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8—利箭穿心—卷6深宮空長嘆
可為何當初她眼睜睜看著別人冒充她的身份,非但不揭穿還幫其說話?這一點,叫他想不明白。
但當下所應擔憂的可不是這些,而是他自己的小命。
「呵,所以還不快讓斯瀝來見我!不然本皇子這就殺了你們的娘娘!」
徽升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笑著,好似勝券在握,可他話剛說盡,一個冰冷的聲音便自不遠處打來。
「想要用她來威脅我?那你便死了這條心吧!」
徽升尋音望去,只見來者正是斯瀝,只不過如今的他,目光寒似冷霜,叫人不敢直視,周身籠罩的殺意都令附近的鳥雀不敢歸巢,撲棱著翅膀遠去。
「斯瀝!你好好睜開眼看看,在我手中的可是你的皇后!你若是放我離開,我便不會傷她分毫,你若要敢……」
他自認為手中的這名人質能夠牽制住男人逼近的步伐,可他恐嚇的話都還說完,跟前人便冷笑著脫口而出一句:「她的性命,我不在乎。」
斯瀝幾乎是想都沒想,便說出了這句絕情的話,令在場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聖上!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啊!您看清楚啊!那可是皇後娘娘吶!」
「朕看得很清楚!」斯瀝側目望向一旁的大將軍,隨即又正視起距離他僅不到百米處的朝榆,「正是因為是她,所以朕才不在乎,若不是她,朕的孩兒怎會夭折!若不是她,朕的蓁蓁怎會誤入了這攤渾水!若不是她,她又怎會慘死於這荒郊野嶺!」
斯瀝將所有的怨氣一齊發出,絲毫不顧及這些話會不會刺痛朝榆的心,可這些字字句句卻成為了澆滅她對他最後的依戀。
「你就是這樣想我的?」朝榆出乎意料的冷靜,不哭也不鬧,可她越是平靜,便越激起男人的憤意。
「不然呢?!我又該如何去想你?我只恨自己當初軟了心腸,將你迎進了我東宮之門!可笑我斯瀝,竟是娶了個逼死我母妃的真兇的女兒!」
朝榆當然不知他在說些什麼,一臉的茫然:「你這是在說些什麼?!」
「事到如今,你還在裝無辜可憐!就是你那名草原霸主的父皇,逼死了我母妃!」
朝榆不知,為何自己只是離開了皇城十餘日,斯瀝對自己的成見卻又徒添些許,更何況,他口中這些血錚錚的實情她毫不知情。
可她已是心如死灰,不願再去為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解釋,將所有的苦往自己肚裡吞,沉默了許久,只通紅著雙眼問他一句。
「斯瀝……你當真那麼恨我?」
而男人幾乎是脫口而出,都不經半分的猶豫:「我當然恨你,我恨為什麼死的是蓁蓁卻不是你!」
這一語,令朝榆徹底明白了,原來他是如此深刻地憎惡著自己,可笑她在聽到他帶著兵馬趕來的消息時還有所感動,一廂情願地以為他會擔心自己的安危。
可如今看來,他只是為了容蓁蓁而來,如今她死了,他便要她為之陪葬。
但這卻急壞了一旁的徽升,他本以為可以用朝榆的命來相要挾,不曾想斯瀝的心如此之恨。
「斯瀝!你別以為我只是嚇唬你,你若真不顧後果,我便真能殺了你的皇后!你看清楚了,我這身後可是萬丈懸崖,從這摔下去定是粉身碎骨,不留全屍!」
「噢?那我還要謝謝你,免得她的血髒了我的袍。」斯瀝冷哼一聲,說出一句叫人心寒的話,緊接著,他便朝身後的士兵下達了命令,「給朕放箭!今日就讓這踏我國土者葬身於此!」
可徽升身旁便是朝榆,這刀劍無眼,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誤傷了她,便遲遲不肯動手。
見狀,斯瀝乾脆一把奪過一把弓箭,用力擦拭了被雨水朦朧的眼睛,拉弓掛箭,直直地瞄準了徽升的胸口。
單眼緊閉,指尖以一松,箭羽便似雷霆之電射了出去。
反應極快的徽升見狀,急忙拉過一旁的朝榆當作他的擋箭牌。
「刺——」
「呃……」朝榆口湧出一口血沫,微顫著眼低頭望去,只見自己的胸膛處,貫穿刺過了這支奪命之箭。
「娘娘!!!」眾人見狀連聲高喊著,拔起腿便要奔上前來,可皆被斯瀝攔住。
他借用徽升分神之際,又連射三箭,直入他的心臟,他終是親手為他的蓁蓁報了仇,可卻也親手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女人。
「恭……恭喜你……大仇得報……」朝榆苦笑著,每說一個字,口中便吐出一抹血。
只見她踉蹌著步伐不斷地向後退,用盡了全力站立到了懸崖盡頭,腳邊碎石滾落,身後是不測之淵。
「如有……如有來生……我不願再遇上你……再愛上你……」話罷,朝榆便展開了雙臂,身子向後一倒,投入了這深淵之中。
面對死亡,她表現的毫不畏懼,反倒是由衷地笑了——她終是自由了。
她泣下了一滴淚,連同著天降的大雨一齊墜落,滴濺至這片巍峨大地。
這是朝榆留在這人世間唯一的東西,可卻又不留蹤跡,就好似她從未來過。
「娘娘!娘娘!娘娘啊!」士兵們狂奔至懸崖邊,可留給他們的唯有一團繚繞的霧氣,以及山谷間迴響的嘶喊聲。
而站在原地的斯瀝,冰冷的心中忽攥起一股強烈的痛感,但他卻裝作一副無所謂的面孔,朝前方人喊道:「啟程,回皇城。」
「可是聖上,皇後娘娘她……」
「她已是死了,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他背過身去,語調間沒有半分情感所含,「啟程,回皇城,朕不想再重複第三遍。」
君主的命令,他們怎敢違抗,更何況再繼續留在這兒,確是不妥,畢竟他們只剩寥寥幾日,若海若的援軍趕到,後果不敢想象。
就這樣,浩浩蕩蕩的隊伍,最終只剩幾日歸還,其餘為這場鬥爭血拚的戰士們,皆葬身於這僻靜之地。
同時,在這深不見底的懸崖之底,躺著朝榆的屍首,可令人驚訝的是,她從如此之高的崖頂墜下,竟是毫髮無傷,寧靜的臉龐看起來,就似睡著了一般。
更為神奇的是,當夜子時,她便睜開了眼,宛如一個初生的嬰孩,睜著絕美的一雙琥珀瞳打量著這陌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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