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9—最後的情絲—卷6深宮空長嘆
「怎麼回事,我……不應該是死了嗎?」朝榆蹙緊了眉頭,從地上坐起,可就在她無意間一個回頭時,卻看到了極為恐怖的一幕,「啊——」她尖叫一聲,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因為此刻,在她原本爬起來的地方,還靜躺著另一個她。
又或者說,那才是真正的她,如今的朝榆,已是一出竅的魂魄罷了。
「原來……我當真是死了……呵……也對……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恐是神仙都會傷了身,更何況是凡胎肉體的我。」
她苦笑著,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那個自己,有些不舍就這樣離開這人世。
可就在這時,身後忽起一聲音:「這區區高度,怎可能刪了我們仙人。」
「你……你們……你們是誰?是牛頭馬面嗎?是來抓我去地府的嗎?」朝榆怯生生地望著身後憑空出現的兩「人」,不知究竟是何方神聖。
而她這句話卻引來了一陣笑聲:「你見過那麼好看的牛頭和馬面嗎?」
「那你們是?」
「好啦,青袍,你就莫要耍貧嘴了。」生一拍了拍他,隨即走到朝榆的面前,「我們不是鬼神,是月老座下的兩位仙童,我們是奉我們仙尊之命,來引你去見他的。」
「見我?為何?」朝榆納悶地指了指自己,不知自己怎會與這天上的神明牽扯上關係。
「哎呦,這時間不等人,你只需跟著我們走就是。」青袍笑笑,都不給朝榆再度發問的機會,便攥住了她的胳膊,待她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是身處一片縹緲仙境。
「終於等到你了。」
她聞聲望去,只見於一顆系滿紅繩的金樹之上,側卧著一名白髮男子,流瀉肩頭。
那人眉目如畫,衣冠勝雪,生的一副好皮囊,袒懷飲酒,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魅惑之氣。
而朝榆怎能想到,這個看似放蕩不羈的傢伙,竟就是掌管世間姻緣的月下老人。
「你……你是誰?」
「難不成本尊的徒兒們沒告訴你我是誰嗎?」扶衿淡淡一笑,一躍從樹上跳下,宛似一陣風來到了朝榆的身旁。
這嚇得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你是月老?」
「正是在下。」
「仙尊在上,是凡女失禮了,因為您……您看起來太年輕了……和廟宇里的神像……差距有那麼一點點大。」朝榆捏著兩指比了比,可樂壞了扶衿,「這何止一點點,簡直判若兩人,也不知道你們這些凡人怎麼想的,是神仙就一定是白鬍子老頭,不能是飄飄美少男嗎?」
「這……」朝榆一時間不知該回答什麼,只覺得跟前這個傢伙不正經的不似一個神仙,而這時,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連聲問,「對了仙尊,您找我來所為何事?我……我是已經死了嗎?」
「地上的那個你死了,可天上的這個你還活著。」
男人云里霧裡的話叫她納了悶,連聲追問著:「凡女愚笨,還請仙尊明示。」
扶衿聽罷,淺淺一笑,不做回答,而是獨自帶領著朝榆走向一片神秘之境——深埋著各路仙人的情思的月季園。
這個地方,扶衿從未帶任何人來過,甚至於生一和青袍都未曾跨入過一步,而今,他卻帶著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至此。
「仙尊,你帶我來這做甚?」朝榆一邊看著兩側形色各異的月季,邊緊跟著男人的步伐發問著。
而扶衿則是從嘴中淡淡吐出一句:「我帶你來認識真正的你自己。」
話罷,他便不再作答,直至來到園內的最深處時,只見他袖手一揮,顯現出五根纏繞糾纏的絲線。
而這五根絲線分別來自於銀鈴,系魂鈴,化青筆,破魂扇,三情珠。
「仙尊,這是什麼?」
「這……」他一改尋常嬉皮模樣,冷沉著嗓音,伸出手去細扶了這些絲線,「這些,是我師姐的情絲,而你……則是第六縷情絲,亦是散落的最後一縷。」他邊說,邊扭過頭來直視著一臉茫然的朝榆,為她講述了一個千萬年前的故事。
包括她的來歷,她的前世今生,她的恩怨糾葛。
原來,她是扶衿的師姐渺姌神女的七縷情絲之一,而渺姌神女自萬年前那場驚動六界的浩劫中犧牲后,扶衿用盡全力也只留下了她的一縷情絲,其餘的六縷,則是在人世間浮沉,直至萬年後,才附著於六物之上,扶衿才將其尋回。
而她,則是由情絲化成的一株仙草,長於人間荒山之中,但在五百年前被一位婦人誤食,從而投為其胎,有了肉身,自此渡入世間的輪迴。
在得知自己的真身後,朝榆內心有些波動,但最令她不敢置信的卻是——她上一世的故事。
在聽完扶衿的敘述后,她已是淚濕眼眶,嘴唇不禁地顫抖著:「原來……上一世我是這般待他的,難怪他會如此恨我……」
「哎,你倆這一世本是天賜的好姻緣,可奈何造化弄人,雖是一對畢生緣,可卻因上一世的恩怨,姻緣線中打了一個死結,任憑本尊怎般努力,也解不開這個結,令你最終落得個如此境界。」
扶衿有些許的自責,埋冤了自己,但朝榆卻破涕為笑:「不,仙尊,這並不怪您,至少您讓我知道了,他不是不愛我,而是不能愛我。」
她擦了擦眼淚,望向扶衿:「仙尊,多謝您告訴了我這一切,不至於讓我渾渾噩噩過一生。」緊接著說道,「既然只要將渺姌神女的情絲集起,她便能獲得重生,那您便快動手吧,畢竟沒有她,也不可能有我,我還要多謝她,讓我做了兩世的人,已是足夠了。」
說罷,朝榆便閉上了眼,等待著跟前人取走她的性命,可等候了多時,也不見扶衿動手。
「仙尊!」她喚了一聲,「你還在遲疑些什麼?」
「本尊是不會傷你性命的,因為這一切,皆由你自己掌握。」
「您這話是何意?」朝榆微蹙著眉頭追問著,緊接著,扶衿便向她道來了一個她自己都尚未發覺的事情來。
「因為你的腹中,已是有了孩兒。」扶衿長嘆一聲,眸眼中蒙上了一層哀意,「可如今的你只是一靈體,這孩子每長一日,便吸收你一分的力量,你的身軀是支撐不住他的所需的。亦可說為,胎兒誕生之日,便是你魂飛魄散之時,不再會有輪迴,也不會再有來世,但你若是不要這胎兒,便可……」
「仙尊,您不必說了,我已是知曉究竟該做出何種抉擇了。」
「哎……你這又是何必,但這是你的抉擇,本尊只能尊重你。」
還未等扶衿說完,朝榆便做出了選擇,她淺淺笑著,雙手輕撫在尚未隆起的腹上。
這是她的決定,她永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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