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次交鋒
寒冬退散，春回大地，隨著冰雪的融化，空氣也逐漸變得潮濕起來。
這些天過去，蘇小江也慢慢接受了自己被困在了兩條故事線的現實，暫且在古代避避風頭，等想好了怎麼對付那失心瘋偷襲小賊再回現代去。
小瘸子睡裡屋，裡屋就一張床，蘇小江怕他瞬殺自己，平日里能躲則躲。找來找去，總算給蘇小江找了一個「風水寶地」。
院子里有一汪溫泉，溫泉旁邊立了一座涼亭。因為旁邊就是溫泉的原因，涼亭里倒不是很冷，亭內地面上又長了厚厚的青苔，在上面睡覺軟呵呵的，最舒服了。
只不過隨著天氣入春，倚梅園濕氣越來越重，涼亭內鋪著的青石地板，從早到晚都是濕漉漉的，躺上面睡覺關節疼得要命。
小瘸子每天的活動就是在屋內看書寫字，蘇小江則是在涼亭里睡覺。雖然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是井水不犯河水，相處倒還是融洽。
正是春日好眠之時，蘇小江睡得迷迷糊糊，睡夢中隱約聽見「咔噠咔噠」響聲，吵得人腦殼子疼。
壞人好夢，天打雷劈不知道？
蘇小江心底嘀咕著，哼哼唧唧摸向腰側，卻什麼都沒摸到，暗地裡罵了一聲，心想這可不成，吃飯的傢伙丟了可怎麼得了？
不情不願睜開眼，果不其然，孤月謹自顧自在涼亭桌面內下棋，發出「咔噠咔噠」的落棋聲。
嗬！小瘸子他不在屋內看他的書寫他的字，修身養性，來她涼亭里下什麼鳥棋？！
蘇小江心中頓起無名之火，說什麼也要撒出來，但又害怕孤月謹瞬殺她，硬生生把心裡火氣給憋了下去，憋得她鐵青著一張臉，擠出了一道乾巴巴的笑，問：「大哥貴姓啊？」
孤月謹連看都沒看蘇小江，風輕雲淡落下一粒棋子，絲毫不把蘇小江放在眼裡，風輕雲淡道：「你是我召來的異鬼，應當尊稱我為主人才是。」
「什麼是『異鬼』？」
蘇小江從來沒聽過這個名詞，但她下意識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話。
「從異世來的孤魂野鬼，借屍還魂，故稱之為異鬼。」
蘇小江臉上的笑容一僵：「所以說，我能無限重生……都是你害的？」
孤月謹執棋的手頓住，古水無波的面孔破天荒出現了一道裂縫，微微瞪大了眼睛，呢喃：「無限……重生？」
怎麼，其他異鬼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蘇小江背後一涼，驚恐的看著緩緩向自己探身而來，最後停留在離自己不到一寸的孤月謹——他眯眼打量著她，視線冰冷又銳利，蘇小江只覺得自己在這樣注視下無處遁逃，巨大的威壓從對面之人傳來，死亡的黑暗從頭頂籠罩而下，不斷攀升的寒冷氣息，在空氣里肆意捲動著，瀕臨死亡的感覺再一次回歸蘇小江體內。
終於受不住，蘇小江猛地爬站起來，連滾帶爬跑出了涼亭外，大口大口喘著氣。
經歷了這一場不起眼的插曲，孤月謹重新恢復正常，執棋，穩穩落下，語無波瀾道：「此事，你不可和第三人說起。」
「為什麼啊？」
「不怕死的話，你就說。」
怕那坐輪椅上的瘋瘸子真對她起了殺心，到時候故事線又要循環，心裡不斷念叨著知時務者為俊傑，小不忍則亂大謀……蘇小江縮了縮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點一點挪得更遠，像根標杆一樣站在溫泉旁，眼睛還不死心地瞪著涼亭里下棋的孤月謹。
感受到了那束憤懣的目光，孤月謹放下了書，冷眸掃了蘇小江一眼，眼神充滿輕蔑和不屑。
「你小子……」蘇小江氣得咬牙切齒，手已經摸向了腰側，但隨即想到了自己刀丟了，氣得她大叫一聲，但還是無可奈何，盤腿坐了下來，無比煩躁。
如果她的刀還在跟前……她還會受這瘸子的氣？
孤月謹看蘇小江背對著他盤腿坐在溫泉旁邊，周身縈繞著壓抑之息，不用想她也是在生悶氣。
想著她剛剛朝自己張牙舞爪的模樣，孤月謹忽覺好笑，嘴角還沒來得及勾起，他忽的想到了什麼，抿了抿嘴，壓下了嘴角那即將掀起的弧度，板著一張臉吩咐道：「將涼亭內青苔處理了。」
蘇小江裝聾作啞，連動都沒動。
眼看自己被無視了，孤月謹陰沉著臉，捏著棋子的手無意識收緊，就在他即將爆發之際卻瞧見蘇小江忽的脫下了鞋襪，露出了裡面如玉般的腳掌出來。
在天啟，腳掌乃是身體私密之所，若非父母和親密之人，其餘人都是看不得的。
這異鬼……當真是無禮至極！
非禮勿視，孤月謹連忙移開了眸子，想努力保持以往的沉靜，耳垂上卻緩緩浮起了一抹紅暈。
蘇小江這頭可沒心思注意孤月謹的異樣——她盤腿坐著生悶氣，隱約好像聞到了什麼餿掉的氣味，不確定又聞了聞，粗略鎖定了氣味是從自己腳上傳出來的。
抓住了自己的腳，蘇小江小心翼翼地將鼻子湊了過去，猛吸一大口，那直衝天靈蓋的酸爽味差點把她原地送走。
乾嘔幾下，蘇小江實在受不了，三兩下將鞋襪脫下，兩腳猛地插進了溫泉中，如釋重負嘆息一聲——活過來了。
難得的冬日暖陽，蘇小江坐在溫泉旁泡腳，昏昏欲睡之際，一陣冬日余寒吹過，蘇小江冷得打了個幾個哆嗦，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繼續撐頭神遊太虛。
然而就在蘇小江即將睡著之際，背後卻突然扔來了一件袍子，回頭一看，原是那坐在涼亭里下棋的瘸子不知什麼時候推著輪椅出來了，解下了他身上的袍子扔給了她。
溫泉旁邊霧氣太大，模糊了孤月謹的容貌，但也難掩他的絕代風姿——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就有一種閑庭野鶴的悠然，恬淡得像是一幅水墨山水畫。
哼……典型的美人毒蠍……
不過小瘸子此刻送她袍子，倒是體貼得很……這般想著，蘇小江抿嘴笑了起來，剛準備和他道謝，沒想到孤月謹沉吟一聲：「清理完青苔之後，將這袍子用香薰熏著。」
蘇小江感動的眼神瞬間凝固：啊咧，是差使她幹活，不是送她的？
一愣，蘇小江隨即縮到了袍子里，裝聾作啞，假裝沒聽到的樣子。
「你這異鬼……」
孤月謹還沒說完，原本安安穩穩泡腳的蘇小江忽的站了起來，勃然大怒，將披在身上的袍子大力掄在地上，指著坐在輪椅上的孤月謹，一字一句喝道：「小瘸子，有種再叫爺一聲『異鬼』試試？」
眼神淡漠看著盛怒之下的蘇小江，孤月謹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干——」
蘇小江大叫，擼起了袖子，已經擺出了攻擊的姿勢——她已經跟小瘸子撕破臉皮了。破罐子破摔，即使小瘸子會法術又怎樣？反正她能無限重生，不過就是幾條故事線循環的事兒。再者說誰死誰手裡還不知道呢？她就算是被孤月謹弄死了，她最少也得幹掉他半條命下來！
就這樣，兩人對峙著，誰也不肯讓步。
對蘇小江來說，她此刻要是怕孤月謹，那就是明晃晃的恥辱，簡直有損她江爺名聲。
對孤月謹來說，他是不相信蘇小江竟然會頂撞他，默念這是自己招來的異鬼，強忍著殺了蘇小江的衝動。
就在場面即將一發不可收拾之際，遠處走來的一道灰色的身影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靠！怎麼會是他？！
那個梅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