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佩珠身世
五年前，玄虎二年，夏季。
江南水災，大雨下了整整一個月，低洼地區被淹，百姓流離失所。
疑恐巫神之怒，孤月長虹親自南下，率領一幫大臣前去治水，在一條赤色的河流旁邊遇見了一個騎著棗色駿馬的女孩。
人族多是些貧困出身，家裡最大的財產往往是犁地的牛，而這女孩卻騎著一匹駿馬，不禁讓領路的侍衛懷疑這匹馬是她偷來的，故留神了些。
走近了看，女孩兒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鉛粉，顯得有些過分慘白了。女孩略有嬰兒肥的臉頰兩邊用厚重的胭脂描繪了圓形腮紅，非但沒有顯得紅潤氣色，反而凸顯的女孩面色蒼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再看女孩的打扮，領路侍衛心裡一驚——頭系白布，身穿喪服，竟是一身冥裝。
女孩騎在一匹骨瘦粼粼的馬匹上，馬匹脖子上套了一串鈴鐺，伴隨著陣陣鈴鐺聲，一人一馬就這麼跑了過來。
許是體力不支的原因，女孩在離治水隊伍百米遠的地方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滾了幾圈，躺地上一動不動。
「陛下！」探路的侍衛來報，詢問孤月長虹要不要救下那個女孩兒。
孤月長虹敏銳感觸到了赫連玉兒巫力的痕迹，沉眸，乾淨利落下達命令：「把她帶到馬車面前來。」
不久，侍衛架著一個半死不活的女孩拖到了孤月長虹面前，女孩半闔著眼，氣息微弱，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已經死了。
知曉孤月長虹要訓話，侍衛從馬背上拿下酒壺，悉數澆在了女孩臉上。
眼裡進了辛辣的酒水，女孩瞬間清醒，捂著眼睛趴在地上慘叫。
侍衛揪著女孩的后衣領，將她摁在了路旁的水泊里。
眼裡辛辣的酒水被水沖洗掉，女孩逐漸停止住慘叫，仍由侍衛粗魯地擦掉了她臉上的鉛白和胭脂，將她拖到馬車下，一腳踢彎了她的膝蓋，逼她叩首。
這麼一頓折騰，女孩總算醒了過來，害怕地看著馬車內一身華服九五之尊的巫族男人。
「還不快叩首！」侍衛沉聲喝道。
女該這才回神，跪趴在地上，連連叩首：「大人饒命！」
孤月長虹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侍衛離開，問女孩：「你是哪裡人？」
「赤水村人氏……」
「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十歲……林沅沅。」
「你騎的馬匹是誰的？」
「前幾天村子里騎馬來了一位女巫人，貌似天仙，說我能【通靈】……要我獻祭……我害怕，逃出來了……」
果真是赫連玉兒！
女孩瞪著她清澈純凈的雙眼，跪於地上瑟瑟發抖，孱弱如同風中的蘆葦。
孤月長虹溫柔一笑：「想不想要進宮？」
女孩猶猶豫豫，良久，她怯生生問：「進宮有吃的嗎？」
孤月長虹忍俊不禁：「保夠。」
天啟境內，能夠【通靈】之人極為稀少，而面前的女孩就是那為數不多的能夠【通靈】的人。
在見到林沅沅的那一刻起，孤月長虹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女孩以後會派上大用場。
孤月長虹喚來侍衛，吩咐道：「把她送到暗羅衛去。」
「等等……」孤月長虹喊住正準備把女孩拖走的侍衛，沉吟片刻，道，「小鬟紅粉薄，騎馬佩珠長……日後，你就叫『佩珠』吧。」
五年後，朱雀三年，春季。
一切都在孤月長虹掌握之中，佩珠體內果然附上了一隻異鬼。
而那個異鬼已經在地上用衣服鋪出了一條道路，舉止投足間，絲毫沒有佩珠半分神態，吊眼看著他，沒好氣說道：「還不下來？難不成要把把你背到屋子裡去？」
被蘇小江嗆話，孤月長虹非但不怒，反而以滿意的眼神看著她，在這樣詭異的目光下，蘇小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嘀咕一聲罵人的話，趕忙跑到屋子裡去了，縮在孤月謹身後，害怕地看著轎輦上的孤月長虹。
孤月謹不動聲色握住了蘇小江的手，眼前浮起一層白霜，戒備看著孤月長虹，如同一隻蠢蠢欲動，善於攻擊的猛獸。
孤月長虹自然注意到了孤月謹的殺意，不在乎笑了笑，他帶著凌駕一切的尊貴，腳踩孤月謹的衣物，一步步走進屋內，落坐於主座。
蘇小江有模學樣，模仿孤月長虹矜貴的神情，大搖大擺向門外走去。
「去哪兒？」
「占星塔。」
「留下，奉茶。」
蘇小江不可置信看著孤月謹，大喊：「我哥可是大覡！」
孤月謹風輕雲淡說：「那你也只是本王的異鬼。」
……
蘇小江最煩的就是泡茶了，又是滾水燙壺，又是落茶高沖，還有刮沫低腮那些七雜八雜的規矩，稍不注意就把人給燙著了。更何況她成日舞刀弄槍，壓根對茶藝就不感興趣。
但孤月謹要求，蘇小江只好照做。
蘇小江道是孤月謹把自己召喚回來做什麼呢……原來是陪他一起收拾這爛攤子的啊！
心裡憋著一股氣，蘇小江想著早點了事回去，快速沖了兩杯茶，一杯摁到孤月謹面前桌子上，一杯遞給孤月長虹。
孤月長虹端坐在主座上，一動不動。
蘇小江不耐煩用兩隻手捧著：「陛下，請用茶。」
孤月長虹幽邃如黑夜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以欣賞完美無瑕的瓷器眼神打量著捧茶的蘇小江。
茶杯白玉製成，只有薄薄一層，是極好的茶杯，導熱也特別快，很快就燙紅了蘇小江的手。
孤月長虹不接茶杯，蘇小江就不能把茶杯放下來，只能維持著端在半空中的姿勢。
「陛下，請用茶！」
孤月長虹微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測試蘇小江的忍耐度。
「陛下——」
孤月長虹眼底笑意更甚。
這樣僵持片刻，蘇小江被燙得受不了，猛地將滾燙的茶水砸向面前孤月長虹臉上，爆喝道：「給你臉你不要是吧？！」
孤月長虹萬萬沒有想到蘇小江會來這麼一下，躲閃不及，滾燙的茶水頓時劈頭蓋臉澆在了他臉上。
院外侍衛蜂擁而入。
「護駕，護駕——」
「殺了那個異鬼——」
捂著劇痛的臉龐，透過指縫，孤月長虹唯一能看到的是那隻異鬼呼嘯砍來的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