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風眼冰棱
孤月謹是太宗孤月崇光和人族女子私通生下的孩子,半巫半人,雖然是體內流淌著的是巫人的血,但眼睛卻是黑色的。
因為一雙黑色的眼睛,巫人看不起他,人族也將他視為異類。太宗為了保護他,在孤月謹剛出生之際便將他秘密送往南陽,安排給赫連玉兒做伴讀。
後來,太宗為了平息水患,將孤月謹投至炎華洞里,獻祭給巫神。
好在孤月謹從炎華洞里爬出來了,江南水患也止住了——雖然代價是他被燒斷的兩條腿和活不過二十歲的詛咒。
帶著這樣的殘破之軀,孤月謹被接回了京城。
初到皇宮確實是新鮮的,能常常看見母親,父皇對他也很好——雖然被眾人投之以異樣的目光,但孤月謹仍然還是很高興,常常寫信給赫連玉兒,告訴她自己在京城的近況,叫她莫要擔心。
但好景不長,次年,太子孤月長虹聯合將軍長女林鳳發動政變,從朱雀門攻打進皇宮,逼得太宗禪位。
登基之後,孤月長虹近乎殺盡了所有的皇子,唯獨忌憚孤月謹祭司的身份,沒有取他性命,只是將他關押在了倚梅園裡。
這倚梅園也寂靜了好些年了,如今倒是有些熱鬧起來了,原因是孤月謹招來了一隻異鬼。
招魂之術乃是巫族秘術,歷來只有巫族聖女掌握,但孤月謹自幼生活在南陽,耳濡目染下也學會了一招半式。
孤月謹招來的那隻異鬼叫蘇小江,性子像是一隻野貓似的,張牙舞爪,不服管束。
真是個惹人生厭的異鬼……但此刻的她卻讓孤月謹眼前一亮。
蘇小江渾身浴血,手裡拖著一根一米長的氣管,一步步走了過來,沾血的面容上浮現起一抹邪氣的笑,「啪嘰」一聲,血肉模糊的氣管被扔到了林鳶腳下,四濺的塵土和血水頓時弄髒了林鳶一塵不染的帔子。
面對蘇小江的挑釁,林鳶不怒反笑:「你這異鬼,不怕本尊殺了你么?」
蘇小江才不怕法力比孤月謹還高的林鳶,口無遮攔道:「反正我能無限……」
「解意!」
驀然打斷了蘇小江的話語,孤月謹終於為蘇小江出面,推著輪椅攔在了蘇小江和林鳶中間。
蘇小江眉梢一挑:呦呵!剛才自己差點被火獅刺個對穿也沒見他為自己出面,如今怎麼倒是坐不住了?
眼看自己的風光都被孤月謹奪去了,蘇小江伸手,欲要推開他,然而她手剛搭在孤月謹背後,只覺得從孤月謹體內一股力量閃電般躥上了她的手臂。
來不及反應,下一個瞬間,蘇小江感覺自己的魂魄像是被一個引力巨大的黑洞吸食拖拽,把自己朝深淵裡拉扯。
什麼鬼啊啊啊啊啊——
蘇小江要把手從孤月謹背後移開,然而饒是她用力到青筋暴起,手掌也移不開分毫。
沒有注意到蘇小江的異樣,或者不屑於注意蘇小江的異樣,林鳶俯視著孤月謹,危險眯起了眼,猩紅的嘴唇微微勾起:「孤月謹,身為容器,就要有容器的自覺。」她小巧玲瓏的雙足輕輕點地,整個人便騰空而起,漂浮在半空中,金紅色的帔子如煙環繞,而她就猶如從天而降的天神,帶著無與倫比的尊貴,「身為容器,你就得仰人鼻息而活……我若是存心想殺了你的異鬼,你又能怎樣?」
只是稍微揮了揮手,一抹紅色的亮光從林鳶手裡閃現,注入了死去的火獅屍體內。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先前被蘇小江切開的火獅脖頸重新長出骨頭,血管交錯生長,肌肉填補,血肉翻開的喉嚨傷口像花瓣一樣收縮在了一起,重新生長出火紅色的毛髮,遇風燃起熊熊烈火。
從地面爬起,火獅甩了甩鬃毛上的灰塵,咆哮一聲,張開血本大口,攜著腥風血雨向孤月謹撲來。
孤月謹幽黑的眸子里迅速蒙上了一層翻湧的冰雪,晶瑩的瞳孔映射著飛撲而來的火獅,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孤月謹靠向身後的蘇小江,調動體內巫力:「凝!」
與此同時,蘇小江臉色一白,像是被抽空一樣,以手搭在孤月謹背上的姿勢,緩緩滑落在地上,昏迷過去。
蘇小江昏迷過去,自然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剛才還是光芒萬丈的太陽被烏雲遮住,潔凈的藍天變得昏暗,漆黑一片。黑暗裡,無數冰雪從孤月謹面前凝出,高速旋轉成風眼,風眼緩緩睜開,閃過一絲扭曲的光芒。
快速奔來的火獅速度越來越慢,尾巴末端的火焰忽然熄滅,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凌。在風眼的注視下,火獅末端尾巴的冰凌如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席捲整隻火獅。
孤月謹微微眯起了眼睛,風眼中心旋轉速度更快,幾乎瞬間,冰封的火獅轟然一聲爆炸開來,碎裂成無數碎片,四處激射,晶瑩的碎片瀰漫在空中,折射著孤月謹眼中冰冷的肅殺之色。
輕輕鬆鬆擊殺火獅,孤月謹只是揮了揮手,風眼消失不見,烏雲散去,太陽依舊炙熱照耀著天地間,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你怎麼會……」
天啟四大祭司掌管風火雷電,唯獨對水的力量……從未有人掌控過。
但孤月謹卻幻化出了水。
地底下飛速躥出了一根冰刺,尖端鋒利,直接抵在了林鳶下頜,只要再往上生長一寸便能刺透她的頭顱。
瞳孔緊縮,林鳶腦海中飛速閃過了一道可怕的念頭,驚恐看著輪椅之中的孤月謹。
孤月謹指間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冰刺上漲,刺破了林鳶下頜的肌膚。
「我……我是天啟的祭司……你敢殺我?」
孤月謹清冷的面孔上浮現起了一絲邪氣的微笑,反問林鳶:「天啟強者為尊,身為弱者的你……有何殺不得?」
林鳶頭高高揚起,以避免冰刺穿透自己顱骨,然而冰刺還在上漲。情急之下,林鳶大喊:「我姐姐是皇后,姐夫是皇帝,你殺了我,他們必然不會放過你!」
「哦?」
如同捉弄老鼠的貓兒一般,孤月謹操控著冰刺,一點點向林鳶頜下鑽去,語無波瀾道:「我倒是想感受感受天子之怒。」
直到這個時候林鳶才真正體會到了孤月謹的癲狂……他完全就是個瘋子!
收起自己玩鬧的心,林鳶戒備地看著孤月謹,道:「我只是替赫連玉兒來傳個話,她已發現龍魄蹤跡,就在太醫院當中!」
冰刺上漲的速度一頓,林鳶乘機逃了出來,趴在一旁大口喘氣。
孤月謹面容籠罩在涼亭的陰影中,身軀僵硬了起來,似乎陷入了沉思當中。
過了很久,孤月謹低沉而又緩慢地說:「你回去告訴聖女,謹悉聽尊令。」孤月謹瞄了一眼身後暈倒在地的蘇小江,眼裡閃過一縷晦暗不明的光芒,聲線沙啞又幽咽,似乎費了大力氣才擠出來一句話,「正月廿二……炎華洞陣法大開,以我為容器……煉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