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前路昭然，你我共濟

在經歷多次讀檔之後，蘇小江終於接受了現實：從現在開始，孤月謹的命就是她的命……不，比她的命還要金貴。

此刻蘇小江正圍坐在輪椅旁，給輪椅上的孤月謹又是捶腿又是捏腿，一副獻殷勤諂媚模樣：「小瘸子……不，大哥，祖宗，算我求你，你不管怎樣都得給我好好活著，千萬別有個好歹……你不想活命我還想活命呢！」

被蘇小江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給逗笑了，孤月謹眼神微融，從鼻腔里哼出了一聲淺淺的笑聲。

呵呵，這小瘸子笑得還挺高興。

上條故事線里的他可笑不出來。

蘇小江強打起精神，打了幾個響指，引起孤月謹的注意，開口，嚴肅道：「咱們約定好了，於你，千萬不要有想讓我死，或者想殺了我的念頭；於我，我也不會對殺你，或者產生想殺你的念頭……咱們互相保護，互相扶持，一起活下去……怎麼樣？」

蘇小江等著孤月謹表態，等了半晌，孤月謹卻只開口說了三個字：「不可能。」他垂下頭，仿似在呢喃自語。

「為什麼呀？」

在蘇小江探究的目光下，孤月謹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說道：「我命格缺陷，活不過二十歲！」

……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蘇小江已經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一句話都不想說，真想撂攤子不幹了，但求生欲又把她拉了回來，抱有最後一絲死亡，小心翼翼問道：「那大哥今年貴庚啊？」

孤月謹眼裡閃過一絲傷痛，別過了頭去，從胸腔內哼出一句低沉的「剛過完十九生辰。」

就只剩一年可活了……那還有什麼搞頭？

一想到一年後孤月謹死了蘇小江就淚流滿面：孤月謹一死，她就會重刷現代故事線，到時候被刀砍，被槍擊，被炮轟……哪裡是地獄？她已身處地獄中央！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蘇小江激動站了起來，揮舞著手，失語，只能一遍遍重複著「不行」這兩個字。她眼眶通紅，強忍著哭意，卻還是哭了出來，指著自己，歇斯底里喊道：「你倒是說的輕巧！說什麼只有一年可活，等二十歲一到就死了……你脖子一梗死了就死了，到時候我怎麼辦？！我只能一遍又一遍重複被殺的過程，你知道刀刺進肚子里什麼感覺么？你知道槍子兒貫穿你腦袋什麼感覺么？你知道爆炸時渾身被火烤是什麼感覺么？！這些你都不知道，你就不許死！」

孤月謹看著蘇小江，一言不發，眼裡再次出現了悠遠的神情。半響，他闔眸，收斂所有情緒，沉聲道：「龍魄可逆天改命，興許可救我。」

慘烈的哭聲戛然而止，跟變戲法似的，蘇小江一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轉而目光翊翊看著孤月謹：「龍魂是什麼？在哪裡可以弄到？」

被蘇小江變化莫測的性格給震懾住，孤月謹微微瞪大眼睛看她。

「快說快說！」

蘇小江急不可耐，裝作又要嚎哭的樣子，果然孤月謹立馬開口解釋道：「巫族的庇護神是鮫龍，當年就是鮫龍焚燒了自己的身軀才換來了巫族的興盛，龍魂轉世成為巫族首領，龍魄遺散在天啟各處……但這也只是傳說，從未有人尋得過龍魄，信不得真……」

「我們去找龍魄！」

孤月謹還沒說完，蘇小江已經斬釘截鐵下達了命令。

這是僅有的辦法，蘇小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小瘸子一年後死了，到時候她陷入死循環裡面，哭都沒地方哭去。

好在還有一年，一年時間，一切都有可能。

孤月謹有些疑惑地看著蘇小江，那雙漆黑無光的眼睛里緩緩冒出了幾縷光出來，顯得有些柔和，但還是陰森森透著冷氣，無形將人拒之以千里之外。他唇角抿緊，聲色微帶沙啞的問蘇小江：「你為何……」

一看小瘸子這動容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多了，為了防止他誤會，蘇小江趕忙跟他撇清關係：「我不是怕你死了，你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啊，頂多是陷入死循環……「蘇小江說著說著，突然想明白了其中利害關係——她跟小瘸子性命相連，小瘸子死了，她也活不成，到時候還得陷入死循環無限被殺，光是想想蘇小江就頭疼，趕忙改了說辭，以此表明自己的決心：她絕對跟小瘸子是一條戰線上的，「對，我就是怕你死了！所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

孤月謹看著蘇小江堅定的眼神，有些發愣：從小到大所有人都盼著他死，但如今卻有人盼著他活。

真是稀奇……

心底深處最柔軟的一塊被觸及，孤月謹垂首，第一次發自內心笑了出來。

「你不說話，那我算是你答應了，以後咱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啊，這個比喻有些不太對，」蘇小江凝眸沉思，在腦海貧瘠的辭彙里尋找恰當的說法，「以後咱們就勢一條賊船上的人了……啊，這個比喻好像也不太對。」

不知何時，孤月謹已經抬起了頭，見蘇小江實在苦惱，不動聲色為她解圍，道：「前路昭然，你我共濟。」

「啊，對……前路昭然，你我共濟。」

為自己淺薄的知識儲備而窘迫，蘇小江摸了摸鼻子，試圖掩飾尷尬，偷瞄向孤月謹，卻發現他壓根沒看著她。

嘆息一聲，蘇小江垂頭喪氣盤腿坐地上，抬眸瞄了孤月謹一眼，問他：「大哥貴姓啊？」

孤月謹只依舊是板著一張臉，叫人看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蘇小江把手伸了過去，叫孤月謹把他名字在她手上比劃出來。

怔怔看著面前肉嘟嘟的手，孤月謹微微挑眉，看向蘇小江。

少女眼裡滿是赤誠之意，清澈見底，心裡想著什麼都表露在了臉上。

她是真心想和自己成為朋友……

朋友？

孤月謹從來沒有過朋友，巫族對他半人半巫的血統所不齒，人族又將他視為異類，父皇為了平息蒼生眾怒，將他投至炎華洞獻祭，母親又從來對他不管不問……唯一走的有些近的是南陽郡主赫連玉兒，但那也只是主僕之誼，他身為她的書童，愛戴她，敬重她……如此說來，他沒有過朋友。

看著眼前目光真摯的蘇小江，孤月謹忽的覺得那目光像是火炬一樣，照亮了處在黑暗中的他，讓他無處可逃。平生第一回，孤月謹竟對一個異鬼產生了畏懼之情，垂眸，避開了那道明亮的目光，推著輪椅想往後退去。

「我就想問你名字怎麼寫的，你沒必要擺出一副我欺負了你的神色吧？！」

蘇小江伸著手呢，不知道孤月謹腦海里在想些什麼，面色幾番變化，最後還一臉委屈地想要推著輪椅離開。

用腳勾住了輪椅，蘇小江順手給輪椅軲轆上鎖，不讓孤月謹走，依舊伸著手，鐵了心的叫孤月謹告訴她他的名字怎麼寫。

「不寫不讓走啊！」

被蘇小江阻攔，孤月謹無奈嘆息一聲，只好在她手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哦……原來是這個『謹』啊。恭謹和順，是個好字。」

蘇小江笑著，手掌微微合攏，像是要把孤月謹的名字攥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