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意料之外
第二十八章意料之外
胡先生眼看著此情此景,尷尬一咳,皺眉思索良久,依舊沒有申辯出個所以然來,額頭上沁出一層細汗,面上有些焦急。
唐湄並不准備給胡先生台階下,不再開口只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冷眼看著面色各異的眾人,一時間心底升起一絲酸澀。
在座眾人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了,這一幅幅嘴臉都是曾經嘲笑鄙夷自己的,在自己是莫素素的時候,他們懷著門第之見覺得自己配不上盛邦,言語儘是鄙夷,如今自己作為唐湄,他們依舊嘲諷自己「不自愛」丟盡女子的臉面……
唐湄輕輕一勾唇角,他人啊,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正別人,以此來體現自己多麼的與眾不同,多麼的遺世獨立,但是其實呢?誰不是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就像這義利之辯一樣,明明人人都心心念念著利益,去依舊要擺出一副義薄雲天的模樣。
唐湄輕笑,只覺得眾人比起自己還可憐的很,想當初自己追逐著盛邦的腳步確實是為了自己博一個好前程,為求自己下半生衣食無憂,只是自己從來也沒有不屑談起這些,也從來沒有不承認這些,即便是當著莫素素對峙的時候自己也沒有絲毫隱瞞,可是旁人呢?一面想將所求的握在手中,一面想要佔盡好名聲,比起自己來又高貴在哪裡?至少自己還能承認這一點,他們呢,連承認都不敢承認,反倒是整日拿出什麼聖人遺訓、女則女戒來壓派人,實在要多可惡有多可惡!唐湄咬牙,所以今日這場辯論,自己實在不吐不快!……
思及此唐湄轉頭深深的望了一眼盛邦,心中泛起一陣漣漪,又有些嘆息,自己同他也不過是因利而聚罷了,他需要一個聶清婉的替身,自己則需要一個可以依託終身的人,不同的是自己對於這一點認的很清楚,在選定盛邦之後也不會背叛他,盡到一個賢妻應該做的,還他忠誠、給他陪伴,儘力做到自己能做的,而盛邦呢?他恐怕還沒有認清這一點,他不斷追逐的不過是誰更像聶清婉的身影罷了,這一點,直到自己成為唐湄才看的這樣清楚……有些嘲諷,有些苦澀,自己是該慶幸還是應該難過?慶幸自己看清了盛邦,亦或是難過,難過即便是現在,盛邦依然是自己唯一的,可觀的選擇……
唐湄低首,默默無語,其實遠嫁並不可怕,只要能託付一生,自己寧願平淡過一輩子,自己不是不願遠嫁,自己不願的是離開京城……
京城,這個有自己全部人生回憶的地方,這個生養自己父母,這個包含自己全部童年,這個莫家一門相繼離世的地方,包含了自己太多的喜怒哀樂的地方,自己割捨不下,自己是莫家的骨血,如今不能認祖歸宗已經是不孝,若是遠嫁……唐湄苦笑,那麼這京城中就再也沒有莫家的人了,自己當初拼盡全力從莫家姨娘手中護下來的莫家老宅,這個莫家榮耀一時的證明又會變的什麼模樣?
唐湄嘆氣,如今自己已經成了唐湄,憶起過往,有時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作為莫素素的人生究竟是現實還是大夢一場,甚至自己都有些混淆,自己究竟是誰,自己害怕一旦遠嫁,自己總有一天會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究竟是誰……
眼前浮現起幼時父母抱著自己寵溺玩鬧時的情景,唐湄心頭一軟,鼻子有些發酸,不……自己終其一生也不能忘記自己本是莫家人!
「所以,學生認『先義而後利者榮,先利而後義者導』,義利二者本不衝突,重利卻不可輕義,認清何者為本原,那便沒有什麼不能相提並論的,先生以為如何。」唐湄朗聲說道。
胡先生不再擺出輕搖羽扇的倜儻模樣,掃了一眼唐湄,輕輕皺眉。
莫素素坐在唐湄左手的位置,聽著唐湄所言,忽的想起那日唐湄與她對峙之時的言語:「能讓盛邦喜歡上我是我的本事,我能夠保證成親后忠貞不二,能將內宅打理的井井有條的,能在官場上給他所有的支持,盡到妻子所有的職責!這對盛邦也是好的,對於官家,娶到這樣一個媳婦該是好事,這樣來說我並沒有傷害他利用他,倒是你,我辛苦一番,如今盛邦卻成了你的未婚夫了,你該高興才是,有什麼不滿的?我愛誰又與你何干?」
莫素素將目光落到唐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抿緊下唇,她這番話也是說與自己聽呢?她從前便說過,籌謀嫁給盛邦是為了利,可是她也不會拋棄對於盛邦忠貞的「義」,這樣看來,倒是自己枉做小人了……
莫素素抬眸,眼看著盛邦一臉驚奇的看著唐湄,心中越發不是滋味起來……
胡先生面色為難,環顧眾人一番靜默片刻,擺出一副師長的深沉模樣,拉長聲音說:「這……你這一番言論倒當真是聞所未聞,新奇的很,新奇的很啊!只是恐怕在場之人鮮少有與你同樣想法之人,言論自然要以說服旁人為主,人若是不被人認可,即便聽著有理也並非大家之言,還是不要放在心上了吧。」
胡先生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言語,這才打著哈哈想要矇混過關。
唐湄挑眉,有些好笑的看向胡先生,喃喃道:「所以……鮮少有人認可的……便一定是錯的嗎……」一邊說著,唐湄一邊打量一眼眾人,目光所及,所有人都一齊避開她的視線,沒有半點眼神接觸。
唐湄一怔,隨即自嘲一笑,罷了罷了,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呢……
「我倒是認為唐二小姐所言極是,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一個慵懶的聲音淡淡響起,打破了周遭的寧靜,引得眾人循聲望去。
榮澤唇角依舊掛著無謂的笑意,單手撐著下巴倚在書案上,眯著一雙桃花眼好整以暇的打量著眾人。
唐湄一怔,沒有料到說話之人竟然是榮澤,再看在場之人也具是一臉訝異,其中以盛邦尤甚,盛邦最最了解榮澤,他對待一切都是冷眼旁觀的態度,尤其討厭的便是這辯論會,用榮澤的話來說便是一群不知所謂的人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命題辯得面紅耳赤卻依舊不知所謂罷了,盛邦一向對於他這目中無人的態度習慣了的,倒是沒有想到他竟然也會在這辯論賽上出聲支持旁人……
同樣面色大變的還有唐青容,她的目光在唐湄與榮澤之間轉了幾轉,眼前再次浮現起那日桃林中二人親昵的姿態,心頭如遭重擊一般的沉悶……如今,榮澤是為了護著唐湄才開口的?
唐青容如是想著……