曾想過與嫻嬪娘娘交好?」
這話一出,納喇答應眯縫的眼睛閃著微光緊盯容悅,婉媃接言:「嫻嬪娘娘新得聖寵,比之當日馬佳氏更得聖心,加上她又是慈和太后的親侄女,有著這麼一層關係在,皇上自然看重她。且姐姐性子極好,得知你受,傷失了神便拉著我要來看你。」婉媃稍頓,抬手指了指屋外:「姐姐瞅著滿宮裡,誰還有這份心思?」
納喇答應止淚,屏息斂神,仍稍有啜泣:「可我從前聽從馬佳常在,明暗裡沒少給嫻嬪娘娘難堪,娘娘如此......」
「你也是身不由己罷了。」容悅順勢上前探了納喇答應的手攥在手心:「從前種種我知非你本意,只是往後你莫要再跟著馬佳常在做些沒臉面的事兒,如此,我閑時見了皇上,也才好提點著你不是?」
納喇答應歡喜,掀了被褥急欲下地向容悅行禮,容悅忙輕按了她,囑咐她好生休息,若是缺些什麼儘管著人來承乾宮找她,后看著她安枕,才與婉媃一併離去。
出宮見慧嬪仍忙碌著,二人問了安,又見天色晚了,匆匆趕回宮中。
近幾日御膳房的吃食總不盡人胃口,偏承乾宮的小廚房又堵了煙道一生火便嗆人的厲害,於是容悅晚膳多數都是在婉媃宮裡用了才走。
一來飯食可口些,二來也能與婉媃多親近。
用了晚膳后,霜若新制了些糖梨羹供著二位小主品嘗。
容悅直言霜若好手藝,又打趣說著貼身婢女蓮心,讓她討巧向霜若多學習著。
「我有一事還是想不明白。」容悅放下手中飲盡的湯碗,在碗中打著空匙,發出『叮噹』響聲:「妹妹既要向納喇氏示好,為何不自己出面,反倒讓我送了那『金創玉肌膏』,令她欠下我這一人情?」
婉媃嫵媚一笑,朱唇輕啟:「我和長姐是何身份姐姐難道忘了?滿宮裡,皇上皇后乃至太皇太后心中皆是忌憚。且今日這事兒,姐姐做了傳出去是賢心,若是我做,還不知要被人冠上些什麼結黨立派,惑亂後宮的名聲。」言罷,又沖容悅挑眉:「也是姐姐安好,我便安好。」
容悅握起她的手,柔聲謝道:「勞你事事為我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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