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8—酒後—卷6深宮空長嘆
只不過傍晚時分,那名侍衛的屍首便被發現了,其無緣無故毒發身亡於這皇城偏僻之處,很快便引起了斯瀝的關注。
他總覺得這一切絕非那麼簡單,可查了半天也查不出個理所然來,這件事情也就暫時以此告落了。
畢竟當下之事,是為他那夭折的孩兒舉辦喪典。
斯瀝為這個孩子舉辦了極大的入葬之禮,厚葬相待,畢竟這是他能給他最後的體面了。
可經過了如此巨大的喪子之痛,容蓁蓁日日以淚洗面,通紅的雙眼總是布滿淚痕,時而彈奏的琵琶叫聞者都斷了心腸。
她的這些舉動在斯瀝看來,真是痛至了心扉,他時常在懊悔,若是早一些回來,是不是就能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而每當想到這,他便愈是厭惡朝榆三分,就憑藉那些她屋中麝香的殘料,便篤定了她是那幕後黑手。
這夜,斯瀝又在一個人飲酒了,不僅是因為喪子之痛,更是因為——今日是七月初七,是霖木的忌日。
而他本不是一個愛喝酒的人,可自從那次在萬輝殿他為了保護他的父皇,而親手殺死了他同父異母的皇兄時,他便開始有了醉酒這個習慣。
唯有利用酒精才能麻痹自己,將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暫時遺忘。
可今夜卻不知怎的,哪怕是喝盡了杯中酒,緋了臉頰旁,也忘不掉那一幕幕,反倒是愈加的清晰,都快要叫人癲狂。
斯瀝彷彿又聽到了那些個王室皇族曾在背地裡說的話。
「要不是大皇子想不開走上謀反這條路,這王位豈是輪得到他一庶子來坐?」
「我看吶,保不住這一切就是他背地裡設下的陰謀,特意為了自己來鋪路!」
「……」
這些聲響令斯瀝徹底陷入了幻境之中,他拚命地捂住耳朵,試圖將這一切抵擋在外,可這些難聽入耳的話卻嘈雜。
以至於,在混沌之中,斯瀝彷彿又看到了被他親手殺死的霖木。
只見那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惡狠狠地怒視著他,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在咒罵他。
「斯瀝啊斯瀝!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吧?你早就想要我的命了,是不是?是不是?!」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不斷地重複著嘴邊的話,拚命搖著頭試圖否認這一切,但不可否定的是,霖木是死在了他的手中。
只見斯瀝的狀態愈發不妙,渾身的冷汗浸濕了他的衣襟,此刻的他好像一個怕打雷的孩子,不斷哆嗦著身子。
而此時,忽有一個身影衝進,將門一把推開:「斯瀝!」這來者,竟是朝榆。
關於斯瀝的這一段過往,她是明白的,每月沒到初七那一天,他都會暗自傷神許久,將自己喝的爛醉如泥,而今日,又恰逢是已逝大皇子的忌日,想必他定又會買醉。
但無論他悲也好,喜也好,本都不應再與她有分毫關係。
他已是不再信任她,又或者,從未信任過,更別提對她有過何種憐惜。
更何況這個男人心中滿滿裝著的都是那朵粉桃,是任憑自己付出一切也取代不了的存在。
朝榆不應再去愛他,不應再去留戀的,可不知為何,心裡都是放心不下,腳步竟是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斯瀝常飲醉的這座閣樓玉頂。
這才登上,朝榆便聽到了從中傳來的聲響,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著奔向他。
而徹底醉了的斯瀝,在看到門前那朝自己奔來的人兒后,那些恐怖的幻想霎時間似泡沫般破裂,再也聽不到句句痛斥。
可與此同時,他的意識也開始逐漸地模糊,竟是將來者誤認為是那身處寢宮之中的容蓁蓁。
「蓁蓁……蓁蓁……」
他呢喃著容蓁蓁的名字,猛然起身將朝榆摟入自己的懷中,又因重心不穩,腳步踉蹌,將其推倒在了軟塌之上。
有些驚慌的朝榆抬頭,只見滿身酒氣,雙眼迷離的男子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可那瞳孔之間卻無了往常的淡漠和疏遠,是閃爍著光芒,宛如絕境之中握到一株救命稻草的欣慰。
「斯瀝,你喝多了,我不是……」
她口中之話都還未說完,便被涼唇覆上,頓然,一股電流隨之而入,酥麻感猛然襲來,從舌尖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朝榆的初吻,可卻與他曾幻想過的截然不同,沒有浪漫,沒有欣喜,唯有悲涼。
因為此刻的她,只是充當了一個替身。
良久過後,斯瀝的唇才從朝榆的櫻口上離開,看著對著自己萬般溫柔的男子,她似是有些陷進去了。
但理智還是讓她醒了過來:「斯瀝,你喝醉了,我是……」她剛要說出自己的名字,卻被一雙修長的手指擋住了唇。
「蓁蓁,一直以來,你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我的身旁,可我似乎將這一切都當做了理所當然……」他沉默了些會,眸眼含溫地凝視著面前人兒,低聲輕語一句,「我對你表達過我的心思嗎?」
「未曾……」
「那我此刻便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愛你……」
話罷,只見斯瀝便又伏下身去,溫柔地撫摸著身下人白皙的臉龐,而從始至終,臉上都掛著笑意。
此刻的朝榆無比清醒,卻又甘願糊塗,她深知這番話本應屬於容蓁蓁,可是她卻自欺欺人地將這一切當做了真。
這是屬於她短暫的美好,她怎捨得棄掉。
這一夜,她與斯瀝終是有了夫妻之實,她聞過他的臉,他撫過她的發。
而屋外也適景地下起了纏綿的小雨,淅淅瀝瀝的雨滴打落枝頭,朝榆眼角的淚兒浸濕枕頭。
不僅是因為不適的疼痛,更是因為心中那百般複雜、交纏的情感。
她有著厭惡這樣的自己,只能靠著自欺欺人來收穫所愛之人的心意。
本應是高傲不羈的小野馬,終是將自己活成了浮沉中的塵埃,一浮一沉。
那夜,朝榆做了個美夢,在夢裡,沒有世俗的束縛,亦沒有愛恨的交織,唯有她與斯瀝,駕著一匹棕馬,賓士在兀野的草野之上。
沒有目的,隨心所欲,卻又笑得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